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轩辕冥歌

79、再次相逢

　　终于，又回到血夕城王宫了，当紫萱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物非人非……
　　王宫的陈设，亭台楼阁的陈列，已经不复当初，她，也不再是那个只会依靠男人而生存的云贵妃，而秦世仇，也变成了雄霸天下的东冥残心帝。
　　月非昔时月，春非昔时春，此身亦不复昔时身。
　　这里，有她最不愿想起的回忆，有她永远无法忘却的噩梦，有她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伤疤，可是，她还是得走进这里。
　　进入的王宫，迎接他们的，是殿前侍卫长，林晚秋。
　　双方客套片刻后，晚秋微微躬身说道，“帝君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来接见各位使节，特派末将前来迎接，众位舟车劳顿，想来已经十分劳累，先请各位入住炫彩宫，歇息一天。”
　　“谢过林侍卫长。”紫萱的面纱遮住了娇艳，遮住了嘴角那抹充满杀机的笑容，林晚秋，你倒是仍旧忠心耿耿，妄我敬你为姐，你居然那样对我……
　　晚秋抬头，看到紫萱的一瞬间，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是她？
　　但是她立刻压下了这种情绪，她以为，紫萱已死，毕竟，秦殇是亲眼看着她跳崖的。只是看到她身着紫衣，她微微皱眉
　　“林侍卫长一直盯着本护法，是为何？”紫萱看着晚秋皱眉的样子，不由得问道。难道是她认出了自己？这么容易么？那她怎么能瞒得过秦世仇呢……
　　晚秋觉察出失礼，立刻客气地说，“紫护法，在帝君面前，还望你不要穿紫衣。”
　　还未等紫萱追问，晚秋已经伸出手臂，做出“请”的动作，无奈之下，带着一丝疑惑，她与白雪见，夜归墨，还有绿溟一起走进了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王宫中。

　　无忧草堂，柳无痕在给秦殇施针后，脸色十分凝重
　　“怎么了，这么严肃。”秦殇故意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
　　“你的病，越发的重了，这次我和师兄好不容易才用冷月余辉来压制住。”柳无痕脸上不见了往日的轻狂和没心没肺，眉宇间全是浓浓的忧虑
　　秦殇身上满是汗珠，他随手拿起旁边的汗巾擦干净，穿上衣服，故作轻松地笑道，“这病，都二十几年了，不重，还能轻了？”他刚刚突然发病，幸亏箫烈和柳无痕及时的帮他压制。
　　“秦殇，要不然，你试试忘情丹。”柳无痕犹犹豫豫地说着
　　秦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片刻后，他又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若是我忘情弃爱，我的兄弟们怎么办呢？”
　　柳无痕脸上也显示出无可奈何的悲伤，他长叹道，“秦殇，我们当年在你面前许下生死与共的誓言，我们大家都愿意鞍前马后的侍奉你，就是因为我们都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可是渐渐地我发现，你的病不断加重，就是因为你太重情重义，戾气，和怒火，使你的病，一重再重。若是，你会因为所谓的情感而死，我想，我们大家都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说什么呢，你们不在我身边，我哪能活着么久。”秦殇故意甩出一幅轻松的样子，希望能安慰柳无痕一下，他心中，也有恐惧，可是他不会表现出来，因为，他必须比别人坚强，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他们的心。
　　“可我们不想让你死！”柳无痕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实在是不愿看到年轻有为的秦殇像他的名字一样，在壮志未酬的时刻，中途夭折。不愿看到，秦殇的生命，像流星一般，只能留下片刻的轨迹，稍纵即逝。
　　“我五年前，就该死了。”秦殇的笑容变得苦涩，而有些凄凉，“能多活这么多年，已经是我赚了，我知足。”
　　柳无痕仍然试图说服他，“秦殇……”
　　“忘情弃爱，无悲无喜，无情无义，孑然一身，就算活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用呢？”秦殇眼里，带着看透世事的睿智，生死由命的豁达。
　　他已经不在乎生死，他只在乎，这些兄弟的命，和他与兄弟们的情义。只要，他还有一丝气力，只要他还能挥舞手中的剑，他就没有理由倒下，因为，他还有他的手足，等待着他去保护。为了保护这些，无怨无悔守护着他的伙伴，就算再痛苦，也要拿起手中的剑，继续，战斗下去，就算再心痛，也要把悲伤掩饰在心底，继续，微笑下去。
　　“秦殇……”柳无痕皱眉看着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鲜衣怒马，桀骜不驯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了这种看破红尘，不恋世事的倦怠。
　　“我死了不要紧，只要你们记得，这世上曾有一个我，便够了。”秦殇神色如常，只是一双异色的妖瞳里，荡漾了些悲凉，他拍拍柳无痕的肩膀，重重地说了句，“谢谢你，一直支持我。”然后他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室的无奈气息。
　　柳无痕的心，随着他走出去的脚步，一点点的沉入冰冷的湖水中，“唉……”
　　“师弟，我真的懂得了，你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箫烈如同鬼魅一般走到柳无痕身边，望着秦殇挺拔的背影，他勾起唇角，荡漾起一个略带赞许的笑容。身上带着随时会吞噬生命的顽疾，经历了那么多肝肠寸断的情劫，他脸上却保持着让人宽心的笑容，这种辛苦，是谁也无法体会到的，秦殇，一定很累吧。他得有多坚强的心，多么坚韧的个性，才能挨过那么多在常人看来几乎是灭顶之灾的痛苦……
　　“他，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呢？”柳无痕失神地说，秦殇，你究竟有怎样坚强的心，怎样坚韧的个性，才能让你，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笑得出来
　　“我们所能为他做的，只有两件事，一，尊重他的选择，二，尽人事听天命。”箫烈的脸上挂着成熟的笑容，他比柳无痕要冷静的多，因为，关心则乱。

　　紫萱没有老实地呆在炫彩宫里，不知是为什么，她想看看，曾经的王宫到底变化成了什么样子，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便独自走出了炫彩宫。
　　依旧是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美得如诗如画，足以让任何人流连忘返。
　　那些东西，都让她有一点害怕和不知所措的心思，越是接近，就越是不知所措……
　　来到了一处看着像是刚刚落成的宫殿，匾额上雕刻着，流云宫，那个云字让她有些失神，不过片刻后她又暗笑自己自作多情，这，说不定又是某个妃子的寝宫吧，建造的这样华丽，想必极得宠。
　　她不客气地走了进去，里面却似乎空无一人，寂静的让人耳朵都发疼，走着走着，她警觉地竖起耳朵，躲在一棵大树下怔怔地看着面前拿着小花锄的黑衣男子。
　　他，发银如雪，双眸宛如冰山与火海的组合，挺直的鼻梁上沾着些许汗珠，唇角绽放着一丝迷人的微笑，他此刻，正在专心致志地为一片尚未开放的花朵除草剪枝，神情温柔的，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五年了，她终于，又见到了他……
　　她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样的神情，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俊美的侧脸……
　　再次见面，居然是这种场合，没有她想象中的压迫与凌厉的对峙交锋，只是，这么静谧，这么平淡……
　　百感交集，真的是百感交集，心中汇杂了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烦闷，似激动，似不安，似惊悸，五味陈杂找不到一个宣泄口……
　　他的脸上，有未退的汗珠，华丽的锦衣，也沾染了尘埃，一双骨节分明，用来杀人或者发号施令的大手，沾上了湿泞的泥土，可是，却丝毫不损他威严的气质，霸气天成，高贵的无懈可击……
　　有些人，天生，就是用来雄霸天下，受万人朝拜的吧，比如，秦世仇……
　　而有些人，就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就算身份再高贵，本事再大，也只能臣服于别人，比如，自己……
　　正在专心整理花草的秦殇，突然眉头一皱，他感觉到，这流云宫里，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人，他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杀机，是谁敢这么大胆闯入流云宫，这流云宫除了自己，只有紫萱能进来，其他的……
　　他眼里闪过一缕凌厉的杀气，无比自然地抬起手，一支锋利的袖箭，转瞬飞出，带着毁灭性的气势，向那个地方射去
　　其他胆敢闯入的人，只有死。
　　电光火石之间，紫萱愕然地看着那支小巧却可以瞬间要了她的命的袖箭，慌忙地侧过身躲开，她可没那么华丽的招式，和与之相抗的内力。
　　可是，如鬼魅般的身影带着满满的不悦与愤怒，向她逼近，凌厉的掌风已经迫近了她的胸前，秦殇看到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的时候，心里一震，急急地收回了七成的功力，却仍有三成击在紫萱胸前。
　　一丝甜腥从喉头蔓延都嘴角，紫萱扶着树木，勉强支撑身躯，剧烈地咳嗽着。
　　秦殇硬生生收回招式，已经被自己的内力击伤，他微微晃动了几下，便用眯起一双异色的妖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是宫女？是新来的妃子？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