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19、永恒下

　　月牙他们到达之时，北山宗门之人早已在广场上等候。
　　众人围在宗主周围，不知在说着什么。眼见月牙一行到来，众人立刻停止了交流。
　　老宗主连招呼也未打，直接开始了正题。
　　“待会会由我们六人向诸位传功，诸位只需盘腿坐下，放空心神，慢慢体会时间的流逝即可。”
　　临了，他又看了一眼月牙，补充了一句，“切记，不可强求。”
　　简单的讲解结束，北山宗门的六人四散分开。
　　杜娟等人知道月牙对于永恒功法的迫切，默契地将宗主的位置留给了他，然后各自找到一人开始了传功。
　　长青所言不虚，宗门功法的入门率极低。
　　传功还未持续多久，众人一个个的都从传功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最先是琥珀，接着是闻芷。
　　没过多久两名女生也相继宣告失败。
　　倒是月牙出乎意料地多坚持了一会儿，不过最终也未能成功。
　　此时众人之中唯独角落里的铁客还在传功。
　　月牙清醒之时，铁客的身体已在轻微摇晃，这是即将清醒的征兆。
　　就在众人以为大家都将无功而返的时候，铁客轻微摇晃地身躯居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这小子不会是装的吧？”第一个失败的琥珀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铁客身旁，准备仔细观察一番。
　　却不妨老宗主猛然上前，一把抓起来不及反抗的琥珀，重重地向外边扔了出去。
　　“谁要再敢乱来，老朽可就要下死手了。”
　　众人这才了解原来长青说的，自家长辈脾气不好竟然也非虚言。
　　虽无性命之忧，但长青这一下摔得不轻，他在蔷薇的搀扶下才勉强起身。
　　两人慢悠悠地回到月牙几人身边，望着老宗主杀人般的眼神，饶是琥珀也不敢再造次了。
　　铁客的传功还在继续，又等了片刻，为其传功的宗门之人停止了传功，退了下来。
　　但铁客却仍在原地并未醒来。
　　退下来的宗门之人默不作声地向老宗主轻轻点了点头。
　　这下子所有人都猜到，铁客应该就是那万里挑一之人了。
　　传功者退下之后，铁客的感悟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也慢慢醒来。
　　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之人，迎接他的是老宗主的问话，“你刚刚是什么感觉？”
　　铁客，“感觉？没什么感觉，刚刚就好像置身在一处迷蒙的空间中，什么都做不了。”
　　宗主微微点头，却并未言语。
　　见月牙几人也不说话，觉察出气氛诡异的铁客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你们等了我多长时间？”
　　月牙接话，“时间吗？不算太久，从开始传功到现在，大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铁客，“只有半个时辰？我感觉像过了一整天呢。”
　　杜娟，“那不正说明铁客你已经成功了嘛。”
　　铁客轻笑，“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月牙也很开心，“接下来你是什么打算，待在山上吗，还是跟我们一起下山？”
　　铁客还未回答，老宗主却抢先说道，“他不能和你们一起下山。铁客是我宗门千年以来，第一个于成年开悟的弟子，也极有可能是我宗门第一位突破第一重境界之人。”
　　琥珀此时已经缓了过来，闻言忍不住嘲讽道，“用不着开口闭口宗门弟子的，我若没记错的话，铁客还没拜入你们北山之巅呢。”
　　宗主对琥珀可没有好脸色，“放屁，从他入门我族功法的那一刻，便已是我宗门之人。何况若真为你们着想的话，他也应该留下来。”
　　月牙没有理会外界的争吵，只一心关注着铁客，“你做好选择了吗？”
　　铁客轻轻点头，“我决定要留下来。”
　　月牙皱眉看了看已然一脸得意的宗主，他向铁客提醒道，“你不用太理会老家伙的威胁。”
　　铁客摇了摇头，“没有人能威胁到我，我是自愿留下来的。”
　　月牙明白了铁客的心意，也就不再劝说。
　　如此一来，双方最大的分歧得到解决，也就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传功过后，北山之巅的宗门之人一方面对铁客关怀备至，另一方面却对月牙几人不假辞色。
　　他们担心铁客受到同伴影响而改变主意，只让月牙五人又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客气地‘请’下了山。
　　好在下山之前，他们见到了从后山的面壁山洞里偷逃出来的长青，长青信誓旦旦保证等铁客练成了武功，一定会带他下山去跟众人汇合。
　　长青虽然行事不着调，但对承诺却看得很重，有了他的保证，众人原本失落的情绪总算恢复了不少。
　　不舍归不舍，几人也为铁客而高兴。
　　能在成年之后入门，铁客自身的情况一定与永恒神功极为契合。
　　他本身的武功就已经不弱，若是再被月牙言中，成功突破永恒功法，那等回归时，必然将是登峰造极之境界。

　　下山之后，蔷薇一直缠着月牙询问他是如何说服老宗主改变主意的。
　　月牙被大小姐缠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其实很简单，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琥珀赶紧跟进，“什么故事？”
　　月牙，“这故事发生很久了，还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当年前朝大兴文字狱时，许多书生都因为受到牵连而被逮捕。
　　这些书生虽然罪不至死，但若贸然释放，也存在扰乱社稷的风险。
　　书生们身体一般，但大多顽固不化且意志坚定，更重要的是许多人影响力颇大，朝廷担心他们不服教化，又不好在他们身上直接动刑，便专门想了一个方法来软化他们。
　　那就是将其关进一个密闭安静的房间之中，房间设计得极小，进去之后很难移动身体，也无人可以交谈，期间，狱卒只提供勉强维持生命的基本饮食。
　　结果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冥顽不灵的书生一个个很快败下阵来，还有不服之人最终则变得或疯或傻，再也没有了颠覆朝廷的可能。
　　你我现在听来或许会觉得难以置信，但试想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维持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那种煎熬只怕比其他任何酷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这种刑罚虽然折磨人，但众多书生中居然有一个人挺了过来。
　　据此人后来回忆，他刚开始被关进去时，眼见同窗们都因此变得疯傻，或者渐渐丧失意志，既然无人能够逃脱，自己不久之后恐怕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沮丧之中，书生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刚读书时，非常喜欢蹴鞠，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结果导致影响了上课。
　　后来父母觉得蹴鞠于学业无益，便强迫其放弃了这一爱好。
　　书生此后虽然从未再接触过蹴鞠，但仍旧时常会怀念当初玩蹴鞠时的快乐时光。
　　被关押之后，他实在闲极无聊，便想象着密室之中有一个鞠球，自己则是整天费劲心神变着各种花样来玩耍它。既以此来打发时间，也算是有了一个精神寄托，提醒自己莫要变得疯狂，变得痴傻，亦或者变得屈服。
　　几年之后，新王继位，大赦天下，书生也终于摆脱了牢狱之苦。
　　此时他算是众多书生中仅存的几个清醒者之一。
　　大家从书生口中得知了缘由之后，一开始当然是啧啧称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渐渐开始淡忘。
　　书生本人忙着适应外面的新环境，也渐渐不再提起这一段牢狱经历。
　　后来天下承平，各种娱乐活动也大肆兴起，蹴鞠正是其中之一。
　　书生自从少时热衷于蹴鞠之后，多年以来再未真正实际接触过蹴鞠。
　　随着后来蹴鞠的再次流行，他又无意间接触了一次，没想到仅仅一次接触，一股子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时他已近中年，爆发力和耐力都已不在巅峰，想不到只是凭借一段时间的练习，最后竟成为了此道中的高手。”
　　故事说完，蔷薇依旧秉持着怀疑的态度，“这么个破故事，就把宗主老头糊弄住了？”
　　月牙以退为进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呀，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一个故事而已，想让老宗主改变态度，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闻芷则发表了不同的看法，“或许是对方从月牙的故事中想到了永恒功法的另一个应用，作为感激，这才决定传授我们功法的吧。”
　　琥珀，“另一个应用？怎么应用？”
　　闻芷，“我也说不清楚，但你们不觉得月牙故事中所提到的刑罚，和长青之前所描述的永恒功法的第三境很有些相似吗？
　　或许从一瞬永恒境界突破到永恒境界，就要像故事里的那样，在第三境中经受一遍同样的惩罚，清醒后不疯不傻不屈服，才能最后成功。”
　　月牙，“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有些不妙了，按长青的描述，第三境里的情况未必会比牢狱里的条件更好，而永恒功法既然名字里就有一个永恒，那呆在里面的时间就一定不会短。”
　　蔷薇，“怎么啦！你怕铁客变疯变傻，还是怕他最终屈服。”
　　月牙，“不！我相信铁客的意志。
　　在那样的环境里，我只怕他会变得孤独。”

作者有话说

　　站在上帝视角的我们能看出来，月牙说服老宗主的方法并不是他讲给同伴们听的故事。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里就不得不再提一下，前文无常所划分的智谋阶段。
阿奴说月牙处在第一阶段‘万全’境界。
这一阶段有两个不足。
第一是防御不足。这一点在蔷薇章，月牙被蔷薇以赌计算计，就能看出。
第二是机变不足。体现在前文皇来章，月牙针对皇来的计策本来已经奏效，结果却因为错判了皇来本身，这一偶然的变化，使得原本成功的计划功亏一篑。
前文说过，月牙既聪慧又敏感。
阿奴说了一遍，两件事又教了他一遍，月牙不可能察觉不到自身的不足。
以月牙的自负，一旦察觉到自身的不足，就势必会做出改变。
本章的暗线其实就是月牙处在成长期的阵痛。
在试图说服宗主之前，月牙先是在脑海中梳理了好几遍上山以来的所见所闻，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去拜见宗主。
在成功说服老宗主之后，与杜娟的对话中，他对于这次的说服成功用了一个‘万幸’来总结。
可见月牙对自己的计谋能否成功，事前并未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
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发生了呢？
很简单，如上文所说，因为月牙开始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知道自己虽然‘万全’，但可能会遭遇‘机变’。
至于事后的成功，他也归功于侥幸。
正是因为对计谋存在不确定因素的不满，所以在下山时，同伴问他如何说服对方的，月牙才选择说出了自己的备用方案，也就是用讲故事的方法去说服老宗主。
不过也不难看出，月牙对于讲故事的计策能否成功，同样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在成长转型期，会出现迷茫和自我怀疑的情况，其实是很常见的事情。
月牙凭借着本身的悟性，不久之后，便能顺利完成智谋阶段的升级。
自此之后，月牙的计谋风格开始趋于统一，再也不会轻易被外界的变化影响，他也终于开始向‘机变’境界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