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找上门 ...
-
“同女仔重归于好了?”龙卷风从电路检查的预算单中抬头,余光穿过镜片,看透一切后,眼角不免泛起无可奈何的笑纹。
今早信一走神和傻笑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全然不是一个上早班的会计该有的状态。
被大佬一语戳穿,信一坦坦荡荡地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大佬。”
年轻人胸口处鲜妍的领带摇晃,如同一面象征捷报的旗帜:“不止重归于好,好多话也说开了。”
“她答应做你女友了?”
“……”信一怔然,然后挠了挠头:“我还没正式告白啦。”
“哦。”龙卷风看上去并不意外,像是完全猜中了事情的发展。
“虽然没表白,但我觉得她已经对我着迷。”信一半开了个玩笑,又正经道:“我不想玩玩而已,循序渐进啦。”
“心中有数就行了。”龙卷风从看过一眼手表,从兜中取出维生素瓶,小心倒出几粒药片,和水吞下:“你要知道,对手,不止一个。”
“我知道,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信一从烟盒里取出一支叼住,骤然回神:“唉大佬,我发现你最近都没叫我去给你买烟。”
“戒啦。”龙卷风还记得拿到这药瓶时,四仔那锥心的表情,那时四仔对他说了什么?
“龙哥,她为了你的药,差点把自己搭上。她还讲,人要自己救自己。”
戒烟不好受,龙卷风一旦闲下来就会觉得喉咙发痒,这症状比肺痛还要磨人:“年纪大了,注意保养有什么问题?阿秋光保养品都要吃四五样,我没他夸张。”
“没问题,我也觉得你少抽烟好些。”说着,信一将烟从口中取下:“我陪你一起戒。”
龙卷风应了声好,信一柜前的电铃无端起响,他接起来:“喂?”
“喂喂喂?你好呀。”是个男人打来。
信一听得一愣,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一时之间未反应得过来:“你是谁?有什么事?”
“哦,我找money,黄money。”说罢,电筒里的人仿佛一把捂住话筒,杂音听不清晰。
“money?”信一将听筒拿远了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急促高亢的笑声穿过信一的耳膜,卷带出马仔的连声嬉笑。
信一瞳孔紧缩:“王九?”
“靓仔,跟你讲话我真的好累啊!”王九似是对信一的反应极为满意:“别浪费大家时间啦,我找黄曼玲,你有没有她电话?”
“扑街!”信一高声:“你找莫妮卡干什么?”
“你问我?”王九大笑不止:“怎么,她没跟你说过?”
“你不要挑拨离间。”信一强压下怒火。
“挑拨离间?”王九仿佛听到笑事,腔调突出一个炫耀:“也不知道是谁,说要请我谢我,我等了这么多天,连块马拉糕都没见到。城寨我是进不来,见不到她,就只有找你传话咯靓仔。”
王九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随口瞎编的谎话,信一越听越上头,满心疑惑:莫妮卡上次就是被王九重伤,她为什么要谢王九?这当中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黄money又是什么奇怪的名字?王九怎么可以给莫妮卡取爱称?
“你做梦?我凭什么帮你做传声筒?”信一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王九恶魔低语:“为什么她会答应请我吃饭?自己去问她不就得啦。”
忙音起得毫不拖泥带水,信一大力挂断电话,少见地骂起人:“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地下的鼹鼠,水中里的蚂蟥,不要脸!”
把玩着兜里的进口药,龙卷风将莫妮卡那几天的行踪猜了个大概。走私路径多半靠海,绕不开果栏,绕不开大老板,莫妮卡多半也是为了隐瞒他的病情,才不得不同王九扯上关系的。
龙卷风谅解,便劝信一也大度些:“原话转达,她有分寸的。”
喜滋滋挂断电话,王九同马仔的笑声在空旷的水池中荡响,留下刺耳的回声。只他一个人泡在池中,其余人都在岸上,或坐或站,恭敬地拥护着。王九将大哥大丢给蛙仔,接过烟,衔住等人点火,后背上绚烂的阿修罗睁张口目,獠牙森森。
“九哥,蓝信一,他会帮你传话?”蛙仔有些担忧。
“为什么不会?”王九额头上搭着块叠好的浴巾,满头长发草率在脑后束成团,一晃动,便顺着那筋骨奇健的身躯淌水:“于公于私,他都没有不传的理由呀。”
是啦。于私,是他王九要抢蓝信一的女人,于公,莫妮卡身在城寨却跟果栏的人牵扯不清,但凡蓝信一有种,都不会忍得住。一点烟灰抖落,雪絮落水畸变为黑烬,惊动出光怪的涡流。
蛙仔向来知道如何奉承王九,摆出学而不厌的姿态:“那……女仔会不会怕不敢来?”
“怕?”王九将烟气尽数侵吞入肺,眼眯成一线:“她如果怕我,反倒好搞啦。”
王九好玩,最爱游戏人间,他鲜少发现比赌博与杀戮有趣的事,更是难以找寻到一个棋逢对手的玩伴。好不容易找到,当然要玩久一点,而怕他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如此对待。
莫妮卡自然也没有辜负这份“看重”,不过半小时,就回了电:“王九,你真的好有creativity,让信一打电话找我?”
“信~一~,好亲切啊,”王九皱了皱鼻:“那,说了要多谢我,你不找我,我就来找你咯,准备请我去哪里吃饭?”
“海角皇宫行不行?”
“今晚?”
“今天不行,我有事。”莫妮卡刚说完,升调的铃音隔着电话传来:33号床呼叫护士台。她略停顿,随即如常讲下去:“明天中午啦。”
王九耳廓颤动,笑得无声又诡怖:“好呀,明天见咯。”
莫妮卡显然心不在焉,匆匆挂断电话,对那头的狂欢无知无觉。众马仔一拥而上,为王九捏肩捶背:“不愧是九哥,轻易就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受了夸奖,王九吐着舌头乐颠颠,得意非常。有马仔挤眉弄眼,顺势提议:“为了庆祝,要不要一齐去……”
“麻甩仔,你□□着火啊?”王九笑骂着,大拇指朝后一指:“你们自己去玩,我埋单。”
“好嘢!”
“九哥威武!”
马仔们意尽而散,热闹如歌厅的汤池刹那间静如阿鼻,烟头燃尽,被撇入水面。蛰伏多时的豺狼离开休整的水岸,三两步跨进池中央,四面皆如碎镜,前映王九晦暗不清的笑影,后照阿修罗极恶穷凶的嗔颜。
“海角皇宫,可惜你我都做不成龙王呀。”
浴巾被丢上了岸,一si不挂。
海角皇宫的包厢是出了名的豪奢。
金碧辉映,红墙绿瓦,生生于不夜城中筑了一座水晶宫,莫妮卡订的包厢叫做千年宝,硕大的砗磲灯下,她的神色却并不美妙。
莫妮卡昨天接到家中电话,说是黄耀祖被人打进医院,珍妮郑言辞隐晦,暗示她事态不妙。果然,等莫妮卡匆匆赶到病房,鼻青脸肿的耀祖豁着两颗门牙,当着威尔黄的面直指她骂,说他被人打是莫妮卡找人做的。
“我?找人打你?”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近来莫妮卡拿下城寨,在威尔黄面前有了倚仗,倒也不怕无端指责:“打你却没把你打到断气,我有什么好处?”
耀祖被气得在床上板命,指天誓日,一口咬定:“那个人说他是我姐夫,你还敢说不是你干的?黄曼玲,你好狠,连家人都不放过!”
“姐夫?什么样的人啊?”莫妮卡气定神闲。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癫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
“……”莫妮卡倒吸一口凉气,面不改色:“小瘪三的话你也信?肯定是你在外面跟别人乱讲家事,这些人才敢肆无忌惮开我玩笑。”
句句都猜中,耀祖根本无法反驳。
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威尔黄再偏心小儿子也没有怀疑到莫妮卡身上,只安抚几句便让她先回去做事,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信一夺命连环call来,莫妮卡才知王九找上门,说什么也一定要同她吃这顿饭。
不是没觉察出异状,王九这是在逼她出来,可如果只是吃饭,他根本不用这么急,一定还有别的事。再联系到耀祖挨打,莫妮卡隐隐有了新猜测。这场饭局不去不行,且只能单刀赴会。
“黄小姐,”唐装侍应打断莫妮卡的思绪,满脸歉意:“不好意思,今天龙趸货不够新鲜,大厨撤牌,要不要换个菜品?”
“不用这么麻烦啦!”
洪钟般的豪嗓隔门入,贯耳盈脑,莫妮卡不禁为之一振,坐直身躯。
“我们没那么讲究,有什么吃什么,没有百斤龙趸,换普通石斑也可以入口的。”大老板龙行虎步,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下垂的眼角盖不住逐利的精光。他毫不遮掩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仔,就像看着一座价值不菲的花樽:
“莫妮卡·黄?果然是名门闺秀,百闻不如一见。”
受了夸奖,莫妮卡既不欢愉,更不自在,她甚至没有起身,看不出是受惊无从反应,还是根本懒得动弹。
一个身影佝偻在大老板身后,如同伏狼的狈,为虎的伥。王九拉开一张南宫椅,引大老板坐下,鞍前马后,无不周到。见莫妮卡迟迟不曾反应,他又走到莫妮卡身边,不满地龇出齿牙,金链子晃呀晃,活像一只敬业的狗:
“我大佬跟你说话,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