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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风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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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霁笑了起来。
虽然是可以被严格划分进让人讨厌范围的男人,但肖小小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好看。
“听说你和禁卫私奔的事情时,孤一直担心余国最后会不得不送一个假帝姬来敷衍了事。不过会这样和孤顶嘴,你大概的确是真货。”云开霁很是愉快的说。
“假货就不会顶嘴了吗?”肖小小瞪着他。他摇摇头:“假货不会这么容易被挑衅。”
肖小小愈发不爽了:“所以你特意参加今天的宴会是来验货的吗?”
“孤十一岁那年,就被告知将会娶余国靖若帝姬为后。”云开霁不紧不慢的说,“从十一岁那年,孤就会定期听右文殿修纂报告你的近况。你学习了什么,喜欢吃什么,说了什么话,换了几个使女。超无聊,不过习惯了的话也就不觉得太麻烦了。”
我这边被定期教的可都是浮彩太后平时干了什么……该说两国情报人员的侧重点真是偏离得很微妙么……肖小小心中大囧,脸上干笑了出来:“所以如果不是真货的话你会觉得之前的时间都被浪费了么?”
“如果你不是真正的靖若帝姬,孤就杀了你。”云开霁轻描淡写的说,灯火给他轮廓立体的五官投下边界分明的影子,让他看起来好像琉璃人偶一样精致冰冷。
肖小小微微侧起头:“就算我是假的,杀了我,也意味着云家和余国的决裂,你不会不明白这个吧?”
“余国若送假帝姬敷衍孤,那便是你们意欲决裂在先了。”云开霁挑起眉毛说。
“余国若不送帝姬过来,那才是意欲决裂在先。”廊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毫无变小的意思,肖小小玩着手中圆圆的暖炉,浅笑着抬头用玩味的目光探究着未婚夫的眼睛,“此时和余国决裂,对云雷比对余国更不利,你身为云雷皇帝,只想着不愿被别人欺骗这种小孩子才会在意的事情,便不想想云家的利益,不想想不愿卷入战火的云雷百姓吗?”
“孤想要做的事情,云家和云雷百姓必会欣然遵从。”云开霁扬起衣袖,露出腰间悬挂的手掌大小的青色玉石,“孤就是云雷。”
身侧的廊外掠过一道闪电,一瞬间长廊内亮如白昼。
他是想给抱着自己是施恩于云雷的心情嫁过来的余国帝姬一个下马威。肖小小很明白。明明不过是个离开母亲就寸步难行的弱小男人,却像是孔雀一样拼命的展开尾巴装作自己体积庞大。
“国玺只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不是钱,不是军队,不是任何在你危险时候可以保护你的东西,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她甜甜笑着,声音被追随闪电而来的轰雷声彻底淹没。待雷声结束,她矮身行了一礼:“不早了,皇上也早点去休息吧。这雨看来还要下很久,也请皇上注意保暖。”
“孤还没有准你离开。”云开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眼前,眼神从漫不经心变成冰冷的认真:“为什么你要和禁卫私奔?”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乐意和你解释这件事情?”肖小小的笑容里毫无笑意。
“因为你是孤的皇后,会一生都在孤的身边度过,你不需要对孤隐瞒什么。”云开霁直视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似乎觉得很麻烦一样的将眼神移开到了一边,“不能知道你全部的事情的话,孤就没法判断,你是否还配得上做孤的皇后。”
肖小小叹了口气。嫁到异国的公主不会有容易的生活,她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要耐着性子应付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做个外嫁帝姬也未免太辛苦了一些。
自己的母亲初嫁到余国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受过这样的刁难……不,不可能。她摇了摇头。父亲可不是这种不成熟的男人。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父亲,但他毫无疑问是个被教养良好的皇族,绝做不出用浅薄的尖刻话刺探自己未来皇后这样没品的事情。
想着父亲母亲的事情,她突然觉得有些想家了起来。低头看着怀中手炉上她熟稔于心的古兽图腾,她心平气和的慢慢叙述说:“我来云雷的路上,曾经路过鲧州一个叫做枯水的小镇子。不知道皇上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云开霁显然并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于是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肖小小轻轻笑笑,继续说下去:“枯水镇在鲧州和濏州边界之处,以前是当地盛名的井盐产地,不过如今已经颇为衰败。我问了知县为什么镇里好像都没剩下什么人的样子,知县说由于镇子位置的缘故,执掌鲧州的过水王和执掌濏州的岚雨王双方都说这镇子是自己下辖属地,于是镇民常年要缴两份税钱,所以虽有物产,住民却都纷纷离开了。我问知县就没什么办法吗,知县说他虽上折吏部,云界城也曾下政令要求双王不得越境收税,但皇室的政令对藩王来说恍如风声,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而已。”
“那知县倒是多嘴。”云开霁不高兴的说,“你对我说这个,是想证明你很努力的在尽皇后之职倾听民声吗?”
“不,”肖小小用爽朗的眼神望着面前的未婚夫,“我对皇上你说这个,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想要让藩王不把你的王令当作遥远地方的猫叫,娶余国帝姬是你最快最容易达成的途径。我苍皎皎是堂堂正正嫁来云雷的,跟我做过什么无关,跟我高不高兴和你说我的事情无关,我不需要什么人来判断我配不配做云雷皇后。就算是你云开霁也没资格吓唬我。”
“阿嚏——”从慈露宫请安出来,候轿石门外透来的室外冰冷空气让肖小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缩了缩脖子,将披风紧了一紧。昨晚在长廊那种半开放的地方站了太久,今早起床便开始觉得鼻子发酸头重脚轻,果然坚持着到慈露宫请安一圈后症状变得更严重了。“帝姬大人您定是昨晚染了风寒,咱们快点回宫,让吕司药给您看看。”白瑚关切的扶住她,“今日您就好好休息吧。”
“稍许着凉而已,这种程度你也知道没什么的。”肖小小冲她笑笑,“不过你说的也是,今天就这样休息下也好。”伸了个懒腰,她迈步登上轿子,突然迟疑了一下,掀开帘子望向随侍的赤鳞:“和轿夫交代一下,我要绕一下路。”
说是绕路,其实是一口气从皇宫的中央走到了最西南角。走下轿子,她看着用迟疑的表情前来迎接她的光月殿使女,温和的笑了起来:“千姨在宫里吗?我这么突然拜访,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呢。”
望着匆匆忙忙跑进去通报的使女的背影,肖小小无聊的在光月殿前庭四处张望着。
不用拿无论何时都充满欢声笑语的慈露宫出来,哪怕只是和临时搭建起来为肖小小婚前暂住的别馆比较,这里也冷清了太多。殿门前没有任何前来拜访的轿子,使女的人数也少到和迹露公主的身份不合适的地步。肖小小的轿子一直从正门进到正殿前方,才有两名使女出来迎接。而见到的使女都已经年龄颇大,早已该是出宫的年龄。
肖小小并不是没有设想过迹露公主在这个后宫的地位,但却没想到竟真的寥落至此。
通报的使女冒冒失失的小步跑了出来,露出明显带着不安的表情,她深深弓下腰:“帝姬大人,迹露公主大人请您移步内室相见。”
肖小小点点头,跟随着使女走过屏墙向回廊走去。光月殿并不大,殿内天井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景观,只植了几颗像是桃树的矮树。此时正是深冬,树上一片叶子都无,光秃秃的全谈不上风雅。倒是回廊外侧一面,在卷起的薄竹帘外每隔几步便挂了一串陶瓷风铃,风起一串叮铃,让人稍许能联想到此处美丽的主人。
跟在使女身后越往深处走去,便越能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走得近了,肖小小辨认出那是男女欢笑的声音。后宫中竟然有男人的声音,这让肖小小极为吃惊。带路的使女却是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在前方走着,全无打算解释一下的意思。就这么走了一阵,使女终于停在了声音最大的那间屋子的门前。她深深底下头去:“帝姬大人,迹露公主大人便在屋内相候。”
此时屋内的声音已经清晰到连肖小小身后的赤鳞和白瑚都面红耳赤了起来。我是来的时机太不好……还是太好呢……肖小小笑了笑,大声说:“千姨,皎皎来看你了。”然后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屋门。
屋内不是一个人,不是两个人,而是五个人。
肖小小淡淡的望着迹露公主身边赤身裸体的青年男子们,突然大大的打了个喷嚏。用衣袖擦了擦鼻涕,她抬起头笑笑:“抱歉了云姨,我实在是心急,所以带着风寒就来探望你了。还望你不要介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