《【短篇】残魂》纭眠

12、第11章

　　早在和明欢颜争吵时，谢若烟就在思考，究竟她是为了什么而执着于“送死”。
　　名誉？荣耀？那条走廊上，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名字？
　　谢若烟想不明白。
　　在她所处的年代，即是人命如草菅，还是有数不尽的人为了生而拼命、而挣扎、而不择手段。
　　想明欢颜这样的姑娘，不是闻所未闻，但也是不多见的。
　　‘未来的姑娘都是这个样子的吗？’谢若烟凝视着某个方向，陷入沉思，‘这么的......大义凛然？’
　　“幽灵朋友？”稚嫩的童声将谢若烟的思绪拉回来，她低下头看德利拉：“怎么了？”
　　“我们要上飞行课了。”德利拉提醒她。
　　“啊，好的。”谢若烟跟随着德利拉的带领，来到外边儿，扫帚整齐摆在草坪上，那些孩子各自挑选着。
　　有几个孩子为了一把扫帚争吵起来，谢若烟回头看德利拉，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站到一把没人选的扫帚跟前，有些疑惑：“他们在争些什么？”
　　德利拉看了眼，了然道：“扫帚。那把的手感最好，成功率最高，所以很受欢迎。”
　　“那你呢？”她追问，“你不挑一挑吗？”
　　“不用。”德利拉摇头，“我用哪把都顺手，老师说。那是因为我魔力......”她迟疑了下，大概是在思考怎么描述：“很有天赋。”
　　这话是不假的，飞行课上，德利拉能顺利驾驶扫帚飞行，在山谷的上空，一圈又一圈，愉快、自在。
　　但是，她从没有飞出过山谷，就像飞鸟离不开牢笼。
　　但是，这样的比喻是不准确的。笼子囚禁着飞鸟，但山谷却是德利拉的第二个家。
　　她在这里大概要这里度过她剩下的童年。
　　巫师的课程很轻松，大概是因为他们尚且年幼。但总之，在下午三点半，课程结束，孩子们迎来了课后娱乐时间。
　　德利拉避着孩子们，带着谢若烟来到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带着谢若烟躺下。
　　“我喜欢躺在这里，因为能看到天空。不仅是天空，我还能感知到风的足迹，听见草的生长，闻到泥土的气息......总之，这是个很棒的地方。”
　　谢若烟想问，那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吗，但注意力却不受控的停留在另一个地方——德利拉方才的话语有些不像是小孩子的口吻，反倒像是明欢颜那般年纪的......不，正常人会这么文皱巴巴的说话吗？
　　谢若烟微微侧头，意识追上动作，勉强控制住了，没看向德利拉。
　　‘明欢颜恢复记忆了吗？’
　　谢若烟思考着，犹豫着，而德利拉没有察觉异常，还在自顾自的说话：“这里远离人群，远离小屋，很宁静，我的魔力代替着我，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太不对劲了。”谢若烟思绪万千，很快找到了异常的点——德利拉不像是在说话，反倒像是在作文章，就像叔叔那样。
　　年幼的明欢颜不会以这种方式说话，年长的德利拉亦不可能，到底是为什么？
　　“将军，你要问我些什么？”德利拉的声音不在稚嫩，脱口而出的是明欢颜的声音。
　　“......”诚然，谢若烟满腹疑问，但都不适合在现在问。她放松身体，装的若无其事，右手却以握拳，似乎下一秒，红缨枪就会出现在她手中。
　　“你在提防我？”明欢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就好像她不就得这有问题：“这里是你的梦境啊，将军。我永远无法对你不利，因为你才是梦境的主宰。你在提防些什么？”
　　‘提防你啊。’
　　谢若烟意志一点点变弱，很快的，思想就从“鬼话连篇”变成了“有道理”，于是问题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理解‘英雄’的？”
　　“嗯......”明欢颜乖巧回答：“很模糊的问题呢，是理解‘英雄’一词还是身份呢？”
　　不等谢若烟缩小范围，她便给出回答：“无惧危险的、不计后果的、为了他人而战斗的吧。”
　　“英雄就是无畏无悔的，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是真实或虚假，有人陷入深渊，就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救出来的，那就是‘英雄’吧。”
　　‘真不妙。’谢若烟找到了原因。
　　明欢颜将‘英雄’神化了，于是几乎将它奉为信仰、视作目标，只要见到一点儿机会，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假，都会不管不顾的挺身而出，并说什么“英雄就是这样的”。
　　“对你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呢？”谢若烟又问。她最渴望听见的是死亡，这样才更好劝阻明欢颜。但现实令她失望：“被遗忘。”
　　明欢颜说完，身体打了个寒颤，似乎再说什么很可拍的东西：“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走这一朝，总是要留下的什么的，不然忙忙碌碌一辈子，就像没来过一样，可真是太可拍了。”
　　说完，她还扩散了一下思维：“若干年后的某天，后人继承了我的......埃莉洛的权杖权杖，一个个讲述它的历代主人都做了些什么什么，却独独略过了我，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是，不是吗？”
　　谢若烟没管这些“歪理”，只是思考着她一开始的目的，觉得头疼。
　　‘难办了。’她想，‘这种思想要即时纠正才行。’
　　不然，那孩子总有一天，会寻个谢若烟不在的时候，自己答应基地。而现在她们吵架了，机会更是随时随地。
　　“你在生气。”明欢颜疑惑，“为什么呢？像将军这种为了百姓战死的人，明明应该很容易理解我吧。”
　　谢若烟想稳住情绪，不被明欢颜带跑偏，但还是忍不住回答：“因为这里只是‘梦’，你不应该为了群虚假的东西拼命，更不应该死在这里。”
　　“但是。”明欢颜声音平淡，只有这淡淡的一层困惑，像是烟缠着风一样盖在明欢颜的语气上：“将军是这么知道这里是‘梦’的呢？”
　　“即是将军从没见过这个世界，即是我的朋友都变得陌生，但是，更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这里是虚假的吧。”
　　明欢颜逻辑清晰，让谢若烟第一次记起了，她们同岁的事实。
　　“这里的人很生动，发生的事复合现实和逻辑，也充满始料不及的意外。一个没什么太多智商的噩梦魇，真的能构思出这样完善的梦吗？”
　　谢若烟总能抓住可疑的点，并提出疑问：“你怎么知道它智商不高？”
　　初次见面，明欢颜被噩梦魇打得节节败退，不应该会这么认为。
　　“它不会躲藏。”明欢颜没得到答案，但还是回答了谢若烟的问题，“将军实力要高于它，但它却一而再的攻向将军，就像不会撤退或是换个攻击方式一样，这是很蠢的行为。”
　　“有点智慧的生物，都应该会想着改变攻击方式才对。”
　　的确，明知这面攻击打不过，还选择正面攻击的人，多半是傻或一根筋。
　　谢若烟算明欢颜蒙混过关，深吸一口气，回答明欢颜的问题：“因为‘我’。”
　　“‘梦’不一定是虚假的，但‘我’一定是真实的。”谢若烟回答，“所以，为了能够出去，为了能够没有负担、不会不舍，‘梦’必须是梦。”
　　这样，为了离开不择手段的人才不会耿耿于怀，见到已亡故亲友的人才能狠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