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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柳进士科举得意,又娶佳人,实乃前途无量,可喜可贺!”
      “听闻这表小姐姿容绝代,怎么还不下轿?”
      一片吵嚷声中,颜知锦嗅到一阵青山雨霁的清澈味道。
      她不禁睁开惺忪的双眼,眼前却遮着厚重的红布,什么也看不见。
      陆与欢一把扯掉她的红盖头,还连带拽下两根珠钗:“颜知锦,快吸两口解药,再不醒你就完了。”
      颜知锦环顾四周,怔怔地掐住他胳膊:“我在临清?”
      白襕少年直接将新娘拽下喜轿:“诸位看好了,此乃颜国公府嫡女,嘉宜郡主所生,亦是雍王自幼订下的王妃。不知你柳家一个村头破落户,有什么脸敢娶她?”
      柳夫人恨他戳破真相,怒道:“这是我柳家乡下旁支的表姑娘,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一个不知身份的外男,难道比我们认得清楚?”
      柳临风赔着笑打圆场:“是啊子玉兄,今日你不请自来,想必也是看在同窗一场的情分,便不要……”
      他话都没说完,直接被一巴掌拍到了地上,那扇人的女子犹嫌不解气,朝他胸口猛踹一脚,用尽毕生力气将他狠狠践踏!
      颜知锦勾着冷笑:“同窗一场?到底是谁和子玉兄同窗一场?你柳临风是个什么东西?冒领我的功名,还用这污糟手段逼我下嫁、取我性命!”
      她气得七窍生烟,如果头发可以被怒气烧着,她早就满头大火了。
      她颜知锦,十三岁离家出走,跑到继母娘家,化名柳芝兰,女扮男装就学临清书院。秋闱春闱一场场考过,先中解元,又中会元,便差一场殿试便可连中三元,证明自己,却被柳临风柔情蒙骗,喝下掺毒的汤羹昏死,才叫他在殿试顶替了去!
      而这又蠢又坏的草包,在金銮殿混了一圈,只得了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本以为自小爹不疼娘不爱,却有继母和柳家待她千般好万般好,谁料柳临风不仅要抢她的官身功名,还要杀了她灭口!
      方才若不是陆与欢搭救,九转回肠散服下数时辰,她早就死在轿中了。
      柳临风已在众人搀扶下狼狈爬起:“你当初既投奔柳家跟我姓,又假作什么矜持?你一介女流,与男子同宿三年,欺上瞒下,还妄想入仕做官?”
      “我这是救了你一命,懂吗?你以为雍王还会要你一个破烂货做王妃?也只有我不嫌弃你脏!”
      颜知锦勾起一抹冷笑,环顾四周,还真有八九个旧日同窗。
      她走上前一一问候:
      “翼之兄,你宿州的老母病好了吗?”
      “许牧兄,会试前我借你的书,何时还我啊?”
      “秦子源,连你也在这儿当哑巴。还是你以为我真给他毒死了,倒不如抱上这柳进士的大腿,还能拿秘密要挟他?”
      同窗们又羞又臊,却只敢攻讦:
      “你既是女子,要了功名也无用,不如借此做投名状,换你夫君庇佑。他既要了你的功名,心中有愧,定会善待于你,岂不各得其所?”
      “是啊,你以女子之身参加科考,差点酿成滔天大祸,幸好柳兄没让你露面御前。我等未揭发你,已是仁至义尽,不如安分嫁人吧!”
      “再安分我就死了!”颜知锦只觉从未认识过这帮假仁假义、人面兽心的同窗。
      “别同她废话了!”柳夫人一身蛮力把颜知锦拖着走,“一个声名狼藉的破烂货,给脸不要脸!临风,你现在便去洞房办了这贱蹄子,就不信她还敢折腾!”
      “你敢!我母亲乃郡主,兄长是将军,夫婿是皇子,”颜知锦报出这些素昧平生的亲人假作底气,“你若伤我……”
      “少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谁不知你颜大小姐忤逆不孝、离家出走,国公爷早就不认你这个女儿,雍王的婚约也得给你妹妹!你既替我儿考了功名,何不死个彻底?今日你便是死在我柳家,京中也无一人会替你收尸!”
      颜知锦奋力挣扎,想着今日拼死也要把柳家烧了,这泼妇却忽地手下一松,厅前宾客也瞬间失了声。
      她好奇地循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轮椅上一个覆着银质面具的男人缓缓开口: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让本王的王妃去死?”
      数年不曾露面的雍王现身了,为了一个早就销声匿迹的准王妃。
      雍王徐珩,先皇后唯一嫡子,深得圣心,不料幼时罹遭火灾,面容尽毁,双腿残废,自此在府中疗养,极少出现。
      他穿着一袭错金水缎玄色蟒袍,墨发高束,下颌棱角分明,形容清减。倘使不知那银芒若雪的面具下是一张大火烧毁的脸,任谁都要称一句仙人之姿、神祇之貌。
      “雍王殿下?”柳临风吓得魂都没了,“咚”地一声跪下,“小人不知您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望饶恕!”
      “饶恕?有意思,饶恕你强娶本王的王妃?”男子磁性而沙哑的嗓音掠过一丝杀意。
      柳夫人知他铁了心要给颜大小姐撑腰,连忙一路膝行一路磕头,满眼的老泪说来就来:
      “殿下,颜大小姐离家多年,我们都以为您那婚约给了颜二小姐,加上临风同她授受多年,情投意合,这才敢娶她。”
      “你们这是娶她,还是杀她灭口?”
      柳夫人慌乱得不行:“殿下,我们哪敢对颜大小姐不敬?今日颜大小姐颠簸了一天,不若您先将她带回京城,再来治罪?”
      “你柳家既敢折辱本王的王妃,便是找死!”
      徐珩招了招手,身边忽地显出一列带刀暗卫来:“把柳家府门都锁上,赴宴宾客验明身份挨个放了,柳家人都严加看管着,直接押送京城下诏狱,让大理寺审。科举顶替、谋害王妃,其罪必诛。”
      “是,属下领命。”
      婚宴宾客霎时慌得像烧开了的沸水,柳家众人更是如遭雷击,哭天抢地。
      那几个投奔柳临风的同窗急着要走,被徐珩示意拦下,纷纷跪在颜知锦面前。
      “芝兰兄……颜大小姐,之前是我们不对,辜负了同窗之谊,还望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切莫重罚!”
      “拉去各打二十大板。”
      柳夫人护着柳临风,扒拉着颜知锦哭嚎道:
      “阿锦啊,伯母也不是存心害你,实在是叫鬼迷了心窍!你念在这三年来柳家供你吃穿、护你读书,念在我们家临风对你一片痴情、关怀照料,就让殿下饶了我们吧!”
      暗卫的剑柄狠狠打在二人脊背上,只听见一阵连声痛呼,地上多出一滩血水来。
      颜知锦冷漠无比地瞧着跪姿伏低的二人,就像看着两条濒死的丧家狗,无须废话。
      她转向徐珩,俯首一揖,又忽地身形顿住,不甚熟练地行了个女子万福礼。
      “多谢殿下解围之恩,臣女铭感五内,必将报答。”
      徐珩常年冰冷的唇际勾起一抹笑。
      “你我夫妻,不必客气,这只是见面礼。”
      说着,他便转着轮椅的木轮,由护卫护送离去了。颜知锦愣了会儿才回神,追着他到府门外,却怎么也找不见人。
      她倚在柳府院墙外,只觉这些时日像一场幻梦,素日亲近信赖的,暗地里要剥皮拆骨,榨干她的价值再了结她的性命;而从前陌生人一般的,却在关键时刻神兵天降,救了她的命,还替她解决一个大麻烦。
      “柳芝兰,”一袭粗布白衣的少年像鬼影一样飘到她跟前,“你再不长点本事,迟早被人害死。”
      颜知锦瞧他这副马后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方才死哪儿去了?”
      陆与欢给了她额头一爆栗:“替你搬救兵,不然雍王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真有够不识好歹的。”
      “你认识他?”颜知锦心下讶异,“既认得这样的人物,你才不是什么山里养病的泥腿子。好啊,原来平日里都是装穷,还钱!”
      “颜大小姐难道还差这几个小钱?若算起账来,你骗我的才多,更名换姓便罢了,连性别都瞒着我。”
      他说着,清朗如玉的嗓音中竟夹带上一丝怨怼。
      “好了,抱歉便是了。”颜知锦微蹙着眉,想起身份暴露后,杀她害她者有之,毁她污她者有之,唯独他陆与欢,寸步不离地护着她,生怕她小命呜呼。
      “多谢你。”
      少女眸光清润,像盛着一汪天星,粉嫩的腮被细风吹得红扑扑,倒让陆与欢想起从前课业方毕,她在雀鸟绕枝的廊前捏起一枚春桃。
      这是在他一屏之隔长大的姑娘,竟都能撑得起一身喜服了。
      他不敢多看,轻咳了声:“大恩不言谢,走吧,回山上住。”
      颜知锦阔别书院已有三月,三月前陆与欢陪她进京会试,赁了千舟巷一处一进小院子,伴她焚膏继晷地抄经备考。颜知锦总觉这厮才学在她之上,可惜乡试前夕吃坏了肚子,考场都没进,今年只能屈才相陪。
      临清书院在县城五里外,虽说不远,颜知锦却有些怂:“子玉兄……我怕见到山长和同窗。”
      这丫头素日只有害怕和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称字,陆与欢商量道:“那便去南边弄水街找家客栈歇歇,明日我送你回……”
      他忽地顿住:“你之后回哪里?”
      颜知锦自嘲地笑了声,往日她课忙住书院,得闲回柳家,如今是哪里也去不得了。国公府是个虎穴狼窝,她回去就是自送人头,加上她在贵女圈子里名声坏了,谁也不敢投奔。
      至于六皇子雍王,恩情还没还,哪敢再去求人?他既然帮人不帮到底,想必就是不便多惹麻烦,让她自个儿想办法了。
      她攥紧了拳:“子玉兄能否借我些银子?我要去京城,亲眼见到柳家覆灭、罪人伏诛。”
      陆与欢叹了口气:“自然,我会陪你的。”
      脚程不远,二人走到客栈楼下,陆与欢掏出荷包,淡定道:“要一间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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