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19 谋杀 ...
-
姜盈放弃了原本的设计方案，看到她一桶一桶往墙上泼油漆的时候陆修远以为她还在发泄。待到看她用废弃的画布一点一点往下擦油漆色的时候，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到了晚上那面墙已经成了艺术品。虽然不是特别精细精致、经得起细细摩挲的那种，但在陆修远看来简直拍案叫绝。
deadline呢？这不就起死回生了吗？
中午初见雏形时陆修远就盛赞道：“老婆你真的，绝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我给你开个艺术馆吧好不好？只放你的画。”
“你又发什么神经？想一出是一出的。扁头提线笔给我——”
姜盈坐在梯架上把刚用完的动物画笔扔进陆修远抱着的大笔筒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陆修远迅速从筒里找出她要的来给她，他现在认识的颜料和绘画工具可多了。当个递笔完全能胜任。就是忙起来脚不沾地。
“我需要一点汽油，现在就要。”
“……一点是多少？”
“100毫升，200毫升？200百毫升吧。”
陆修远放下笔筒直奔屋内取了工具和容器，又跑到租的车子跟前从油桶往外抽油。工具是从露天气垫和鱼缸上拆下来的，不太好用，废了半天劲只抽出一点，姜盈又道：“陆修远我好晒。”
“等下，我去给你拿伞和帽子。”
偏生手里的管子不够长容器也不够大，松开管子或者容器都得搞得汽油到处都是。
“陆修远，我饿了。”
“今天想吃什么？”
“随便”
“不是，别随便啊老婆。”
“我现在就饿，你先随便给我拿点什么！”
陆修远一着急，管子里没流尽的汽油崩到了脸上，还好没进眼睛，但有点烧灼感，他可怜兮兮地道：“老婆能不能等一下，我，呃，我现在有点儿忙……”他还专门给“点”加了重音。
姜盈扭头看他，见他正一边收着汽油容器，一边用肩膀够脸，衣服上油斑点亮晶晶的。她紧张道：“汽油撒出来了？”
“没事，没进眼睛……你别急啊，小心点下来！”
姜盈已经跑过来，拽着他往屋里去。
“会毁容的你知不知道？！还不赶紧用水洗，还磨蹭！”
等把人扒了上衣扔进浴室，冷水大开扑面而来，陆修远还在念叨着“没事”。
姜盈把脏衣服扔出去，浴巾扔给他气不打一处来：“冲够20分钟！没用的男人。”
然后浴室门“哐”地就被拉上了。
陆总：“……”他确定他听见了老婆奚落的“哼”声。
因为拯救及时，陆总避免了毁容危机，姜盈给他涂了点不知道什么药膏又舒缓了许多。到了晚上草稿效果不错，姜盈很早便睡了，她还是很疲惫。但定了稿似乎安心些。
陆修远大晚上的搞了个探照灯摆在那面墙前，跟李知言视频，得意地炫耀：“看看你看看！佩不佩服？我都词穷，真的不会夸了！我老婆实在太牛了！惊才绝艳！”
“哇塞，没想到姜盈还真有一手啊。感觉像雕刻作品一样。”
“是不是，可以说就是用油漆雕的！而且还是阳刻！你懂吗？阳刻！”反正陆修远是想不到，直接在全黑墨底上用擦，用拱，用磨，用刮，最后留出意向与文字。姜盈没有任何线稿，直接就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老婆最厉害行了吧？你就为了给我看这，你知不知道现在国内几点？”李知言睡得迷迷糊糊的，但不想吵醒唐橙专门跑阳台上接电话，结果这塑料兄弟啊。
“怎么，你是不是嫉妒我？娶个比自己厉害、有勇气更有魄力的老婆，是什么感受，你懂吗？算了，可怜的单身狗，不刺激你了。”
李知言感觉自己瞬间醒了：“……你这是突然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是吧？我只是求婚还没成功而已！早就不是单身狗了！”
“嘁，没有执照就是单身狗。我老婆可是国家认证的，你的呢？”
“我……操了，我就是多余帮你！就应该让你一直火葬场追不回来！”求婚请求一直不被通过徘徊于有老婆和没老婆之间的李知言，内心已经被一万匹草泥马占据了。
陆修远哈哈大笑，李知言揉着乱发道：“这回，是真和好了？”
其实陆修远也不知道。但他觉得很庆幸。
自那天姜盈问过那句话后，陆修远久久张不开口。他知道不论怎么回答，都一样让对方伤心。姜盈很安静地吃完一小片吐司和那颗千疮百孔的煎蛋，转身就去洗餐具。她应该是这样的性格，吃完饭餐具决不放，要立刻洗干净沥在架上的。所以家里的厨房从来都干净整洁，永远不会见水槽里放着东西。
陆修远从后面抱住她，这腰真就瘦的一手盈握了。他用侧脸去贴姜盈的侧脸，迷恋脸颊的触感，也迷恋她发丝的长度和味道。他亲了又亲，都是轻到如羽毛飘落的小心。
水流不大也不小，姜盈停下手。听到他说：“我知道你要的不是答案。如果我说我后悔……”
“陆修远。”姜盈转过脸看他，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这种久违了又久违的距离让陆修远迷失了眼神，他不知道该仔细看着哪里好了，就是迷恋。姜盈的美就像皓月清辉，从不惊艳，又自带干净纯粹，不加掩饰。
的确是能怀柔了岁月的那一抹。
“算我求你了，别让我们，更难堪了。别让我更难堪了。”
若他后悔，这些年，姜盈又该如何自处。
碗盘洗净，水流声停了。陆修远的手环在她肩上紧紧扣着，张口也说不出什么，他就用嘴唇轻触，发丝眼角耳廓，仍是说不出什么。他气闷地一口往自己手臂狠狠咬了下去。姜盈看着，身形一晃，最后别开了眼。
小臂上见了血，陆修远含着满嘴血腥味低哑道：“……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你别原谅我。”
“好。如你所愿，我不会原谅的。陆修远，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我们不提从前。”
清晨柔和的光细碎在她脸上，微垂的长睫毛盛着浮光，说完这句就像历史书翻过一页，皓月星子的眼抬起，她用手背最后蹭了下脸颊。
姜盈颇有些看好戏似地弯了弯唇角，天光便完全打开了：“至于追不追得到，就是你的事了。”
虽然那之后姜盈对他的使唤和嫌弃都透露着“报复”的味道，但陆修远心悦诚服。他娶的是个不得了的女子，比他勇敢，比他果决，比他一字千金。她真的再没有提过从前，就仿佛那一问后就能让那么痛那么委屈的数年，一夜揭过。
他一边为这个女子感到骄傲，一边伏低做小甘之如饴。陆修远的精明是哪怕跌过再多跟头也知道自哪一步会赢。他不再着急惶恐，如今只剩一件要事，他胜券在握。唯一烦心的是姜盈的活动，他隐约觉得赶不上了，最后果然。
他转手给了私家侦探三倍的酬劳，对于对方的效率做出了肯定。在鱼鳞层层的积雨云渐渐汇聚的清晨，他告诉姜盈自己要回国一趟。姜盈看了看他收拾好的行李箱，将几件揉得皱巴巴的衣裤拿出来熨烫好重新叠整齐又装了回去，还加进了一套睡衣。出门前把保温杯递给他，并且没有一丁点儿要送他的意思，把抱着她腻歪没完的人丢出门，“哐”的一声，门就落锁了。
陆修远摸摸差点遭殃的鼻子，插着裤腰带笑。
他精挑细选的新门，那是相当结实，料是什么贼也不可能进得去了。
隔天晚上李知言背着个行李包急匆匆直入病房，进来见人没带着呼吸机插满身各种管瞬间肩膀都卸了半座山那么高，行李掉地上他捡起来随手扔到床尾。
“陆修远，你再这么搞咱们这朋友真没的做了！”
又是凌晨接到电话，本来都不想接了省得又被寒碜，奈何对方一直打。结果接起来还是位女性，说的也是英文。他英文也不咋滴，就大概知道是医院打来的，唐橙听他在那“Pardon？”“What？”又好笑又无语，接过电话替他转达：“陆修远被人捅了。”
李知言“唰”地坐起来，跟自己被捅了一样清醒。
虽说人在警方指定的医院，已有律师代为签字手术也很顺利，但昏迷前要求院方联系李知言这点，想想就知道没好事。
李知言坐在床边看完床头的病例记录，本子一摔直喘粗气：“光外伤就37针，37针！”他重叹了口气：“你、是、真、行。我服了。”
见陆修远仰躺在那，虽然没管子，但各种监测仪器的线是没少的，头上白纱布包的严严实实，就这阵势也像能躺ICU半个月起步。失血过多再精悍的人也扛不住，陆大总裁青白着脸半掀着眼皮看他，一直也没说话。
“怎么不吱声，不会还伤了嗓子吧？”
“没，说话肋骨疼。”
李知言了悟，病历本写着呢，左肋下第8-12根不同程度的骨挫伤。医生说了，呼吸，躺着，活动都会疼。这没办法，不能一直用镇痛，只能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再上药剂止痛。
李知言对这人才是真无语，但好歹还活着。听说那个格雷也没死，伤的还比陆修远轻呢。这起码还有转圜的空间，他一直担心老陆同志就闷着要给人弄死的心。
“你这作局的手腕，真是，通了天了。话说回来，不过是想要个现行证据，好歹你做个弊搞个防护啥的吧，怎么能搞这么严重？37针啊，神啊，流了一升多血——你真的是，用命做局啊你。”
“瞎操心，我自己下手，有分寸。”他如今说话恨不得只用气音，这种疼真不一般，如蛆附骨，丝丝缕缕纠缠着地疼。
李知言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阴狠模样，自己琢磨了半天。他掀了掀伤患的衣服，伤的最严重的地方被裹着，他必然看不到。但再结合病例突然就醍醐灌顶：“你故意让他捅了一两下，剩下的都是你自己……？”
陆修远不紧不慢地阖了下眼皮，笑意更明显，像是在说：我想做局，他能跑得了？
李知言摇着头笑：“可我听说，凶器是酒瓶子？你这指纹能对的上吗？”
“我带的酒瓶，他的指纹对上就行。”对方是真酩酊大醉有什么行为都没什么不能理解，陆修远只是喝了半瓶啤酒，但两人前有旧恨狭路相逢，他一个“瘦弱”的东方人被人高马大的欧洲醉汉按着捅，有什么奇怪吗？
况且是他裹着对方的手捅的。
只是他知道的能避开要害又能伤着脏器的位置没几个，所以腹部伤口重合比较多，缝针多失血都是他算计内的。
琢磨透这层李知言手捂脸狠狠抹了一把：“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陆修远眼神一飘，挪向窗外，夜色深沉里他微微眯起眼。下过雨的月色格外清冷，挂在树梢，辉映摇曳的树影。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玩笑似地说：“就是一直想捅自己几刀。刚好趁这机会，物尽其用了。”
李知言沉默半晌，叹气道：“……别人只是狠人，你明显是个狼人。行了，说说吧 ，让我来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签几个字，总不能让我老婆来。”
“我就知道。”李知言虚空里做了个扇他脑袋的动作。
“再者，把这件事收好尾。必须。”
之前还因失血和疼痛半阖的眼，投来簇火的视线。
李知言拍拍他肩：“懂。你都豁到这份上了，这点事还办不好就真做不了兄弟了。等着吧，一定为姜盈平了这口气。”
陆修远抬起手与他击掌一握，全当谢谢。之后又疼得脸上冷汗满布，脸色更青了，被李知言好一顿笑话。
“你可得住十天半个月呢，姜盈那安排好了吗？”
“还用你说。”
但安排好和“好”之间向来没有必然联系。
睡前要看会儿书，姜盈坐在客厅里，立式台灯就在头顶上，亮度微暗。法语语法书原本很催眠，如今却不管用了，半天也没翻过一页去。屋里安静得过分，为了安全她入夜就会把窗户也关上。
就更安静了。
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的第五晚，她脑子里很乱。说来昨天活动已经结束，并且就她而言颇为完满，博斯教授对她赞不绝口，她便觉得总算未再负一位老师，心上卸下一块大石。
于是闲下来，于是就觉得太安静了。
她拿起手机，失踪人口每天都会跟她聊几句，也不介意总是被她挤兑。看看今天也到了“例行报备”的时间，手机却还没动静，她有点犹豫。想问问唐橙，又觉得总这么着实在没出息。
就在手机刚放回一旁的瞬间，视频邀请来了。
“……”
“姜盈，不好意思，没打扰你吧？”
她确认了一下，的确是陆修远的手机发来的邀请，背景不是酒吧包间就是KTV包间，总不可能是茶座。
她问：“李知言。怎么了？”
李知言哈哈道：“修远喝高了，一直喊你名字。我知道他是到点了要跟你说一声，所以打给你，让你看看。”
“喝高了，真的？”
李知言推了推眼镜道：“这还有真假，你自己看看？”画面挪动，镜头向低处，斜躺在沙发上的人一只胳膊横在眼睛上，微张的口的确像振振有词。
姜盈半晌没吱声，就在李知言要把手收回来时，姜盈突然说了等一下，李知言又把镜头怼回去，离陆修远很近。不想随后却听手机里云淡风轻地传出来：“陆修远你听好，你再跟我玩这套，我就把家里的门锁全换了。你也就再不用回来了。”
李知言：“……”
游波：“……”
陆修远：“……”
视频挂断的声音和他每次被赶出房门的“哐”、“嘭”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陆修远叹口气，挪开手臂，生无可恋地望着完全法式风格华丽丽的包厢吊顶，眼神瞥向另外两人，一记白眼。
李知言赶紧道：“我就说游波出的馊主意，是你自己默许要试试的！”边说着，一身嘻哈少年风装扮，口口声声来看“亲哥”的游波脑门就吃了他个爆栗子。
游波揉着脑门啧吧嘴：“我哪知道姜、那个嫂子、这么聪明呢？！真的哥，我觉得换了是我，我肯定看不出是假的！”
陆修远把腿放下来坐起身，阴沉道：“你能看出来啥？呵。”
他还是哪哪都疼，尤其这种躺了立起来之类的大动作，还是能一不小心就疼出一身冷汗。但住院这也不是好住的，住得他觉得自己要残废了。
李知言：“我感觉姜盈，态度有点奇怪。你说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你没回国了？”
“不用猜，她早知道了。”
“嗯？你这么肯定？”
陆修远满脸大写地“嫌弃”，他弓着身垂着头望向俩傻子道：“就你这样的，还指望求婚成功呢？你对你媳妇儿心里向着谁，有没点B数？”
李知言略忖了一下，一秒闭嘴。纵然出门前他叮嘱过唐橙别让姜盈担心，但……行吧，估计他一出门媳妇就交底儿了。到底还是闺蜜亲。
呵，女人。
陆修远拎了一旁的外套甩到肩上，紧接着就疼得整个人凝滞了一下。习惯不好改啊，这些天屡次地疼都没能让他记住教训。
“嘿，你慢点兄弟。伤口裂开了还得再缝！”
这架势一看就是要回家，李知言知道拦也是白费口舌，便干脆把游波扔这先送陆修远回去。
至于他，医院陪床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能在夜店多耍耍就当老板给的福利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19 谋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