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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番薯仔 ...

  •   “喂,大佬,不好了!莫妮卡被四仔抓走了!”信一大步冲进理发室大门,扶着椅背喘吁不止。

      “什么什么?啊呀——”镜中的电发椅骤然转过一百八十度,满头裹着卷筒的十二少慌忙起身。

      要不是龙卷风眼疾手快,一把将烫头机器推开,十二少那颗圆溜溜的虎头就要被烧成光秃秃的月带头,成为一个真正的日本武士了。

      保住秀发的十二少咧开嘴向龙卷风:“多谢龙哥,”

      他今天本是想换个时兴的发型,等到要多靓仔有多靓仔后,再去找莫妮卡玩耍一番。哪知烫头水抹好,就闻听此噩耗。十二少所有美好的计划与幻想都破碎了不说,更是疑惑重重:“信一,你发梦啦,无缘无故,四仔捉莫妮卡干什么?”

      一路从医馆奔来,信一两条腿都快踩出火圈,喉头更是干咳,一时半会都说了一句连贯话。龙卷风茶色墨镜后的眼斜乜而去,冷峻中倒映无奈,他倒了两杯普洱,递给信一一杯,自己也饮得不疾不徐。

      “哦——是不是他们两个又偷偷练功夫呀?”十二也没心思再继续烫头,对着镜子,一个接一个地拆卷筒。

      “你痴线啊?”信一将茶水仰头饮尽,润好嗓开口:“功夫需要关上门练?有人说她昨天就回来了 ,原来她一直都被四仔关起来了。”

      龙卷风眉都不曾皱,依旧波澜不惊:“四仔又发病了?”

      “是的,”信一坐上椅,翘着腿,亮出染血的蝴蝶刀:“他连我都不认,还好记得莫妮卡。”

      此话一出,十二少同龙卷风都不由得聚焦在信一身上。

      “都看着我干什么?”感受到两道刺棱棱的眼光,信一立刻验看起脸上被四仔打出的淤青:“真的破相?”

      龙卷风无言地扶额,心中数落:四仔识她都不识你,你都不警觉?

      后又只好自责:怪我怪我,没有好好教过你怎么沟女。

      十二少则自行低头在出水处冲着头发,感慨自己太过善良,竟然会同情信一:“我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说,四仔来城寨之后就发过两次病,两次都差点搞出大事?”

      “第一次,来城寨被救醒的时候发过一回癫,我们个个都拦不住,大佬旋风拳才打倒他;”信一一伸手碰伤处,就被疼得龇牙咧嘴,也颇为怨念前番那两次经过:

      “第二次,有盘咸带女主角生得好似他女友,结果空欢喜一场,我陪他通宵喝酒,第二天刚醒就疯了,好在是宿醉,我跟阿柒叔两个人搞定的,也是一身伤。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发病,我也一头雾水。”

      “唉,”本想等信一自己开悟,奈何人不上道。十二少冲干净药剂,三下五除二擦起湿发,再憋不住话,点了点他:“为什么?他把莫妮卡当他女朋友啦。”

      “这哪能行?”信一虽急,却更觉豁然开朗,他所疑惑的,也都有了解释。

      难怪莫妮卡会穿成这样,大概也是为了安抚四仔吧。可是安抚……四仔定是真的把莫妮卡当成女友,才会发生一些更亲密的接触,比如,脖子……

      “不行不行!”信一危机感爆棚,发鬈都快晃处虚影:“要把莫妮卡救出来,越快越好。”

      “说得对,”十二少顶着半干的头,走到信一近前,抬起手臂:“我们兄弟齐心,一定可以将莫妮卡救出来。”

      “好。”信一毫不犹豫地与十二握拳,达成一致。

      与其说他们既是竹马,又是情敌;不如说他们先是竹马,才是情敌。

      对于这一点,两个人都格外坚定。

      龙卷风端详着兄弟俩,目光不禁变得温柔、渺远。此等情谊、如此默契,在属于他的那段峥嵘岁月里,也曾有过。

      “实不相瞒,”十二少潇洒一甩头,溅出几点水花,亮出手指:“本人已经有了A、B、C三个计划。”

      “这么?”信一点燃一根烟,含糊话音,将信将疑:“说来听听。”

      “A,在四仔房后墙上挖个洞,把莫妮卡偷出来;B,放火烧山,我不信他不出来;”十二少用虎口摩挲着下巴,坏笑两声:“C,找个人假扮四仔女朋友,偷龙转凤!”

      “……我的错,我怎么会信你能想到什么好主意,”信一被呛到心梗:“假扮,谁去假扮?你呀?”

      “喂,你只知道数落我,你倒是给个办法呀!”十二少愤愤不平:“讲风凉话,活该被四仔打成猪头!”

      “我打……”

      眼看两个人一旦斗起嘴就快收不住,杯盏撞桌,发出一声闷响。龙卷风站了起来:“两个番薯仔。”

      而龙卷风的腹诽远比他出口的话要异彩纷呈百倍:我都癌症了,生命倒计时,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两个番薯卖蠢,阿虎跟我一样悲哀,找了你们两个接班。

      然而信一同十二根本没有被责骂的难过,反而面露崇敬,期待无所不能的大佬给予他们明智的指示。

      龙卷风不言语,信一就好声好气地求:“大佬,给点办法啦。”

      十二也拱手拜拜,看上去十分讨巧。

      龙卷风沉定道:“那个女仔,她想做的事,千方百计也一定会做到,不想做的事,谁都逼不了她。到现在,她都没出来,真的想不到为什么?”

      兄弟俩同时陷入沉默,心中有一个共同的答案:是莫妮卡自己决定不出来的。可是她为什么这么选?

      十二少想:她果然对四仔也有好感。

      信一想:她还没有想到既不刺激四仔,又能全身而退的方法。

      “十二,”龙卷风忽然点名:“你找机会,给女仔带句话。”

      信一立刻抗议:“大佬大佬,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先把伤口处理下,”龙卷风的毒舌火力全开:“面靓是你最大法宝,懂不懂?”

      “……”信一抿着嘴挠了挠头,不敢驳嘴。

      “什么什么?带什么话?”十二少眉开眼笑,先是冲着信一眼神挑衅,又摩拳擦掌,格外振奋:“我保证带到。”

      “十步之内,必有解药。”

      “什么意思?”十二少一头雾水:“龙哥,我听不懂啊。”

      龙卷风本想取烟,不知怎地又收回手,兀自往室外走:“你听不懂没事,她明白就好。”

      而四仔自从信一离开以后,就失魂落魄,不再说话,他任由伤口淌血,坐定在医馆门口,盯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不放。莫妮卡为他查看伤口,他也毫无反应。

      莫妮卡将四仔的外衣脱下,红线般的刀口落上古铜色的肌肤,有的已经快凝结,有的正在渗出淋漓的鲜血。信一看似冲动,下手却极为理智,其余刀口都不算深,最为严重的,是四仔主动承受的那道贯穿肩伤。

      药气浓厚的房间逐渐被血腥气充满,莫妮卡将一大包止血药粉裹上纱布,在四仔肩头摁实。

      一人坐,一人站,他们不得不离得很近,当莫妮卡的衣摆时不时掠经四仔的手臂与后背,紧实的肌块总会不自觉收缩,如同有了呼吸。

      “呀,你面罩都烂了,”

      四仔脸上,半边垂落的布料已经同血痕沾覆在一起,快要撕扯困难。莫妮卡试探着问:“我可不可以帮你取下来?还是你自己取?”

      毕竟,四仔从未在莫妮卡面前取下过面罩。而四仔也没有回答莫妮卡的话,他看上去既恍惚又专注,幻觉显然更加严重。

      久久得不到回应,莫妮卡取了医疗剪,拎起面罩一角:“我动手咯。”

      锋利的剪尖靠近,四仔也不退避抗拒,他守住“游艇”的执念几乎已经盖过了他的本能。莫妮卡小心翼翼地剪开面罩,一声裂响后,四仔最真实的模样终于暴露在了的眼前。

      几道竖长的刀疤在那张硬朗的脸上肆意破坏,最深的一道从眉骨横亘到下颌。饶是莫妮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她看到一个以践踏自尊、毁坏美满为乐的恶徒,曾在四仔的身心上为所欲为,以他的血肉为乐。四仔是怎么坚持着活下来的?莫妮卡忍不住去想。

      “别看。”面罩被彻底揭开,四仔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侧开头,躲避起莫妮卡的目光:“不要看着我,不好看。”

      “好,我不看,我不看,你别躲开,我给你上了药就好。”莫妮卡回神,快速将四仔脸上的浅伤涂过药,如他所求,不再继续看。

      四仔一边盯住大门,一边惭愧地想:她真的不再看我,果然,我还是吓到她了。

      无法沟通,无法交流。哪怕身处在同一间屋,两个人也各自处在不同的世界。

      “怎么办啊,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能想的办法莫妮卡都想得差不多了。四仔却没见好,她还是无法在不刺激对方的情况下离开。肩伤摁得莫妮卡手酸,她心里也不好受。

      可有什么办法呢,四仔是个病人,要究因也好,要出气也罢,都要等他病好。

      病人……有病,除了看医生之外,还可以……吃药?

      对啊,十步之内,必有解药!

      莫妮卡茅塞顿开:看信一的神色便知,四仔这不是第一次发病了,那么抗抑郁药、抑制PTSD的药他肯定会有,就算没有,四仔是医生,安眠药总是能找到的!

      只要找出对症的药,然后让四仔吃下去就行了。

      “你自己按住伤口,”莫妮卡抓起四仔的手,让他自己按肩伤止血,随即返回卧室找寻。很快,她就在四仔柜边找到了氟西汀和阿普唑仑。

      仔细读过用量,莫妮卡迅速将药片倒出,又倒了一杯热水,捧到四仔面前,温柔道:

      “四仔,吃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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