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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哄人小天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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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林山醉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明白什么了?”
蔡珍珍直直地看着他,说道:“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在记恨我。所以,你故意叫我去你办公室,并且提前把徐立之叫到那里,你是想……想让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对他的念想,让我出丑,让我跟他之间从此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觉得我记恨你?”齐林山嗤笑一声,“呵,你以为你值得让我记恨这么久吗?”
他喝了一大口酒,道:“这些年我根本把你忘了,要不是同学聚会重新见着,你以为我还浪费时间惦记着你?你算哪根葱啊,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还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恶女,谁挨着你谁倒霉!”
“我只不过是看不下去你那副蠢样子……都快三十岁的女人了,怎么还这么痴心妄想?所以我亲口问徐立之:你到底对蔡珍珍怎么个意思?呵呵,很遗憾,他说把你当妹妹……”齐林山晃着酒杯,嘴角浮现残酷的笑意:
“我让你提早弄清真相,断绝对他的痴心妄想,免得你今后继续自作多情,围着徐立之打转,白白耽误了青春……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不感激我,反倒不知好歹地责问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我看你是——”
他话音未落,便见蔡珍珍红着眼扑了上来。猝不及防间,他手中的酒杯被打翻在地,下颌也挨了一拳。
齐林山气得头昏脑胀,手脚并用地将她卡在怀里,一手摁住她的肩,另一手将她的双手在背后钳住,叫她动弹不得。蔡珍珍吃痛,一边拼尽全力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齐林山!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她竟敢咒他死?!齐林山气红了眼,恶狠狠地瞪着她,手上则加大力气,叫她完全没法挣脱。蔡珍珍不肯服输,扭过头来瞪他,比他还要凶狠。
两人就这么对峙许久。忽然,蔡珍珍卸下力气,眼眶一湿,竟“哇”地哭了。
齐林山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不由得手一松,蔡珍珍便趁着这片刻功夫,飞快地脱离他的怀抱。只见她回过身,抽噎着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便失魂落魄地跌倒在沙发上,捂住脸哭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苦苦压抑着,只是小声地哭,到后来越哭越伤心,索性脸朝下趴倒在沙发上,哭得撕心裂肺。
齐林山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胸口像被一头大象踩住了,疼得五内俱焚却喊不出一丝声来。
半晌,他起身走到沙发边,在地毯上坐下,揉着她的肩膀说:“别哭了。算我对不住你,我给你道歉,行吗?”
蔡珍珍的哭声更大了。齐林山继续哄道:“我也不是存心伤害你,真的是为你好才说这些话。你说那个徐立之他有什么好的?整天游戏人间,也没个正形,对谁都含含糊糊的。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又何必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一股脑地输出道:“要我看,你们女人就是太重情。其实男人真没几个好东西,都是下半身动物,爽完就翻脸无情,该干嘛干嘛去,谁他妈有空跟你谈感情?你应该庆幸,至少徐立之没看上你,也没馋你身子。虽然他吊了你这么久,但毕竟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对吧?要不然,你赔了感情还赔上身体,找谁说理去?唉,你糊涂这么久,也该醒醒了。男人是靠不住的,多把心思放到自己身上,努力提升自己,赚更多钱,才能获得可持续的幸福……懂吗?”
蔡珍珍的哭声逐渐低了下去。齐林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哄人小天才,顿了顿,接着又说道:“你看我多公正客观哪!我虽然身为男人,但我绝不为男人开脱。而且正因为我自己是个男人,所以比你们女人更明白男人是什么德行。还是那句话:男人是靠不住的!你不如把时间精力都放到自己身上,爱自己,爱世界,爱众生,多好啊!”
这时,他感到手底下的肩膀开始抖动,紧接着,蔡珍珍发出吃吃的笑声,竟是被他刚才掏心掏肺的一番话逗笑了?
齐林山愣愣地看着她坐起身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笑得肩膀发颤。良久,她止住笑声,道:“齐林山,你真是个神经病!你还是个自恋狂,懂王、爹王!你没救了你!”
虽然她依旧在骂她,不过好歹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齐林山不由得也高兴起来,他把地上的酒杯捡起,倒了酒,然后把另一个杯子也添上酒,塞到她手里,道:
“来,干了这杯酒,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从此忘掉徐立之,开始你的新生活,好吗?”
蔡珍珍不言不语地看着他。齐林山做了个碰杯的动作,豪迈地一饮而尽。片刻后,蔡珍珍举起杯子,同样一饮而尽。
两人接二连三地喝了好几杯。齐林山一边陪她喝酒,一边跟她说他认识的那些臭男人的风流韵事,其中有他亲爹,有他大学同学,有公司合作伙伴,有外头各种表面风光的成功男人……所有的案例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中心思想,那便是:男人没有好东西,她应该放下对男人的执念,重新起航,开始新的人生。
蔡珍珍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听他扯淡。一开始还只是听,到后来也跟他一起吐槽那些肮脏的男人。他索性坐到沙发上,搂着她的肩,两人拉拉杂杂地说了好些话。
“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蔡珍珍贴着他胸口,仰头问道,“那你是好东西吗?”
“我?”齐林山看着前方,呵呵笑了两声,“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得对……”蔡珍珍点点头,满意地喝了一口酒,醺醺然道,“我觉得你最不是个东西……你说我说得对吗?”
齐林山低头看着她,渐渐地眼就直了,黏黏糊糊地说道:“你说的都对……”
蔡珍珍含笑看着他,伸出手指,在他额头戳了一下,亲昵地说:“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齐林山被她这一戳迷了魂,蓦然感到心湖一荡,细密的涟漪扩向四肢百骸,顿时连骨头都酥了。他痴痴地看着她,柔声道:“那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蔡珍珍勾起嘴角,想了想,说:“好像不太确定。”
齐林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嗯”,随后视线缓缓下移,从她雾气迷蒙的眼睛,到她清秀挺直的鼻子,再到她半张半闭的嘴唇。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脸已经贴得很近,几乎连呼吸都交织着。
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的两瓣唇,看着看着,脸就沉了下去。
嘴唇触到的柔软,比想象中还要甜蜜。他先是试探地轻啄了两下,随后拉开距离,观察她的眼神。只见她眸中似有波光闪闪,露出困惑又迷茫的神情。
他感到心都要化了,情不自禁地再一次吻上去。
起初是柔柔的触碰、轻贴,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后来,他张开嘴,用舌尖逗弄她的嘴唇,轻叩她的牙关。她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泄露丝丝愉悦的情绪。再到后来,两人便吻得难分难解了。
蔡珍珍显然没什么经验,笨拙地被他引领着沉醉其中,发出阵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齐林山一开始还靠残存的几丝理智把握着分寸,尽量不惊扰了她。但他终究还是失了分寸,被欲念主宰着将她压倒在沙发上,亲吻和抚触像狂风骤雨般落下。
被卷入狂潮中的女人本能地害怕起来,她不安地扭动身子,迷惑地摇着头,还用手抵住他的肩,软弱而徒劳地阻止他。中途,齐林山聚拢了几丝理智,停下动作,从上往下注视着她的眼睛,用眼神询问:可以吗?
在他灼热的目光中,蔡珍珍慌乱地别过眼去,这让他瞬间理智断了线。他忘了其他的一切,一门心思想要把身下的人揉进怀里、吞进肚里,欲望的狂潮就像开闸泄洪般奔涌。
蔡珍珍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一开始只是哼哼唧唧,并没有抗拒,可到后来她是真的害怕了,哭着叫他停下来。
“不要……呜呜……我不要……”
齐林山被这哭声唤回神智。他逐渐停了下来。半晌后,艰难地撑起身子,看着身下已被褪去半身衣物、泪眼迷蒙的人,差一点再次失控。但他终归战胜了心里的恶魔,从她身上翻身下地。随后,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向主卧走去。
他把她放到床上躺着,然后打开床头灯,调到最舒适的亮度和色温。柔柔的暖黄色灯光照出她的面孔和身体,美好得如同油画中的女神一般。
所有的欲念在这一刻离奇地消失了。齐林山将两人身上的衣物脱掉,然后紧挨着她躺下,将她搂进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臂,一边哄道:“都过去了……累了的话,就睡吧。”
怀里的人渐渐闭上眼睛。齐林山望着天花板,脑海里逐渐浮出那年夏天的往事。
那时徐立之闲得无聊,说要去珍珍家里看看,他也跟了过去。到她家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他知道小泡菜家里穷,可他完全没有想到真正的贫穷原来是这样的:整个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电器只有一台看起来已经报废的老式电视机和一台嘎吱作响的风扇,家里甚至连一把不晃不响的椅子、一个完好无损的茶杯都找不出来。
他之前总是动不动嘲讽小泡菜穷酸、土气,可当他身处在扑面而来的贫穷当中,看到她真实的处境,从前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便化成了一条条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他是真没见过穷。从小他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父亲抛妻弃子之后,虽然不复从前的优渥生活,但他至少还是衣食不愁。在小县城生活了三个月以后,母亲便离家打工,又过了几个月,他和新任丈夫的婚纱照便拍好了。他去参加了母亲的婚礼,但坚决不肯跟她搬到苏州去,而是在小县城留了下来。从此,母亲每个月给她一大笔生活费,从前奢侈的生活又轻飘飘地回来了。
那天,小泡菜领着他们在大太阳底下摘菜,给他们做饭,带他们上山玩耍。他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少女,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她怎么还笑得出来?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努力又这么热烈地活着?当她被他以及其他同学嘲笑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到达山顶以后,徐立之说要爬树,小泡菜便教他。他看着她像小猴子一样飞快地爬上一棵大树,掩身在苍绿的枝叶间朝他们笑,问他们还能不能看到她。那一刻,阳光从她头顶斑斑驳驳地洒下来,一阵风吹起破旧的衬衫下摆,他眼前一阵眩晕,心扑通乱跳。
从那时起,他便患上了一种一见到小泡菜就心脏狂跳的病。他慌得不得了,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并且为此深深感到困扰。
实际上,他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明确知道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白白嫩嫩,香香软软,长得要漂亮,穿得也要好看;性格最好是乖巧可爱,同时又带一点点小“刺”,还要跟他聊得来……可惜,以上形象只存在于他的幻想当中,是他从好几个女孩身上选取了他相中的优点,拼贴而成的一个“完美初恋”。但事实上,在他身边始终不曾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出现过,这也导致他至今还没能开启自己的初恋。
小泡菜显然跟以上这些“完美初恋”的要素毫不沾边:她又黑又瘦,穿得破破烂烂,就是一只完全上不得台面的土猫。至于说她的性格,她只有在面对徐立之的时候才谈得上“性格不赖”,其他时候都可以说是浑身带刺,相当恶劣,乃至于连他吃她一根泡菜都要斤斤计较。如果他的表兄弟们知道他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是了,他根本不可能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这毫无道理!他只不过是同情她,无形中把自己当成了“拯救者”,再加上相处久了,才产生了“喜欢”的幻觉……
而此刻,齐林山看着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忍不住想:那现在呢,也是幻觉吗?
他没有答案。自从跟她重逢之后,他脑子里总是有截然相反的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你怎么可能看上她?另一个说:那你怎么解释你看到她还是会心脏乱跳,为她喜怒无常?
比如过去这半个月:一开始,郑超在闲聊中告诉他,新来的蔡珍珍亲口承认自家老板比徐立之帅得多,这让他他高兴得开会中途都要走神,窃笑上两分钟。结果一转头,蔡珍珍和徐立之的办公室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把他搞得又气又急又烦,心脏还一抽一抽地痛!他前一分钟还在骂她不知廉耻、痴心妄想,骂徐立之品味低下、毫无节操,下一分钟又怀疑她是不是眼瞎,怎么就看上徐立之呢?论颜值、论身材、论事业,他哪一点不比徐立之强?!
再比如今晚:他把她从悬崖边缘拉回来,还把她带回家,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好言好语地哄她。这也就罢了,毕竟人非草木,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可是,为什么哄着哄着,他竟然对她产生了欲望?产生欲望也就罢了,毕竟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偶尔精虫上脑也不那么挑对象……可是,为什么她哭两下就让他破了防?凭什么她说不要他就不要?他明明弓已拉满、箭在弦上,装什么正人君子、纯情小天使?!
他想,徐立之有句话真没说错: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变幻的,常常连自己都分辨不清。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过蔡珍珍吧?年少时的暗恋,未曾得到的遗憾,融汇成一份延续至今的执念,让十几年后的他依然对她难以抗拒。
但他又想:如果将少年时代那些带着滤镜的回忆和情结通通都抽离掉,他真的喜欢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吗?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将他视为一无是处的“讨厌鬼”,恨不得与他八辈子不相往来,他难道还能上赶着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