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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湖城商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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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筱安在角落的柜子后面发现了一道石门,石门隐蔽,通过地面留下的划痕和墙体上的裂缝,大致判断这扇门远高远宽于一般人家的房门。
门的开关在木柜的最下面一格,是一个木质脚踏板。三人没什么准备,只是试着踩了一下,柜子和石门自动向外打开,露出巨大的门洞。
本来足够明亮的手电光在无垠的黑暗中变成了一叶孤舟,屠南不得不将手电调整为超远距,差不多是两盏汽车前灯的亮度。
溶洞比她想象的大,参差不齐的钟乳石在流水声和湿润气息中铺开,相比于被照亮的部分,更多是光亮无法触及的暗面。
屠南倏地睁大眼睛,又不留痕迹地恢复了平静。
“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你们先在这等我一下。”
“我和你一起。”周筱安下意识说道。
“不用,在这等我。”
屠南的语气不容拒绝,细听又像在请求。
看热闹的余一舟把胳膊肘搭在了周筱安高耸的肩膀上,又因对方移动而迅速滑落。
“哎呦,这是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周筱安假笑着把手插进口袋:“我在这等她,你回去吧。”
“我回去……大哥,你以为我还站在这是因为舍不得你,不想回去吗?”
他试了各种方法,但洞壁太滑,根本爬上不去。
所以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打电话给李萍求助,但这样一来也就暴露了大家的行踪。
最后三人约定,周筱安跟着屠南去寻找其他线索,余一舟在两人离开半小时左右再给李萍打电话。如果他能顺利上去,还可以适时为里面探险的同伴提供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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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刻穿着屠南的衣服,坐在暗河边踢水玩。
屠南环视四周,好在钟乳石柱隔绝了任何可能看到她们的视线
“你怎么在这?你这样会被他们发现的!”
“我等你很久了。”
“供桌下的字条是你留的?”
阿南刻回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是,是一位记者留下的,她叫于君琳。”
屠南神经紧绷,阿南刻的声音已经停止,但她的嘴还在动,她仔细盯着她干裂的嘴唇,好像在说“救我”。
“小于……”
她的目光从阿南刻的嘴唇上移开,落在她的整张脸上,原本白皙圆润的鹅蛋脸变成了一张坚毅有棱角的方形脸。
而“小于”两个字正以惊人的速度填满她的脑袋。
“她……为什么会来石船村?”
“她在调查、追踪报道一起尸骨倒卖案。”
“倒卖尸体?”
“对,多年前她在调查太奥生物材料公司非法购买遗体、残肢用于生产植入性材料时发现了另一个尸骨购买方,这背后可能存在一个未知的、更加危险的利益链条。”
“这个买方在石船村?”
“和石船村有着密切联系。”
屠南头痛欲裂,用力按压太阳穴也无法缓解。
“她……被抓走了,她……被……献祭。”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撬开她的大脑,钻进她的回忆,主宰这副虚弱破碎的身体。
不知何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面照片墙,墙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照片、剪报、新闻网页截图、聊天对话框和邮件截图,图片与文字之间被彩色的毛线缠成了一团乱麻。
而她瑟缩在黑暗小房间的一隅,将头埋在膝头,口中喊着:快跑!
她用了很大力气,嗓子因声嘶力竭而感到压迫和瘙痒,但声音似乎都被水吃了进去,闷闷的,仅限于她自己的范围可以听到,并伴有没有规律的耳鸣。
也许是缺氧太久,屠南感觉眼前出现了幻觉,那个在二仙庙里端坐的女仙居然出现在了水里,她的脸一半是瓷的,一半堆砌着腐烂的肉块脏器和黏腻的肿泡。肿泡之下,令人作呕的肉液不断流下……
“阿南刻,救我!”她终于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但阿南刻的身体正在慢慢变淡:“屠南,醒来吧……”
“屠南!屠南!”
屠南抹了把脸上的水,周筱安和余一舟正趴在岸上叫她。
而她正站在暗河中,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干燥的地方。
她快速爬上岸,看着余一舟递来的纸巾,抽了一张,道了声谢。
“屠屠,你刚才在叫谁?”周筱安问。
“没什么,你听错了。”屠南擦干了脸上的水。
她好像明白了,阿南刻只是她脑海中的幻象,是她没治好的病。就在刚才她感觉自己好像痊愈了,她记起了许多过去的事,不过对于上大学之前的事她还是一片空白的状态。
“二仙庙供桌下面的字条应该是一个湖城商报的记者留下的,石船村跟一起尸体倒卖案有关。”
“尸体倒卖案!”余一舟顿了顿,“我师父当年就是因为那个案子离开警队的。”
“什么情况?快说来听听。”信息量过大,周筱安睁大了眼睛,怕错过什么。
余一舟似乎不愿意多说:“能是什么情况,失误了、犯错了,所以离开了。”
屠南:“李春梅很有可能重蹈记者的覆辙。”
余一舟:“那怎么办?”
屠南:“先想办法出去!”
余一舟点头。
周筱安一头雾水:“不是,什么覆辙?那个记者怎么了?”
屠南脸色苍白:“被献祭,在夏节庆典上。”
周筱安已经是第N次听到夏节庆典了,但这到底是个什么活动,他还一无所知。
“刚才听你们说什么夏节庆典、天湖、太阴之水都是什么意思?”
“夏节庆典是石船村的一个祭祀活动,其他两个我也不知道。”屠南回答。
余一舟看着周筱安转向自己的头:“看我干嘛,她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关于湖城的那个案子,他也是意外得知的,他师父从没跟他说起过。
周筱安叹气:“那谁有可能知道,我们也好去请教一下?”
“张洪涛。”
根据屠南的猜测,张洪涛一定是破解了天湖和太阴之水的秘密,才因为某种原因精神失常的。
只不过目前是没什么机会能问到他本人了。
周筱安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还是先想办法让屠屠把衣服晾干吧,这里温度低,身体若是进了寒气……”
余一舟以为他能说出什么高论,又是没用的废话。
“没事,我的裤子和鞋都是速干的。”屠南拍了拍衣裤,全身冰冰凉。
“可你的衣服……”
屠南用手攥了攥身上的衬衫,拧出了不少水。
余一舟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别说木柴,木头渣都不好找,他脱下了短袖外面的运动外套,有些别扭地递给了屠南:“要不你先把这个外套套上,我去那个二仙庙下面找找,看有没有能烧的木头。”
“用不着这么麻烦……”周筱安把余一舟的外套拿在了自己手里,又把自己的连帽卫衣脱下来递给屠南。
“屠屠穿我这件吧,今早刚换的,我还没穿多久呢。钱眼子的衣服我来穿吧,省得他回家还得跪搓衣板。”
屠南犹豫了一会,伸手接过周筱安递来的衣服,一会预计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她,她必须要先保重身体:“多谢,那我去换个衣服,麻烦你们先等我一下。”
周筱安比了个OK的手势,看向只穿了一件短袖一脸幽怨的余一舟:“屠屠回来了,那我们就准备出发了,你注意安全,小老板应该不是坏人,不过你也多加小心,这个村子古怪的很。我房间的包里有很多衣服,你随便穿,这会就委屈你受一下冻啦……”
余一舟第一次见比他奶奶还能唠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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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前置闪光灯在溶洞里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周筱安还是打开了屠南留下的户外手电。
屠南离开了将近十分钟。
“屠屠应该不会有事吧?”
余一舟哦了声,从这个女人目前展现的战斗力来看,他们应该轮流祈祷她不会有事。
担心屠南又发生刚才那种精神不太稳定的情况,周筱安决定去找找看,余一舟打算确认他们平安再回去。
周筱安拿着手电在前面喊屠南的名字,他就跟在后面。
在手电光下,眼前天然形成的钟乳石柱变得愈发清晰,清晰得令他白日做梦。想象着这要是个景区,还能让他来收费,他高低得给每个大石柱子解释出个子丑寅卯来。比如刚才经过的那根一整条连到洞顶的可以叫巨龙擎天或者白虹贯日。周筱安屁股后面那个像一只站立的大猫、粗一点短一点的就叫黑虎掏心。
还有头顶这个像是什么黏糊糊的液体流下来在半空凝固的,就叫雨打芭蕉。
周筱安没这种雅致,甚至十分焦虑。他沿着小河逆流而上,快速爬上一个小坡。小坡上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像个小广场,堆放了很多箱子。
余一舟穿的是板鞋,鞋底硬且滑,爬这个石坡着实费了些力气。
“这怎么又堆了这么多箱子……”
周筱安说着打开了一只没上锁的小木箱,里面放着一只木刻娃娃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三国演义》小画书。
木刻娃娃的刀工粗糙,有一双用黑色墨水画的圆溜溜的眼睛,和一张红色颜料描的血红大嘴。
娃娃和小画书下面铺了一层干草。
余一舟指着干草:“这是什么?还挺香的。”
“七里香。”
“七里香?”
“对,也叫芸香草,可以防蛀。”
余一舟哼着《七里香》拿起一簇干草,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才发现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相信周筱安说的话了,又把干草扔了回去。
周筱安拍开他的手:“注意素质!”
乱开别人箱子的人居然叫他注意素质,余一舟哼了一声,准备回击,突然被一个未知的声音吸引。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周筱安收回摸向旁边大木箱的手:“什么声音?小孩的笑声?”
“不是,是什么东西在……”
余一舟扭动手臂,那是一种黏腻……无法形容的声音,他只能大概通过姿势表达发声体的状态。
似乎是被水流的声音掩盖了一部分,周筱安看他扭了半天才感受到他说的那种声音。
“好像是从那个箱子里发出的。”
两人壮着胆向声音的源头靠近,那是一只极大的箱子,卡在两根钟乳石柱之间。
当手电光聚焦过去,他们发现那不是箱子,而是在李学昌家看到的船。只不过这条船有盖,被封住了。而且木头成色发深,应该是有年头了。
屠南刚才向李萍求证过这玩意是船棺,如果这是船棺,那这溶洞算什么,坟场?
两人都害怕的要命,但为了掩饰,都在硬撑着默默寻找线索。
手电筒在周筱安手里,余一舟只能打开手机电筒。
心不在焉地扫了一遍船头,发现一处刻痕,又是那个熟悉的符号,太阴。
余一舟的手被突然在他身后说话的周筱安吓得一抖。
“太阴是月亮,那这就是月亮船?”
“走路能不能出点声,吓死人了。”
他话音刚落,船棺里再次发出响动,像是开关漏电,又像蛇在吐信子。
周筱安不知死活地上手敲了敲。
船棺里面的东西居然做出了同样的回应,发出了三声沉闷的敲击声。
在和周筱安确定那声音不是回声后,余一舟如堕冰窟,周身恶寒,甚至丧失了呼救的能力。好在人年轻,括约肌功能尚好,才忍住了那汹涌的尿意。
“棺材……棺材在动!”他强迫自己迈出一小步,然后连滚带爬地退到几米之外。
周筱安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求助地看向未知的黑暗中,寄希望于屠南会突然出现,并清楚眼前的情况。
只是在不经意瞥了余一舟一眼后,他的注意力发生了根本的转变。
“钱眼子,听我说,你别动……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