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肆》恒归

2、回程

　　“怎么称呼你？”饶以跟在男人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脚底直接接触着冰冷的地面，寒意刺激着他的脚心。

　　“谭漳。”男人回头朝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喜欢别人叫我谭导。”

　　“……”花枝招展。
　　饶以说：“知道了谭漳。”

　　“不领情啊你这人。”男人没有半点不高兴，放慢脚步和他一起走，“好歹叫个谭漳导师或者谭教授啊。”

　　“你都是个教授了，还在乎别人叫你什么。”
　　“为什么不呢？”谭漳说，“人和人之间的称呼代表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身份，你叫我谭导，这证明了我的能力。”

　　饶以轻呼出一口气，适应着这里的环境温度：“我不是你的兵，叫你谭导不合适。”
　　他感觉这里有点冷，但旁边的谭漳看起来

　　“你不是哨兵，体质倒是挺好。”饶以说着。

　　“锻炼呗，这种生存环境，与其指望那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东西，不如靠自己，你说是不，饶以？”

　　他似乎很喜欢喊饶以的名字。

　　“……”算了，反正我从前也不需要向导。

　　他们走在出飞船通往室内的玻璃栈道上，饶以看着下面停着各种各样的机甲舰艇，星星两两的人在不停组织引导着机械运作。

　　这里真的被发展成一个驻站了。

　　“你有哨兵吗？”饶以随口问着，虽然他大概能猜到。

　　“救过一些，都是战后精神受损严重，被送到我这进行治疗的。”他侧过头看了眼饶以，“我不上前线，只是个小教授。”

　　“嗯。”
　　科研老学究，圣邸的一员，还有后勤医疗工作……

　　这些他接触过不少，这类人，尤其是科研人员，都是高塔重点保护对象，所有资源优先他们。

　　谭漳一直看着饶以，把他盯得很不舒服。

　　“怎么了？”
　　“说你自己。”谭漳看着他，“干什么的，怎么到这的，为什么裸着。”

　　“……”饶以瞥了他一眼，说，“我是个没被入编的向导，和哨兵们一起来的。”

　　他可没说谎。

　　“嗯。”谭漳看着饶以。

　　“……”
　　“继续。”
　　“没了。”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没回答。”
　　“……晕倒了，醒来就这样了。”
　　“哦……看你也不像被人强了啊，撒谎。”
　　饶以瞥了他一眼，懒得回话。

　　谭漳笑笑看着他，说：“好平静啊，我还以为你能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这么看，我都能想象你把你的哨兵无情抛弃时候的表情了。”

　　用调笑打趣的方式让对方放松警惕，从而打探情报，不过他看起来不像想了那么多。
　　“我没有。”
　　保持警惕，捡了个陌生人，他怎么可能不抱防备。

　　谭漳一直温和地笑着看饶以，饶以也不躲闪，对上他的目光。
　　他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眉眼间都是笑嘻嘻的。

　　“我很好看吗？”谭漳薄唇微动，气声说道。
　　“……”
　　谁先盯着谁看。
　　“嗯。”
　　但他从不说谎。

　　“哈哈哈哈哈！”谭漳仰过头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这学生我要定了。”
　　饶以嘴角抽了抽，说：“我不比你小，也没有人比你更想让我当学生。”

　　两人穿过安静无人的登陆区来到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有很多前台窗口，饶以跟着谭漳来到一个没有人的窗口。

　　“我要办理空间跃迁的申请书，加急，一会就走。”谭漳直奔主题。
　　“不好意思，今日的空间跃迁指数已经达标，若着急，请您于……”前台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只见谭漳抽出双指夹着一张金色透明的卡：“现在可以吗？”

　　“……”前台的目光瞬间直了，“这……这……我得请示我们管理。”
　　前台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开了。
　　他突然又冲回来：“请您稍等片刻。”

　　饶以靠在一旁双腿交叠站立：“……”
　　不知道是什么特权卡。
　　这算是傍上巨款吗？
　　啧。

　　前台很快就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笑盈盈地把两人请到一间高级接待室。

　　“我们已经得知您的需求了，正在为您办理手续，请二位稍作等待。”接待站在一旁，脸上挂着笑容，“还请二位出示信息证，我帮二位登记。”

　　饶以面上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被面无表情代替了，这巨款能解决吧？
　　谭漳跷着二郎腿，他双指勾了勾：“这是我小情人。登记了容易被正妻抓住。”接着他抛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给接待。
　　饶以喝着水差点喷出来，他硬是没把水吐出来，把杯子扬得更高挡住自己的脸，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谭漳。

　　接待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也硬生生挂住了：“这……这不太合规矩，而且出了事我得负责。”

　　谭漳抬起的那只手露出一只手表，他稍微举起一点手将手表对上了接待手腕上的手表，接着就听到一个小提示音。

　　“入账五百万红币。”
　　接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精彩万分，饶以看接待脸上那可真是又想笑又想哭的。

　　“就算这人真因为这次空间跃迁死了，让你进去蹲几年，这些钱也够你用一辈子了，况且……”谭漳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饶以。

　　饶以放下水杯，接上了谭漳的目光，他知道谭漳想说什么，自己一个连信息证都没有的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什么的。

　　“去做吧。”他挥挥手打发掉接待，身体前倾看着饶以，“我这个处理处理方法不错吧。”

　　饶以没有说任何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对这种把别人推下水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的人说什么了。

　　“你好整以待等着我给你处理身份的事。”谭漳靠回去，手肘撑着沙发边，说，“有没有觉得我这个方法非常好，简单无后忧。”

　　“嗯，面对你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两千五的……天才。”饶以摊开双手，说，“我还敢有什么意见。”

　　谭漳乐呵呵地笑起来，整个沙发都随着他的笑声颤抖着。

　　在财力的加持下两人没坐一会儿就可以带着跃迁卡走了。

　　他们回到飞船上，饶以坐到操作室的桌子旁边，看着谭漳把跃迁卡插入操作台的一个接口。

　　飞船慢慢升起，远离这片地表升入太空中。

　　饶以看着眼前的光线逐渐变暗，眼皮也随之开始变沉，他低着头视线逐渐模糊。
　　退化的身体真是废，这才几天就撑不住了。

　　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

　　谭漳哼着歌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就见饶以垂着脑袋坐得笔直。
　　他往后靠了点，凑过去看饶以。
　　“……”

　　这是真睡着了。
　　谭漳常笑着的脸慢慢冷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饶以又转回去操作飞船了。

　　饶以再次睁眼是突然惊醒的，他没有做任何梦，这一觉睡得不舒服，猛得睁开眼的瞬间，看见自己居然还坐在原位，脑袋就垂着。

　　他慢慢试着抬头，听身体马上给他反馈，听到了非常清楚了的几声响动。
　　饶以眉头皱得散不开。

　　受不了。

　　他有点烦躁地看着外面，相似的星河他看过无数，宇宙中无尽的宁静总是相似的，但他认得这里，人类主掌的星系他都很熟悉，及时过去一百年……区区一百年，还不足以改变一个星系的大体样貌。

　　“去哪？”他看了眼坐在驾驶位却在玩自己浮空屏上的小游戏的谭漳。

　　“回太空站，我们先去高塔把你信息证补办了然后就办理入学登记。”
　　“不行。”饶以一口拒绝。
　　这引得谭漳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玩。
　　“为什么？”

　　“我要先吃饭。”饶以说。

　　“哦……”他继续打自己的游戏。
　　饶以对这种神经幼儿无话可说。

　　两人下了飞船谭漳倒是真带着饶以去饭店了。

　　“就套餐A。”谭漳随便点了个快餐，把钱一付，“打包带走。”

　　他还在玩他的低智游戏。
　　饶以站在窗口等饭。
　　谭漳就站在他旁边，突然说：“对了，算上这顿饭你一共欠我五百万零三红币。”

　　“？”
　　饶以脸上惊人的挂上了震惊。
　　谭漳似乎料到他会漏出这样表情，他目不转睛地玩着自己的小游戏，嘴角却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怎么，你不值这个价？还是你真想被我包养？”

　　饶以转过脸继续看着窗口。
　　傻逼。
　　“……”
　　救人诈骗。
　　“……”
　　操你大爷。

　　他揉了揉眉心，刚准备开口。
　　谭漳快他一嘴：“还完这些钱，你就可以不给我打杂了。”

　　“……”
　　算盘打得真响。

　　他现在算是人财两失，人生自由和未曾拥有的金钱。

　　饶以终于是被气笑了，他问：“工资多少？”
　　“嗯……”谭漳的表情像是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所有认知，“没关注过，我查一下。”

　　他终于退出他的弱智小游戏，调出一个工资表，说：“嗯……初等学生学费一年三千币，中等一年四千币，高等参加分级考试……嗯……实习助教工资一月两千五，正式助教一月三千五；实习助手……高塔基本工资五百，按照实验记录，括号，星号，具体依据详情请见《实验材料价格表》《实验报告规则详细》《登记规则详细》《实验危险品介绍书》，还有一大堆我不念了，高塔将会酌情进行等比增加，正式助手基本工资两千，同上增加。”

　　“你能干的就这些。要我帮你算算吗？”谭漳正准备打开计算机。

　　“初等中等各三年，初等学历证才能当助手，中等学历证可当助教，我记得没错吧？”
　　谭漳兴趣盎然地看着他：“嗯。”

　　“实习转正期半年，加成费算一月一千，剔除考试费生活费住宿费，我只干这两份工作，我需要74年11个月左右能还完，算上吃喝住，只靠这些工作我80年能还完，这么算来，我得活到107岁才能还完。”他与谭漳平视。

　　谭漳‘噗’一声笑出来了，他还没说话，饶以继续说：“但这只限于我给你当学生能干的，挣钱的道路比这多，光雇佣保护哨兵就不少钱，这不算无理的要求，我可以接受。”
　　谭漳笑了一下，他似乎经常就这样一幅随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