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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寻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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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来到山脚的无相城,无相城乃太虚宗山脚下最大的城池,也横在东极三大宗门之间,因而繁华且宏伟,不少追求打门派庇护的世家会住在此城内。
此城名为无相,因城池图长得奇怪、看不出相貌而得名。
城内四河流贯、陆路四达,周边有不少小镇,高大的城楼立在中央,是各代城主所在之地,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乃各家贵族的住所,往外便是东西两市街道和不同村落。
东市各类齐聚、商贸繁荣、物资丰裕。
繁华的街道上是宽阔的青石板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一路过去商铺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着招牌旗号,鳞次栉比、雕窗绮户,旷地上有不少小商贩在卖力吆喝。
西市多为贵族消遣娱乐为主,各类法器、丹药、经书众多,黑市庞大,内有七镜司的分支。
纪宥安本就是无相城人,城主是他姐姐,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很熟悉。
城中久居之人皆认识他,毕竟是少东家。
城主和姑爷十分恩爱,但因城主身体特殊,一直未有子嗣。
世家大族对子嗣格外看重,城主各种求神拜佛,得来一个弟弟,也就是纪宥安。
纪家父母老来再得子,更是欣喜,因此纪家上上下下皆把纪宥安当成眼珠子疼。
若不是神佛托梦,告知纪家众人:纪宥安不能留在纪家做世家弟子,纪家与他命格犯冲会出大事。
他也不会拜入太虚宗,成为宗门二师兄。
他听几个老板聊完无相城最近来的新奇物件,立刻带着赵勤、陈祉和向驰野便往西市而去。
几个少女早就听闻名声广大、宛如天庭门店的霓裳坊,店内衣服样式众多、首饰精致,开了不少分店,主店就位于无相城。
刚进店内,就被一众五颜六色的裙袍、长袍闪花了眼,紧接着就是各类首饰、配饰,一束束微弱的灯光照下,在其上反着金光和术法的神秘色彩。
施雨芷格外兴奋,扯着俞溪就向那堆衣服跑去:“好好看啊,小师叔,这个适合你,这个也衬你。”
俞溪怀里多了几件衣裳,转头向沈苑那望去,见她和齐云、文灵正在另一边看衣服,裴序之与晏朗二人进了雅间。
俞溪看着那繁复的裙子连穿都不会,面色还未带上纠结,她便被施雨芷拽进试衣间,一双小手就开始往她身上扒。
俞溪脸微微一红:“等、等一下。”
施雨芷眯眼,嘿嘿一笑:“等什么呀,小师叔,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是别害羞嘛,我和沈苑都帮你穿过多少次衣服了。”
俞溪被她手握着,像个小鸡仔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一阵收拾,那裙袍便出现在了她身上。
裙袍是白色的,看起来十分大气,裙内宽大长度刚好,不会影响走动,裙摆处绣着各式各样的金花,胸口处绣着金边勾勒的各种颜色花,袖口处薄薄一层,能看到薄纱下的皙白的细腕。
施雨芷将人拉至铜镜前,怎么看都很满意,只是头发虽然漂亮,但是和衣服不搭。
“太好看了,小师叔,你自己瞧,就该多穿白的,像个仙人。”
俞溪双手环胸,内心开心又羞涩,面上却不显:“如此,那这件便要了。”
施雨芷又替她选了各种颜色的裙袍,粉色、绯色、黛色、妃色等等,多的是她平时不会选的颜色,上身后却还不错,都被施雨芷强硬买下。
俞溪又到首饰柜前,挑了几个女式发冠和簪子,有些簪子竟做的如同真的,她选中的簪子是梨木、其上刻着白梨花,样式简单百搭。
她低眉看得认真,余光察觉身旁一裙摆出现,是沈苑。
她今日话格外少,平日里安静时也会说些话,尤其是进了无相城,在街道上便不再说话,经常发呆。
沈苑立在她身边垂眸,手中握着一银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这是她在想事情的小习惯。
其余人都在挑衣服,并未有人注意到她。
过了一会,她放下手中的银簪,无声无息地转身走出店铺。
俞溪时刻在注意她,见此,将东西交给堂倌,也转身跟了出去。
……
今日沈苑在街道上瞧见了自家人,街道上马车众多,他们常常不出山,自是不知那些贵家子弟的到来。
可好巧不巧,被沈苑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和人。
她自小被抛弃,没人瞒着她,她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但她从来不去寻,偶然遇到也只是去认认人,从来没真正站在他们面前,可此次她的家人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内心的不解愈发沉重。
她知晓父母是皇帝与皇后,并非穷苦人家,她却被这样的人家所抛弃,她很是疑惑,她不信她是被丢弃的,可他们从未找过她。
沈苑到了醉仙楼,进了二楼雅间。
俞溪却被小二拦住脚步,小二询问:“客官要堂厅还是雅间?”
小二又瞧见她腰上挂着的木佩,目光升起尊敬:“小师傅,是太虚宗小师叔俞溪?”
俞溪点头:“是,带我去雅间。”
小二在前开路,她一路上了二楼,没看见沈苑,她一个一个去听。
小儿见此,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小长老可是有要务在身,需要奴家将人都带出来吗?”
醉仙楼乃无相城第一酒楼,权贵都会再次设宴,但作为附属于太虚宗的店铺,应适时给予太虚宗查案时帮助。
俞溪摆手,示意他下去。
小二走了之后,俞溪找了几间雅间,终于听到沈苑的声音。
雅间内,沈苑起初被护卫拦住,自曝身份才被恭敬请入。
进来便看见她日思夜想的两张脸,还有一张脸与她曾经,应是她的兄弟沈闵。
她修炼已有十多年,修炼之人炼皮炼骨炼体。
她从八岁开始学医,十二岁岁入道,两月半筑基,如今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样貌多有变化,他们估计也认不出。
三人神色诧异:也不知太虚宗小师傅找他们做什么。
三人贵为皇家,来到无相城也只是贵人,都褪去华服换了常装。
此次前来便是为了除去沈闵身上的晦气,为皇家所用的几位修士皆无法去除,修士让他们来无相城亦或是南境,若无相城无法,便求助太虚宗白面医神时屿简。
太虚宗小师傅难道事先知晓他们的事情了?
上座的皇帝沈淳询问:“不知小师傅有何要事?”
“前些日子,一女子找到了我,她向我求助寻亲,我应下了。我便在此地卦算到了其存在,所以前来询问各位。”
沈淳面露几分不解,他从未临幸过宫外的女人,也从未有过皇妹,难道是哪个宫女所生悄悄送出的?
可身边的皇后丹桂变了脸色,目光扫过沈闵,又看向沈苑,才险险将惊讶之色压下去。
沈苑敏感,这点情绪的变化自是逃不出她的眼睛,她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丹桂。
“小师傅,可否让我见见这个女子?”
丹桂立刻站起身,俯身到沈淳耳畔:“皇上,许是有意为之,不如交给臣妾,女人间聊这事更容易些。”
沈淳点头:“也罢,此事便交由你。”
沈苑面色不显,内心已猜中几分。
丹桂盈盈一拜:“请小师傅随我而来。”
俞溪贴在墙角,静静看着二人走进无人的雅间,门轻轻合上。
丹桂先开口:“小师傅,那人的年岁可是已有二十五六?应已是妇道人家了?”
沈苑语气似是回忆:“不错,是有二十五岁,并非妇道人家,而是街头一店的伙计。”
她心中了然:“此人是我一远亲妹妹的女儿,早年间犯了些事被流放,此事是皇上的心结,因此我未敢求情。”
“还请小师傅告知这女子,我那妹妹早已死去,让她切莫再去做无用功,还是找个好人家,安稳一生吧。”
这话,若是他人之事,她不会细思话里的意思;可此人便是自己,她站在自己母亲身前,却相认不得,她所说之话听在耳朵里,却传进心里,像一把利剑,戳的人心脏闷痛。
沈苑眼底闪过泪意,很快便被掩饰掉,眼睛酸涩得很,她微微一点头:“如此,我只能替她寻一户好人家。”
丹桂语气恭敬:“多谢小师傅了,见此木佩,小师傅可是太虚宗时长老的首席弟子沈苑?”
“正是在下。”
丹麦语气愈发恭敬,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是这样的,小师傅,我儿不知怎的,身上充满了晦气,实在无法了,才来寻求太虚宗的帮助。”
沈苑心中更加酸涩,眼角撑的有些疼痛,嗓子好像被棉花塞住,哽得更加厉害,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稳住心神和面子:“适才,我已注意到令郎的情况,此事并不难,无需我师父出马。明日你们带好交易之物,上山报我名讳,自会有人领你们来见我。”
丹桂的话语里充满了开心和安心:“多谢小师傅。”
沈苑几乎落荒而逃,但是她还是在最后一刻维持住了体面:“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她步伐虚浮地从二楼窗户翻出。
俞溪心里一紧,目光饱含深意地看了眼因儿子有救而高兴的丹桂,也翻窗追了上去。
沈苑面色恍惚,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飘着。
原来她的存在只有这个娘知道,她在丹桂心里是早已死去的存在、是丹桂的心结,她这些年做的在丹桂眼中是无用功。
她以为会看见丹桂愧疚的神色,可那脸色上除了对自己存在的惊讶和对沈闵的担心,其余再找不出。
二十五年,无人知道她的存在。
怕是从未有人寻过她,她一早便知道了,只是想听丹桂亲口说罢了。万一她今夜后就要有真正爱她的人呢?万一他们寻找过她呢?
可是什么都没有,这才叫她死心。
她多想像文灵那样,陪在其父亲身边;又多想像施雨芷那样,可以有底气撒娇;可她这些年除却时屿简首席弟子的身份,什么都没有。
这一代她是第三个弟子,晏朗二百年前从外门进入内门,经常去外门授课、外出任务,相处时日短暂;进宗也差不多二百年的纪宥安是大家子弟,做事很有底气,与她恰恰相反,她不敢待在他身边;文灵乃季老亲女儿,出生时她才三岁,亲眼瞧见整个山都挂满了红灯笼,这场景是她童年里最深的印记,文灵是整个宗门唯一一个长老之女。
她羡慕文灵被季老偏爱、被长老爱护;也羡慕纪宥安有底气;有时也会羡慕作为大弟子的晏朗得掌门重用,因为这些她从未拥有过。
时屿简名声大,她常常跟在身边看他救助他人,可他们独处的时间甚少。
她最喜欢时屿简给她传授知识的时候,那一刻她才有被重视的感觉,所以她愈发在医术上下功夫,终于不少人也知道了沈苑的存在。
可终归不一样。
沈苑受不了这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躲在墙角,双手环膝,头深深低着,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溢出眼眶。
许是怕被人看到这一幕,她拼命压制着呼吸声,哭得格外小声。
俞溪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她静静待在房檐上等她情绪平复。
她隐藏了自己的存在,若非俞溪紧跟着她,恐怕也找不到她,听她如小猫般细微的声音,心里划过感同身受和对此事的复杂心情。
【你为何不制止丹桂?】
“这些她终究要知道,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时刻,她内心早已压制不住,想要知道一切,哪怕让她难受,沈苑比你想的要固执。”
她要强,从来不和其他人说此事,看起来无坚不摧。
可实际上,她只是怕再被抛弃,所以她不敢把情感多加于任何一人,她只想慢慢消化。
【这不该她来承受。】
“没有什么该不该,这就是因果,丹桂的因,沈苑的果,一切早已注定,她会为此伤心。”
系统沉默。
俞溪看着巷子处处昏暗,这是沈苑与某鬼修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让她好好把那些情绪放出来,总比压在心里强。那鬼修何时来?”
【来了。】
墙角处一抹阴影缓慢的流动,最后在沈苑不远处,慢慢凝聚成形。
一身着黑袍的男子,面容妖艳,嘴唇红如血,修长惨白的手捂住心脏处。
“鬼修有心脏?”
【没有,那是他的晶体受损。】
他跌跌撞撞跑向沈苑的方向,她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谁!”
鬼修惨淡一笑:“抱歉,有人在追杀我,可不可以……”
俞溪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又往前翻滚一圈,手捂住心口处,面色痛苦,另一手颤颤巍巍指向那鬼修,眼中夹杂着翻江倒海的愤怒。
鬼修被这人吓了一跳,又见她表情十分愤怒,实在是不解。
沈苑一眼认出俞溪,没顾得上回鬼修的话,立刻上前扶住她。
“小师叔?怎么了?他伤的你?”
沈苑狠厉的目光射向那鬼修,语气里满是怒意:“你敢伤小师叔。”
鬼修一脸懵,根本不认识这个掉下来的人,又听面前少女怒意满满的声音更懵了:“?我不认识她啊?”
不啊,什么人啊!和鬼修搞碰瓷?!
俞溪闻言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小苑,他居然……”
沈苑皱眉,对这个“出手伤人”的鬼修更是不满,语气更是透着狠厉:“狡辩!”
她袖中银针射出,速度之快,令人躲闪不及,若非鬼修最适于阴影,他怕是要被扎成刺猬了。
一个医修居然也这么强,太虚宗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鬼修一脸懵地逃了。
这些太虚宗修士有病吧!他容易吗他,好不容易碰到太虚宗的医修,想要讨点医药,有什么错?
结果被碰瓷,差点被打成刺猬。
系统沉默:【……】
沈苑面色担心地把起俞溪的脉,和平日一样,心脏受损严重,其他并无受伤。
她松了口气:“小师叔,莫怕。”
俞溪靠在沈苑的怀里,感受着女子柔软的身躯,暗自感叹。
沈苑伸手就要将她抱起来,俞溪连忙拉着她手:“那人实在可恶。无事,扶我一下便好,叫外人看我这小师叔被师侄抱在怀里,像什么话。”
沈苑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俞溪脑子一转,给那鬼修安上莫须有的罪:“他想轻薄我,奈何我实力高深,所以给了他一掌,便追着他来到你这里了。谁知弄得我情绪激动、心口犯痛,便摔了下来。”
沈苑听到“轻薄”二字,眉头皱得更紧了:“此人实在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