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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琥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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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南的背包被他们带在身边,周筱安慌乱地从里面翻出一只羊角锤和一只矿泉水瓶,一步一步朝余一舟逼近。
余一舟好像看到了闪灵里拿着斧头乱劈的发疯男主。
“你冷静点,你要干嘛……你到底是谁!我就知道你来这一定有其他目的……”
余一舟在那块空地的边缘停下来,后面是斜坡,不能再退了。
“你胡说什么?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伤害你,我是在帮你!”
周筱安刚说完,就听到了脚步声。
“怎么了?”
是屠南。
“他要袭击……我的脖子”余一舟指向周筱安的手突然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别碰!”
屠南被周筱安的吼声吓了一跳,登时注意到一团比拇指粗一些的黑色“混沌”正在贴着余一舟的脖子向他的后背处移动。
“你脖子上有个虫,可能有毒,千万别用手碰!”
根据储藏间找到的那本笔记本上的描述,这东西叫尸蠋,是专门给尸体防腐的,按理说它只咬死人……
屠南迅速来到余一舟背后,那虫子果然对余一舟下了口。
“把手拿开。”她在余一舟那只试图触碰伤口的手背上拍了两下,接着找了只大木箱让余一舟坐下,又把手电调成营地灯模式,让周筱安举过头顶。
“手术灯”下,通体发黑、腹部长满白色硬毛的虫子恢复蠕动,继续向余一舟的肉里钻。
“这虫能不能活捉?”周筱安弱弱问了句。
“做什么?”屠南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他。
周筱安有些心虚:“很多虫子都是可以入药的,拿回去研究研究。”
“哦,不行。”
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如果不及时把这只虫子灭了,它会继续在余一舟身上“缝衣服”。只要给它足够长的时间,它就能把余一舟变成一个人形琥珀。
“帮我按住他。”
屠南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和笔差不多长、差不多粗的圆筒,里面装了一根粗针,那是她闲来无事和养老院的护工大姐们一起勾围巾用的。
余一舟被她这架势吓坏了:“你要干啥?你这是无证行医!”
说时迟那时快,屠南手起针落,黑虫瞬间爆出奶白色浆汁,随之爆发的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尸腐之气,像是人死了很久的腐烂味道。
“戏过了,我扎的虫……”屠南屏住呼吸,对哀嚎不止的余一舟说道。
周筱安丢下手电,跑去一旁干呕。
余一舟没了束缚,伸手就要去摸脖子上的伤口。
“别动,虫子还没死透。”屠南皱眉。
他恢复理智,停下动作:“我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虽然不爱户外,但玩手机的时候也刷到过一些类似被草蜱子咬了后怎么处理的科普视频,如果硬拉硬拽,虫子的口器断在身体里,会引发感染,严重是要死人的。
“是不是得喷点酒精,先给它灌醉,等看它不动了,趁其不备……”
屠南心猿意马,嘴上答应着哦,手上快速拔出虫子,把干瘪的虫尸放在余一舟肩膀上,开始研究他脖子下方的伤口。
虫子被拔出来的位置,正如笔记中记载的那样,有小指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皮肤已经变硬,像是被封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蜡,硬邦邦的……
周筱安干呕半天,没吐出什么实质性内容,回来继续帮忙。
“大哥,这味道你是一点没闻到吗?”
他说着在余一舟肩上拍了一下,这货居然毫无反应。
周筱安还想再用力一点拍他,被屠南制止了。
“一会帮我按住他,这次我不说停,不要松手。”
周筱安忙不迭地点头。
余一舟闻声看去,周筱安拿起一个扁平的、半根食指大小的干片片放在手电下观察。
屠南则在她那个什么都有的包里翻找,拿出一只急救包,几根一次性的碘伏棉签,一小瓶医用酒精,和一把从阿秋那没收来的匕首。
“不用刀,喷了酒精,用镊子就行……”
余一舟说话时意识到自己的上半身,尤其是肩膀附近麻木得厉害,几乎失去了知觉。周筱安抓他的胳膊时,他甚至毫无反抗之力。
手电光再次在他头顶升起,把气氛烘托的像是末日审判。他感觉到一丝灼热,但并不十分强烈。
这种隐隐的灼热在屠南说“好了”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刀剜肉的钻心疼痛。
惨叫声持续了几分钟,他才勉强冷静: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还好发现及时,只有这么一小块。”屠南把粘着余一舟身体组织的透明块状物放在余一舟手里。传递时,指尖还滴下几滴被冲淡的血水在他的掌心。
那东西本身沾满血,被屠南拿矿泉水冲了冲,像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玻璃粘着肉皮。余一舟如果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皮肉,大概不会这么冷静地仔细观察。
“卧槽,你的肉还会动!”周筱安抓住余一舟的手腕,确保那东西不是因为他手抖而不停活动。
“我的肉?”余一舟看了看屠南,差点把自己的肉扔出去。
好在屠南及时接住,用纸巾包起来,放进口袋。
“放心,已经给你做过止血消毒处理了。”
周筱安补充:“对,你别乱动,不利于伤口恢复……不过,就算你伤口开裂也没关系,我这还有止血药粉,我家药堂的。
余一舟咬紧牙关,劝两人嘴下留德。
“你别担心,你可以把那块肉理解为虫子从你身上咬下来的。”
屠南果真最会安慰人,余一舟陡然明白,那虫子居然如此凶残。
“虫子咬的!怎么会有层透明的硬膜,而且我的肉还会动?”
“是啊,我亲眼看到那小块皮肉自己在动。”周筱安附和。
“你俩眼花了……”
屠南不会说谎,一说谎就像犯罪心理学课上的说谎典型案例,摸鼻子、耸肩,眼睛朝右上方狂看。
“……”
屠南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毫无感情地念道:“这个虫,类蚕,但不完全是蚕,全名叫尸蠋。”
“什么石竹?哪两个字?”
屠南把手机递给周筱安,让他自己看。
是那本被刘虎刘豹抢走的笔记的照片!
看着周筱安欣喜的脸逐渐变白,余一舟试图抢来手机自己看,被周筱安一把按在他没受伤的左肩上。
“你别动,我给你念就行。”
“尸蠋。”周筱安念完前两个字就哑火了。
“继续啊,哪个湿?哪个竹?什么意思?”
周筱安闪烁其词:“尸就是尸,蠋就是虫子旁,加一个蜀,四川那个蜀。”
“这虫子吧,和蚕差不多,就是做寿衣的……”
“……”
这人分个高低贵贱就罢了,蚕还能分三六九等?
有的做富人穿的时装,有的只能做死人穿的寿衣?余一舟越想越不对,岂有此理!
“那个笔记上究竟是怎么写的,别自由发挥,一字一句地念,你要不会念,给我,我自己看。”
周筱安征得屠南的同意,把手机递给了余一舟。
手机屏上的照片拍得是笔记本上的一页,可以看出拍摄者技术一般,手不太稳,画面有点糊,不过整体还是看得清的。而关于尸蠋的描写被记录在一张淡蓝色便签纸上,一看就是后来粘上去的。
【尸蠋,待人死后,附于尸体表层,将吐出的丝与人肉织在一起,形成独一无二的“金缕衣”,可保尸身不腐。】
周筱安说的寿衣,就是笔记上说的金缕衣。
“这是张洪涛的字!”余一舟说得十分自信,张洪涛的字瘦长有力,每一笔竖都会勾上去……
周筱安满脸问号,他就只看出了这些?
余一舟后知后觉,撂下一句“尸身不腐”,两腿一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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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倒的人和醉酒的人一样,都很重。
周筱安在屠南的帮助下,把余一舟放在了用几个大木箱临时拼出的“床上”。
看他生命体征平稳,屠南松了口气,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只虫是从哪爬出来的?”
周筱安回忆,在那之前,他们正在检查这里的木箱,还有船棺。
说到船棺,他感觉自己的屁股有一丝凉,他居然没发觉自己一直靠在船棺上!
“靠!”
“这里面……刚才,发出了声音,这个船棺里。”
他语无伦次地说完,以为还需要再解释一遍,没想到屠南立刻会意。
“什么声音?”
“刚开始像漏电,后来我拍了它几下,里面就回应了几下。”
“会不会是野猫被关在里面了。”他自己还补充了一句。
屠南摇头,如果是野猫,最应该听到的不是漏电声,而是猫叫,听他的描述,更像是蛇,或者是……
“那些大木箱,你看过了吗?”
周筱安搞不懂屠南想到了什么,迷惑地摇头。
屠南迫不及待的掀开了一只没被余一舟躺在身下的大木箱,里面全是蚕山!
经历了刚才的一切,周筱安改口道:“尸蠋山。”
他粗略数了一下,一个箱子大约有30个扫把头,按那个黑色臭虫的体格,一个扫把头里如果能住10只。那30只扫把头就是300只尸蠋。
这地上起码躺着六七只箱子,也就是说有上千只尸蠋潜藏在这附近。
他们只碰到了一只,其他虫子在哪?
屠南看向船棺:“也许天湖和太阴之水的秘密就在这。”
她拿起被扔在地上的羊角锤,对着船棺上的棺钉比划了一下,又改换成了撬棍。
“你要做什么?”周筱安抱着羊角锤,跟在她身后。
“起钉子。”
“……这是船棺。”
“嗯,现在是几点?”
“快两点了,李萍发过微信催我们回去吃饭,我说在附近玩,要过一会才回去,不过……”
不过,李萍相不相信他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村里人就会发现他们的行踪。
“来不及了……”屠南着急地把木箱里的蚕山倒出来,还让周筱安和他一起,把这些木箱里的蚕山铺在船棺周围。
为了拿出箱子,并保证余一舟的安全,周筱安只能费力把他移到别处。
等他回来时,屠南已经撬开了五颗棺钉,还剩最后二颗。
“所以你觉得这些尸蠋都躲在船棺里?”
屠南嗯了一声,继续使劲。
尽管船棺周围已经布下一张密不透风的“扫把头网”,仅给屠南留下一个细窄的出口,周筱安心里还是不太踏实:“屠屠,这虫会好好呆在蚕山上吗?不会直接越过扫把头,爬到我们身上吧……”
“不会,它们已经吃饱了。”屠南语气笃定。
然后一气呵成,拔下了最后两颗,随即把踩在船棺盖上的脚放下来。
棺盖被一股虫浪顶开,露出巨大的缝隙。一个个脑满肠肥、油光水亮的黑虫蠕动着,像一条黑色活流,从船棺里一涌而出,又在光的指引下爬进地上的蚕山。
等虫子差不多爬进了蚕山,屠南走到船棺前,印证了内心的猜测,船棺里的人果然是张洪涛。
此时,张洪涛像一只人形琥珀,整个身体都被一层透明硬壳包裹。曾经白净的皮肤被涂得惨白,还有略显生硬的眉毛和嘴唇,看得出是在殡仪馆化了妆,并对头部进行了一些修补和美容。
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被火化前被秘密转移到这的。
屠南弯腰捡起一只扫把头,里面的木架上至少爬了七八只尸蠋,大概是吃饱了,白色毛刺也软了下来,不再根根分明,充满敌意。
“能帮个忙吗?”
屠南使唤着周少爷把地上的蚕山都收进木箱,避免它们再出来害人。
周筱安刚开始根本下不去手,但看着屠南淡定的样子,也不好表现的过于柔弱。
“屠屠,你胆子真大,你……就不会害怕吗?小时候没看过山村老尸?”
“没。”
“那你还真是没童年。”
“童年啊……确实没印象了。”
屠南说得很真诚,但天一旦被聊死就不能复生,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捡完了蚕山。
重钉船棺盖时,屠南说出了下一步计划:“我刚去换衣服,发现那边大概再往前走一段有光,估计前面有洞口,不过可能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