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小河羊倌(五) ...
-
两兄弟假模假样的折腾到四更才出的门,老四瞧着白映宣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在心头所剩的那点疑虑也消了干净。
两人慢悠悠的骑着马走出三四里路,白裕清才给白映宣解了穴,“来,坐下缓一缓。”
“阿兄,咱们以后能不能换个办法。”白映宣喘着粗气,话说这么说,但肚子里确实舒坦了不少,“要不是我吃疼,怕是你得背着我走一路了。”
“行啊,你还惦记上以后了。”白裕清自知这招把他折腾的够呛,有给他按揉着中脘穴和内关穴。
“不敢了,不敢了。”白映宣摆了摆手,又想到那哑巴娃娃,“小阿生怎么样了?”
“睡着了。”白裕清看着背在身后的娃娃,瞧着白映宣面色还是稍差些,就说道“打坐,周身运气,一会儿就能好。”
大概过了半刻钟,白映宣状态恢复如常,只觉得腹内空虚,索性还有那白面馍馍,两个人骑着马边吃边走。
“阿兄,这其中不会有诈吧?”白映宣瞧着师兄手里拿着的罗盘,是往城里的方向。
白裕清心里也不确定,但又想到昨晚在门外听到的对话,“瞧他们那样子不像有假,那人来得匆忙恐怕还来不及和羊倌通气,这是他们的地盘还是要谨慎些的,关口是要弄明白到底是何人想的这么个欺天的法子。”
白映宣听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的心中却升腾出一丝担忧,都说猛虎不及地头蛇,若是当真抓到了这羊倌儿交给谁去处置?
难道一刀了结他生平的罪恶?评判是非、褫夺生死的权利从来都不在他们二人手中。
可这事情堵就堵在有官府的人掺活在里面,大水自然冲不了龙王庙,说不定还会殃及到他们二人,来个贼喊捉贼就更是难办了。
兄弟二人快马加鞭跟着罗盘的指示到了县城,今日应当是集市,但被这灾荒一闹,街上摆摊买货的人少了,多是逃荒到这里的难民,这会儿正等着官府施粥。
“听说了吗!北京城派人下来了,铁公鸡们这才愿意把家里囤的粮拿出来赈灾呢!”一群灾民围在街边,手里捧着热腾的白米粥。
一个年纪大些的灾民说道,“信不得信不得,外明不知里暗事,京里来又不是大罗神仙,到时候他们领着往好的地方走一遭,就跟瞎子逛街似的,瞧不出个名堂。”
“可我听说这次来是皇太孙,应当没有那些好糊弄。”大家虽然听他说的有理,但又想着如果能把这些油老鼠一网打尽,日子便又好过起来了。
“这是人赵王的番地,皇太孙来了也得叫一声亲叔叔,世间哪有什么自家人打自家人的事儿。”那年纪大些的满脸不屑,他突然压低声说道,“没准是死的人多了,派个皇太孙来给他叔叔擦屁股呢!”
“再者,这年关将近,去了邻省也不一定能到咱们这儿来,咱们这些老骨头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白映宣听着他们说的这些,有联想起小河驿馆里两人说的什么跛子疯子,恐怕就是这个皇太孙。
“阿宣,走了。”白裕清在前头走着着,他手里的罗盘突然调转了方向,是要出城往那边走的。
“倒是真叫你说准了,那厮一早就跑去通风报信,若是咱们运气好没准能抓个现成的。”白映宣看着城外小路上还有不少难民往城里来,恐怕那些官员们家里的粮也撑不上几天。
二人知道现在的关口是去找那作妖的羊倌儿,至于其他事情说到底与他们并无关系,随即验了身份就向着城外的村子去了。
大概过了午间时分二人才找到个村庄,这村子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大抵是旱灾的缘故,不少人都已经逃荒去了,说是十室九空也不为过。
在这样一个连问路的人都难找的庄子里找一个羊倌也不是那么容易。
“阿兄,这间房子应当还有人住着。”白映宣的耳力了的,他听见边上见土夯房里传来了孩童的声响。
白裕清没有多想,将孩子交到白映宣的手中,又整理了一番形容,这才敲响了大门,“主人家!主人家!”
过了许久那门才微微漏出个缝,里面的人透过缝隙打量着白裕清,瞧他衣衫整洁、样貌不凡才,不像是别地来的灾民这才出声问道,“有什么事?”
“主人家,请问这村子可有羊倌?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娘,喝了几天米汤实在扛不住了,想问问哪里有羊奶卖。”白裕清秀眉微皱,语调却十分亲和。
“往里边走个五里路,山脚下有个木棚子有个老羊倌。”那人往外张望了一会,看到后边的小后生抱着个不大的娃娃,心下有些不忍才给指了路。
或许是这一路颠簸,闹的孩子有些不舒服,那张小脸皱着叫人心疼。
那人也是心善,他瞧着两人操着南方口音,恐怕是路过此地的,于是提醒道,“那老翁行踪不定,脾气古怪还有些古怪,若是运气好能问他讨些,总之不要在那就留。”
说完就将房门关上了,白裕清向着屋内道了声谢,这才转声说道,“阿宣,你脚程快,先去探探路。”
白映宣点了点头,他是哄不好孩子的,这会儿正好把烫手山芋交出去。
他顺着村名说的那条小路往北走了几里,果真叫他看到了一个老羊倌!
那老羊倌身上穿这件打补丁的薄袄子,外边套了件脏兮兮的羊皮短比甲,一边扛着鞭子一边牵着领头羊,嘴里叼着个旱烟杆,许是心情不错还哼着当地的民歌小调。
众人都说放羊是个苦活计,甭管春秋冬夏、刮风下雨都要做的,都得跟着羊群走,可瞧他那样子这倒是件舒心的好差事。
他身后跟了不少羊,远远看去像是一团云朵,这些羊有大有小、形态各异,有的是白脸有的是黑脸,瞧着眼睛都是一字的。
白映宣心下想着,该不会是找错了人,一来这老翁瞧着就是个朴实的务农人,二来他是不愿意去猜忌上了年龄的人,于是迎上前去问道,“老乡!老乡!”
那老羊倌闻声停了下来,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问道,“小伙子,你找老朽有什么事?”
“我瞧您这儿有不少羊,可有下了崽的母羊?”白映宣瞧着他这一群羊少说也有二三十只。
“你这小伙子倒是个识货的,天下羊肉属我们这儿的滩羊肉细嫩,而滩羊中又属这母羊鲜香。”老羊倌应当是个乐天派,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你若是要其他母羊,我倒是能给你挑个好的。”
“老人家您误会了。”白映宣笑着解释道,“我想问您买些羊奶,您家若是有,就行个方便吧。”
“这羊奶可膻得很。”老羊倌看白映宣一表人材,又不是本地人,按理很少会特意跑来买羊奶的,好心说道“怕是你喝不惯的。”
“老乡说笑了,不是为我自己讨得。”白映宣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他回头瞧见白裕清慢悠悠的牵着马走了过来,连忙招手。
“那是……”老羊倌看这来人也是个正值青年的男子,瞧着精神头十足却走的缓慢,心想该不会是身子上有什么不足吧。
白映宣怕老翁不愿意卖又说道,“我们是南边来的,本事去北京城投靠亲戚,谁晓得到路上遇见个苦命的嫂嫂,临终前无奈将这娃娃托付给了我们。”
“您说这样的光景,又不好随意就送人了。”白映宣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们两个还都是没成亲的糙汉子,也是头一遭照顾孩子,不得法子。”
白裕清听着白映宣说的像模像样的,他看了看怀里的杨生,也附和着说道,“老乡,请您行个方便吧。”
“城里的铺子大多都关门了,我们听说城郊有养羊的,这不问了好些路才摸到您这儿。”白裕清那话说的情真意切,同时还不忘给白映宣使了个眼色。
白映宣马上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二十文铜钱递到了羊倌手中然后说道,“我瞧您面善,就行个方便吧。”
羊倌儿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铜钱,而是重新打量了他们二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袄子裹着的小孩身上。
然后他只拿了五枚铜钱,就赶着羊往屋棚方向走,“别站在这风口说话了,跟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