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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河羊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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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天色总是黑的更早些,伺候完前头的这些来往过客,一高一矮两人才的空坐在后厢房关起门来吃酒和肉。
兄弟二人趁着空档出了门,最首要的就是瞧瞧这羊皮地下到底藏着什么。
这两脚羊看似与真羊别无二致,但也并非全然相同,唯一能分辨的就是眼睛,这真羊的瞳孔为一字,而两脚羊的眼睛却和正常人的一样。
白映宣脚步轻盈的落在了板车旁,小小的两辆板车少说也有十几只羊,一想到这可能是人变得,他心里不住发毛。
正要扒开眼皮瞧个究竟,那最顶上的羊肚子又开始蠕动起来,里面的东西不断的向外顶,勉强能看出是一只婴儿的小手。
白裕清瞧他半天没动作,还以为是被吓着了,又恐那穷凶极恶的两个贼人突然推门而出,故而学着布谷鸟叫唤他。
白映宣听见了暗号,便向躲在暗处的师兄打了个手势之后,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匕首小心的划开一个口子。
那东西似有所感,一只粉嫩的小手从那口子里伸了出来,突然他觉得肩上一沉,也停住了手。
白裕清摇了摇头示意他将匕首放回去,转而上前用手大力将那个口子撕开,一个完整的婴儿正在里面打量着外头的世界。
白映宣赶忙脱下外衫将孩子包裹着抱了出来,说来也是奇怪,那孩子在肚子里就已经开了眼,却也不啼哭,就瞪着一对滴溜圆的眼睛瞧着两人。
“外边什么动静?”那身材魁梧的男子倒是个极其心细的,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推开门就往外走。
那名叫老四的矮个男子紧随其后,“怕是那群黄鼠狼又来了!”
“草!”大个看着羊肚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里边的肠子、肝胆掉了一地忍不住破口大骂,“怎么不撑死它!”
“我说你和畜生置什么气。”老四许是喝多了,脚步略显虚浮,“走走走,咱们继续吃肉喝酒,后半夜还得剔肉呢!”
两个人又推推搡搡的回了屋,这时两兄弟才敢从屋顶上冒出头来。白裕清轻手轻脚的掀开一片瓦,那屋里的情形就能看个分明。
老四坐下后喝了口酒,面色略微有些凝重,“今天住进来两个南方来的小后生,说是杭州城的神算子。”
“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这种后生看着人模狗样,干的也是下九流的骗子勾当。”阿彪嘲笑了一番老四,又极为豪爽的吃了几口牛肉。
“本身我也是不信的,可他说的还有八分准头。”这几日可把老四累坏了,他有些不乐意的说道,“咱也不是真的小二和伙夫,伺候这群人真他娘的累!”
“我还没喊累呢!你倒是抱怨上了!”阿彪笑着看了一眼老四,“分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脸色!”
老四四处张望了下,轻声的说道,“这羊是有问题的,你当真以为干得长久!”
“有上面做保的事情,谁敢说有问题!”阿彪拍了拍桌子,面上显露出不满来,“你这狗头听了人家三两句瞎话就要撂担子不干!”
听到这儿,两兄弟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羊肉买卖还真有上线,听起来来头还不小!
“明面上当然是没问题的了。”老四瞧他拍桌子,自然也有些不乐意,“咱们也是见过血的汉子,可谁家羊肚子长着人骨头的!”
“那咱们今晚这些还宰不宰!大人来了交不交差!”阿彪看他嗓门大了起来,索性筷子一份也闹起脾气了。
老四瞧他这样,脾气又软了下来,“哪能够不交!但咱们也得想想退路,我听土老鼠说下个月有大席!这不比咱们现在这样累死累活赚得多!”
“再说。”老四看阿彪还有话要说,连忙继续说道,“你没听见风声?最近那个北京城的跛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查了周边好几个府县呢!到时候咱们两张嘴说得清楚吗?”
阿彪听了这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又想到昨天交货时那领头人的神情,“你说的也是个理儿,那跛腿的就是条疯狗,连他那些亲叔叔都咬,他们这些大官挨几板子就过去了,最后算起账来还是咱们吃生活!”
“那两个后生该不会是……”阿彪话锋一转,眼中露出几分杀意来。
老四想到兜里还揣着两张纸符,心下也不想要了他们性命,“矮个的瞧着挺和善,高的就是个愣头青,指不定南方哪家的少爷出来闯江湖。”
“若要真被我知道这两小子心思不纯,不等你动手,我先取了他们的小命!”老四转念一想还真是那疯子的手下,是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他们回去的。
瞧他这样表态,阿彪才稍微放下心来,他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干活!”
两个人拿起剔骨刀就往门外走,阿彪负责扒皮剔骨,老四忙着分解肉块,想来两个人是做了段时日的,手艺还算娴熟,一只羊很快就被分好了。
白氏兄弟在这之前就回了房,白裕清拿了块干净的布沾了温水将孩子擦拭了一番,又用一件小袄囫囵的包住,省得孩子受了冻。
白映宣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只能在窗户旁扒拉开小缝瞧着外面的动静。
“阿兄,这孩子怎么办?”白映宣瞧他已经收拾干净了,打量着躺在床上不声不响的孩子,“怕不是个小哑巴。”
“哎,他是个命硬的,阎王爷不受还能怎的。”白裕清轻叹了一口气,就现在这光景送人怕是不可行的,他便说道“带着吧,当务之急是先给他整点吃的。”
白映宣看了看白裕清,有低头打量了自己,问道,“这……怎么喂?”
“你呀……”白裕清被他这举动逗笑了,招呼他过来,说了几句悄悄话。
两人对视一笑,觉得这办法是可行的,先将之前带上的馍馍掰成小块,用温水泡软了给孩子垫垫肚子。
这小孩儿也不挑,乖乖巧巧的就将那点东西吃了个精光,饱了后还不忘向着两位救命的恩人咧嘴笑。
还真别说这孩儿长得是讨人喜欢的,可毕竟要一起到北京去,总不能一路连个叫得出口的名字也没有。
故而白裕清思来想去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杨生,白映宣觉得这名字不好,嚷着要给他取个响亮的大名。
折腾到三更鼓响,外边有了新的动静,一看后院来了四五个人,领头的瞧着派头不错,想必就是两个贼人接头的上线。
一行人也不停留,点了点货又嘱咐了几句话就带着东西走了,留下两人面色不佳的对视了一眼,回到屋子关起门来商量对策。
就在这时,有人在门外敲了几声,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将手按在了剔骨刀上,老四出口询问,“谁呀?”
门外人声音有些着急的回道,“小二哥,我那兄弟怕是吃不惯这里的伙食,这会儿正闹着肚子疼,麻烦你行个方便给碗米汤叫他缓一缓。”
老四一听,这不是那南方来的小后生嘛!他对着阿彪轻声说道,“先别动手,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罢,他开了门就瞧见站在门外一脸慌张的白裕清,“怎么?大师是吃坏肚子了?”
“可不是嘛!我那兄弟本就是娇生惯了的,恐怕是路上碰了什么不干净的,这儿的饮食又与我们那儿不同,这会儿正闹的厉害呢!”白裕清往里面瞧了瞧,正与那阿彪对上了眼,“烦请您二位行个方便给整碗热米汤,等消停会儿了就往城里找郎中去!”
“你别急。”阿彪站起身来往灶台走,他们这个灶台是一直都烧着热水的,“一会儿就能好。”
他极其自然的问道,“听口音您不像是本地的?这是打算去哪儿做生意的?”
“我们是浙江来的,我这老弟学了几分算命的本事,就学话本子写的要出来游历。”白裕清表现出一副被折磨的无奈样子,“他在家是块宝,这不叫我也跟着出来照应他。”
“我本以为他吃些苦头就回家去,没成想越走越来劲就到了贵宝地,还说要去关外看看。”白裕清哭丧着脸等着那碗米汤,“这会吃了教训,想必是能安安心心回家过年了。”
二人瞧他说的情真意切,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一成。阿彪将那碗热乎的米汤盛出来,交给了老四,然后说道,“这碗烫手的很,你帮衬着点。”
老四立马就会意了,这是叫他去瞧瞧这病是真是假,要是有诈今晚这两个后生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白裕清领着老四急急忙忙的就往楼上走,他一推开门就看到白映宣面色铁青的在地上直打滚。
“哎哟!我的爷,这是怎么了!”老四瞧这景象心里也起疑的,他放下米汤帮着白裕清一起把白映宣扶到床上。
只感觉白映宣手脚冰凉,皮肤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冷汗,躬着身子疼的直抽抽。
这样子可不像是能装出来的,老四也信了个七七八八,赶紧将米汤交到白裕清手里。
白裕清小口小口的喂,奈何白映宣吃不了几口就又疼了起来,无奈他只好向老四问了最近的医馆,打算一会儿就启程。
老四见到这幅样子也打消了疑心,只说走的时候将钥匙放在柜台即可,就回后院去和阿彪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