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与你相见》一只小明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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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庄博士走了之后宁乐知一下从战斗机变成了战败的公鸡，挺直的腰板微微弯了下去，泄出一口气来。
　　邹戎并没有追问，只让她自己消化。
　　良久，她才开口说话，“不好意思戎哥，这么久没见，没想到一见面就让你看到我和上司吵架。”
　　邹戎想了想，还是问了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你说他拿你生命开玩笑是怎么回事？”
　　宁乐知没有瞒他，实话实说道，“没有他的授意，我不会走那么远架设仪器和测量地形，不会搞错时间，其他人更不会不等我。”
　　邹戎沉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乐知思索了一会儿，勾了勾唇角露出个颇为讽刺的笑来，“这个说来话长。直接原因可能是，我跟他前两天吵了一架，还越级汇报背刺他，所以他想教训我一下。”
　　邹戎皱起眉，虽然宁乐知的表述好像在说她自己有错在先，但是他真的不认为小宁会是过错方。
　　“他似乎并不讨厌你，怎么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是啊……他曾经，还很看重我呢。”宁乐知麻木地看着身上的毯子，“他还曾力排众议让我加入他的团队，我们还有过一段‘蜜月期’，关系怎么就变得这么恶劣了呢？”
　　帐篷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表述也没有前因后果、具体事件，邹戎无法了解这两年宁乐知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她明显比两年前消瘦的模样、不再光彩流转的双眸，就能想象得出她这两年过得并不好。
　　她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戎哥，最顶尖的学者也逃不过勾心斗角。你该对高材生祛魅了，别执着找高材生女朋友了。”
　　邹戎：“……”
　　一时间不知道该安慰她，还是该吐槽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邹戎问她：“怎么不早点申请换团队？”
　　宁乐知往床头靠去，目无焦距，她似乎压抑了很多情绪，无处宣泄。
　　过了一会儿，低声和邹戎聊了起来。
　　“告诉你不怕你笑话。其实，这次科考前庄赢跟我说，成果不错的话，我们团队里有一位能评为副研究员，而他会优先推荐我。我相信了，毕竟曾经他对我很大方。而且我习惯了我的人生是开挂的，前25年我一直是顺风顺水，在人群里总是最拔尖的，选的路也一直是坦途。我相信这一次也是一样的。我走得太快了，以至于从来没有思考过，往上升又能如何呢？我要的是什么呢？我只是一味地相信，我的人生就该是顺利的……”
　　“戎哥，你说怎么突然有一天，这个真理就不再适用了呢？”宁乐知终于看向邹戎，眼眶红红的，很是可怜，但没有哭。
　　一个天之骄女被打落凡间……邹戎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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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乐知睡着了。
　　邹戎走出帐篷，烦躁地点燃了一根烟。
　　营地外那群学者们支起了锅煮东西吃，他眼角余光瞥到庄赢带着两个副手经过孙教授和陆小北身边，陆小北瞪了庄赢一眼，庄赢还没走远他就“呸”了一声。
　　孙教授那种儒雅的老先生居然也面色不虞的看着庄赢。
　　庄赢对他们的行为根本没有反应，甚至还怪腔怪调的笑了一声。
　　小宁和庄赢真的只是理念不合吗？邹戎蹙着眉想。
　　“哥们，一起吃点啊。”其中一个军人过来叫他，邹戎记得他叫赵亦，刚来到营地他就看见这小子挥拳要揍庄赢。
　　“成，吃点。”邹戎灭掉烟头跟着他走，看来赵亦是孙教授阵营的，他带着邹戎直直朝孙教授那边走去。
　　也许是因为这次科考才刚开始不久，他们的物资还算丰盛，还有新鲜蔬菜可以吃。但做法相当简陋，就是用开水煮熟放点盐，口重点的就沾酱油。
　　邹戎觉得他今天把宁乐知接回来之后心情就没办法好了。宁乐知明明是娇花一样的人，他一直觉得什么都该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但是干了这份工作之后，她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孙教授和陆小北倒是面带笑容的，招呼着他坐下来一起吃。
　　陆小北问：“我师姐好点了吗？”
　　邹戎还没回答，赵亦就大大咧咧说：“一会儿我给她打点热汤啊，保管吃了饭就生龙活虎。”
　　陆小北左右瞧瞧对面两人，嘴角微妙地轻轻抽动几下。
　　邹戎看到了陆小北的表情，转头看了看呼噜呼噜吃菜的赵亦，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感觉心情更糟了。
　　邹戎问：“你们在这边怎么洗澡？”
　　“这么冷咋洗啊。”赵亦没心没肺地说，“吉奈尔河流经这边的水可不怎么干净，难受了弄点烧开还能简单冲冲脚对付对付，洗澡恐怕是不行的。等过两周补给来了，大家再一起冲一冲。”
　　邹戎吃了几口没什么味道的煮肥牛，眉头皱得死紧，“我看你们这边还有几个女同志，她们也跟你们似的对付对付？”
　　“啊，那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科考不得克服克服啊。”赵亦一点没察觉不对，大口吸溜面条，他们当兵的体力消耗大，吃得也多，大半锅的东西一会儿功夫全进他肚子里了，他还吐槽道，“再说了，我看他们搞地质和生物研究的，谁不是脏脏的啊。来这儿还想像在家一样当娇小姐啊。”
　　孙教授和陆小北对视了一眼，默默低头吃菜，不敢看黑着脸的邹戎。赵亦这憨小子爱说啥说啥吧，看他平时对小宁博士的殷勤劲儿，咋脑子就不想事呢，你说的娇小姐是谁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吧。
　　邹戎实在吃不下这清汤寡水的，他放下了碗，又点燃了一根烟，打听道，“你们这次科考多长时间？”
　　“两个月。主要考察河谷地带的自然风貌、地质灾害，还有古生物遗迹这些。”陆小北回答。
　　邹戎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正前方干涸的河床，过了会儿问，“你们缺人吗？”
　　陆小北眼睛突然亮了，“缺！”坚定点头，铿锵有力。
　　孙教授反而有点犹豫，“小伙子，你自己的工作呢？”
　　很快一支烟就到尾了，邹戎在石头上碾灭，吐了个烟圈说，“没事儿，我有时间，我的工作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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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亦吃完真的想给宁乐知带碗热汤去，邹戎说宁乐知喝过红糖姜茶了，现在需要休息，他愣是不听。最终被陆小北一把从身后勾住脖子倒着带走了，他比陆小北高许多，这个画面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
　　邹戎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看，六点多，穿过无人区要一个多小时，买完东西再回来恐怕不安全。
　　他又进帐篷看了看宁乐知，她睡得很沉，应该能一觉睡到天亮。邹戎蹲下来将她的被角掖了又掖，看着她在梦里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温柔地抚平她轻皱的眉心。
　　他低声说：“乖乖，我很快回来，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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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安，小宁博士！”
　　“早安，赵亦。”
　　宁乐知向赵亦点了点头，走到开阔的地带把营地周围都看了一圈，别说熟悉的车了，不熟悉的车都没有一辆。
　　果然走了……她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情绪。只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前天被庄赢他们丢下，昨天估计孙教授他们都不会有心思工作的了，她也睡了一天，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开工，不然就不能在定好的日期完成搜索、采集和记录的工作，回到研究院后期的修复、分析等工作也会被耽误。这关乎到出来的两个团队的共同利益，内斗归内斗，工作还是要及时完成。
　　宁乐知找到孙教授说明了一下，希望接下来的行程跟着孙教授的团队完成，孙教授欣然同意了。
　　庄赢那边也是孙教授代为传达的，她看见庄赢阴鸷的目光幽幽转向自己的时候撇过了脸去。
　　其实庄赢已经不是第一次乱来了，他是一向我行我素。因此有庄赢的科考任务院里都会安排级别比他高的领队，起到制衡他的作用。他背景深厚，个人学术能力又强，在不出事的前提下，院长都得礼遇他三分。
　　这一次，宁乐知害怕了、想通了，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
　　她与孙教授一拍即合，孙教授说回到研究院后会尽快为她办理人事调动手续。
　　今天要沿着河床往下走，陆小北他们要架设仪器测量地形、绘制图纸，她则负责采样。
　　大家都按部就班开始工作。
　　赵亦在她旁边转悠，抓耳挠腮的，宁乐知跟他说：“你去帮帮小北吧，他有些仪器还挺重的。”
　　小伙子很快就被打发了。
　　没有同事的冷言冷语，庄赢的一句句“为你好”的劝诫，她觉得今天的自己内心平静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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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用热水泡发了压缩饼干、再吃了个苹果补充维生素后，一伙人一气儿干到了太阳下山，又匆匆赶回营地。
　　宁乐知一眼就看到了邹戎，那个男人和两年前几乎没有差别，高靴、工装裤、黑色皮夹克，他靠在越野车旁抽烟，目光落在手机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这么随性的姿势却给他作出荷尔蒙爆棚的感觉。
　　她感觉时光好像一下子倒退回了两年前，初见他的那一天。然而她自己……变了好多。
　　“戎哥。”她听见了自己喊他。
　　邹戎抬起头，见到她就笑了。连这个笑容，都与两年前天湖边那个别无二致。
　　不一样的是，他这次向她走了过来，细细地、从头到脚地打量了自己一番，末了满意的点点头，说，“今天看起来精神多了。”
　　她领着邹戎到专门放置样本的集装箱里，给样本做好登记，一一归位。边工作边问他，“你不是回去了吗？咋又过来了？”
　　邹戎的声音里满带笑意，他说：“我跟你们孙教授申请了一个名额，算是参加你们的科考旅行团，接下来两个月都会在这边。”
　　“科考旅行团？”宁乐知侧头瞧了瞧他，不理解道，“别人都报去南极的科考旅行团，我们这种团有什么可参与的，特别无聊。更何况你家乡不就在西海，没人比你更熟悉这儿了吧。”
　　邹戎悠哉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忙前忙后的，唇角带着笑意，道：“没体验过科学家的生活，来体验一下。”
　　她不知道信没信，反正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终于收拾好了，她说：“戎哥，昨天真的谢谢你。”
　　她话锋一转，问道：“你吃了吗？跟我们一块吃呗。”
　　邹戎想到昨天那个清水涮肥牛，忽然感觉一阵牙酸。
　　“正好跟你说个事儿，”他说，“走，先回你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