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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道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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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季筠的缘故,九重灵台后山特地开辟了一个空地,用以他收留灵山中受伤的野物。
原本只是捡到断了翅膀的孤雁,接着是中了陷阱的野狐,后面便是一窝找不到爹妈的小兔…
容止渊揪着肥兔子的耳朵,走到季筠住的小木屋前,将兔子丢了过去。
小兔掉到季筠怀中,在他手边蹭了蹭,季筠顺势将其抱在怀里,轻轻摸着有些杂乱的毛发。
“你当九重灵台是你家么?”容止渊头上还沾着白色的兔子毛,整个人略显几分狼狈,“等你走后,你有没有想过,它们要怎么办?”
驺吾抱着一筐胡萝卜过来,看了容止渊一眼,解释道:“它们本就是灵山的生灵,即便我们走后,它们还是会在这里。”
“聿白兄生你的气,你不要找我们来撒火。”驺吾嘟囔着,随后蹲下身喂兔子们吃东西。
容止渊听力极好,这两句话全落了耳中,他面色微沉,声音透着寒意,咬着牙道:“你说什么?”
季筠尴尬笑了笑,试图劝解道:“聿白兄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容止兄何不好好道个歉,聿白兄消了气,就原谅你了…”
在看到容止渊那双仿佛淬着火的视线投了过来,季筠果断闭了嘴。
怎么感觉,气氛愈发严重了。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容止渊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季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都是固执的人啊。”
不过说起来,他倒没觉得聿白兄是在生容止兄的气,倒是有点像,在躲着他。
至于他们前些天的争执,季筠也不甚明了。只听闻聿白兄一时怒起,直接出剑劈了云涧峰。
剑气如虹,凌厉无匹,所到之处,山石崩裂,尘土飞扬。
场面之惊心动魄,光是听鸾音长老绘声绘色地讲述,都让人心惊胆战。
而容止兄当时也是气得不轻,猛地摔门而入。从那天后,这两人便再没再同时出现过一起了。
可他们二人闭口不谈此事,宗门众人也不敢贸然介入他们之间,生怕一个不慎,惹火上身,再殃及池鱼…不好。
云涧峰近日气氛低迷的可怕,花池修补好院落后,也找了个由头躲了出去,一直赖在梅玦峰不肯回去。
看着梅林中,躺在棋盘上睡的毫无形象的花池,顾泽抱着棋盒走了过去,一脸无奈:“鸾音,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你挖苦我我也不会走的。”花池抬手遮挡着从梅林间透进来的光线,睁开一只眼睛扫向顾泽,“话说,万兽宗那小子的事,要怎么办?”
顾泽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将棋盒放在石桌两旁,伸指捏起一枚白棋,低头看向花池:“随我来一局如何?”
“来便来。”花池撑着臂坐了起来,随后翻身撩袍落座于顾泽对面,她捏出黑子,冲顾泽挑了挑眉,“我不会让你的。”
随着黑子落,周围的景致瞬间变幻,空间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变形。
下一瞬,他们便身处水墨云间,雾气缭绕,两人与棋盘皆悬浮在空中,棋子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花池抬眸看向顾泽,开口道:“我觉得,禁地封印破损,或许跟容止渊有关。”
“何以认为?”顾泽捏着白子,缓缓落下。
花池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小白白下山那晚,禁地的封印出现异常,是他跟容止渊相遇的那天。”
“容止渊来到九重灵台不过一个月,封印便出现了破裂,”
花池将黑子抵在唇边,细细思索:“而且禁地之中封印着血魔,他们不但除掉了,还能进入苍梧秘境,毫发无损的出来。”
交谈间,黑子如行云流水般在棋盘上铺展开来。
顾泽笑着摇了摇头,从棋盒中拿出白子,缓缓开口道:“你莫不是忘了,聿白的万剑归宗,可灭诛邪。”
白子落下,与黑子相互呼应,棋局在他们的对弈中逐渐明朗。
“容止渊虽身份成谜,似正似邪,对聿白来说,却并非坏事。”
顾泽收回手,抬眸看向花池,平静道:“聿白此前一直困于瓶颈无法突破,或许经此一事,会有所收获呢。”
“鸾音,你输了。”顾泽眸中含笑,周围环境再一变化,又回到了梅玦峰的梅林之中。
花池一脸颓气看着棋盘,朝后一扬躺在地上,仰面看着万里无云的天,叹了口气:“也是时候让他独当一面了。”
“我们能教的,不过是修行问道,想要探悟本心天道,还需他们自行去寻找真谛。”
顾泽站起身,抬手接住风吹落的一片嫩叶,继续说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道境如斯。”
“万法皆己,因缘会遇时,果报终须至。”顾泽喃喃着,转身离开。
修行之道,师教不过是让其踏入新门,最终能达到什么地步,成为何种人,一切都会随着自己种下的因,而注定所至的境地。
因果相循,自有定数。
“时聿白!”容止渊从房梁上飘然落下,抬手将面前之人堵在墙角,恶狠狠开口道:“你躲我?”
“……?”时聿白偏过头,敛下眉目,平静道:“没有。”
容止渊被气笑,他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后退一步,抱着臂瞧他,语气轻佻:“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见他依旧抿着唇不语,想起已经传遍九重灵台,关于他们不和的八卦。
容止渊恍然大悟,他面色凝重了几分,“我保证,这绝对不是我说的。”
“什么事?”时聿白缓缓抬头,目光与容止渊交汇,眼里带着一丝疑惑。
“就是你师尊那个大嘴巴,”容止渊眯着眼,开始吐槽:“她见人就说,咱们在云涧峰大打出手,差点掀了整座峰头。”
“你都不知道,现在我一出去,那群人看我的眼神,搞得好像我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一样。”
容止渊冷哼一声,愤愤道:“而且你师尊跑得还挺快,不知道躲哪去了,几天了都没找着她人。”
“还有你!”他刚想指时聿白,却被那双淡漠通透的眸子刺得收回手,只得抱着臂怨道:“其他人也就罢了,我又不在乎。”
“你一直躲着不见我,算怎么回事?”他偏着头,余光时不时瞧着时聿白,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却见他眉梢微挑,唇角也勾起一抹弧度,虽转瞬即逝,却也让他心头一滞。
时聿白侧过身,脚步微动,缓声道:“稍后再说,我有事。”
“喂!你去哪?”容止渊思绪瞬间回笼,眼疾手快拉住时聿白的衣袖,急切道:“你话没说完就又想走?”
时聿白停住步子,侧头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目光上移落在容止渊面上。
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只得开口解释道:“扶阳州出现妖物伤人之事,濯水仙坊的坊主派人送来了书信,希望我们能去帮忙找出这只妖物。”
“宗主方才银蝶传信,唤我过去。”时聿白瞧着他的眼,眼珠上下转动一番,示意他松手。
容止渊拧着眉,撇了撇嘴,固执道:“跟我又没关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生你的气。”时聿白抿了抿唇,目光移开,轻轻叹口气,“我在气自己,竟然生了不该有的欲。”
他入道修行,只为成为天道仙师,降妖除魔,清除世间邪祟,守护正道苍生。
可他却有了不该有的欲念,被心魔控制了心神,差点酿成大错。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容止渊皱着眉,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解,说道:“人皆有欲望,就是因为欲望,才会不断的向前走。”
“没有欲望的人,那都不叫人了。”容止渊歪着头想了一下,继续道:“该叫尸体了,只有死人才没有欲望。”
这话蛮不讲理,容止渊却说得一脸正经。时聿白有些哭笑不得,从他手中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
他转过身,看向容止渊,“话虽如此,可我们修仙问道,并非为了一己私欲,不是吗?”
他神色凝重,深邃的黑眸中映着容止渊微微呆滞的面容。
容止渊心中微微一颤,他缓缓后退几步,忽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是为了什么入道门的呢?
最开始,是因为想活着…后来,是因为想成为师尊那样的道门至尊,守护天下苍生,维护天门正道。
“不对。”
容止渊忽然出声否认道,他摇了摇头,“是为了变强,是为了,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什么天下苍生?什么仙门正道?”
容止渊再次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随心而为,也不过是图个自己痛快罢了。”
他上前几步,拉过时聿白的肩,将他转向自己,目光灼灼望着他,定声道:“时聿白,你先是你自己,才是九重灵台的时仙师。”
“什么…?”时聿白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神情有些恍惚
“哎呀…”
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花池双手挡在眼前,却又漏出一条缝隙,悄摸摸的看着前面两人。
时聿白神色出现一抹慌乱,抬手推开容止渊,冲花池行了一礼,沉声道:“弟子见过师尊,宗主传唤,弟子先行告辞。”
见他逃也似的离开,逐渐淡在视线之外。容止渊这才收回目光,他转过身,眸中噙着一抹笑意,朝花池走去。
“鸾音长老,刚好我有事,要跟你好好聊聊。”他唇角勾着笑,可眼底愠色渐浓。
花池干巴巴笑了两声,转身就跑:“哎呀你冷静,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别跑啊。”容止渊不紧不慢跟着。
越说花池跑的越快,“你当我傻啊!”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喊,略显狼狈。
花池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啊?一回来就碰到这个瘟神,早知道就在顾泽那多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