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轩辕冥歌

33、绝望重生，不择手段

　　阵阵麻痒的痛楚撕扯着紫萱的心，让她从昏迷中渐渐清醒，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白雾，看的不甚清晰，过了好一会，她的眼睛才适应了周围，原来是一间古朴素净的木屋，有些陈旧的家具看上去干净整洁，白纱屏风上绣着淡雅的荷花。
　　这是哪？她疑惑的想到。刚刚想坐起来，全身刚刚愈合的伤口崩裂，剧痛让她低低的喊了一声，奇怪，自己声音怎么变得这般沙哑难听？脸上怎么有股肿胀的痛苦，抬起左手想摸摸看，猛然发现自己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淡淡的血痕，已经干涸，
　　破碎的记忆渐渐拼凑完整，想起来了，自己自杀了，再想想自己自杀的原因，她嘴角勾起无助的微笑，自己真的，连死都不能了，秦世仇真是说到做到，自己现在果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门突然被推开，青衣男子缓步走进来，见她已经醒了，拱手道，“弟妹有礼了。”
　　紫萱刚想张口问他是谁，可是话到嘴边，却发出沙哑如金属摩擦一般的声音，叫自己听了都一阵反感，只能抱歉地看了看青衣男子
　　柳无痕皱皱眉，看来秦殇对紫萱下的药，剂量可不是一般的大，连解毒圣药神农百草都奈何不了。“弟妹放心，在下会尽力治好你的。”
　　是他救了自己？是他又让自己回到这痛苦的生活中？紫萱一双绝望的黑瞳，泛着浓浓的悲哀，紧紧的盯着柳无痕，无声的质问着他，为什么要救她
　　那种悲伤到极点的眼神无声的拷打着柳无痕的良心，一寸一寸将他凌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弟妹，我知道你在责怪我为什么要救你，不管你是为什么求死，但是弟妹，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活着吗？”
　　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紫萱知道他既然叫自己弟妹，想必也是秦世仇的好友，他身边的人，果真忠心。侧头闭目，再不愿多看柳无痕一眼。

　　叶素雨悄悄地来到了无忧草堂，她知道了紫萱在这里的消息后，一刻也呆不住。
　　柳无痕一向不喜外人打扰，皱着眉问道，“你找谁？”
　　“你好，我，我找我妹妹，她叫紫萱。”叶素雨犹豫着说道。
　　柳无痕突然想起，上次紫萱小产之日，好像是见过她有这么一个姐姐。无奈的点头道，“你进来吧，她在屋里。”

　　虽然是午后，但是也是有些寒冷，叶素雨看到屋子里窗子洞开，连忙去关上，再看看床上躺着的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满脸的刀痕，密密麻麻，本来秀美清丽的面容，变得比鬼魅还要狰狞恐怖，虽然伤口都已经愈合，但是这样看着，还是难免心惊
　　看着叶素雨的反应，紫萱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心中的哀恸，难以自持，本就破碎不堪的自尊，再次被击垮，泪水奔流而下，却死死的咬住唇，不肯发出一声哭泣。
　　叶素雨心下的愧疚，肝肠寸断，原本多么娇美的可人儿，现在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因为她，都怪自己。上前一步，猛地跪在地上，紧紧拉住紫萱的手，声音凄厉悲痛，“紫萱，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否则那个畜生，那个畜生就不会这样对你了，紫萱，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是姐姐不好，都是姐姐的错。”
　　紫萱无声的摇摇头，收回自己的手，安抚的拍拍叶素雨的肩膀，事到如今，她不怪别人，她只怪命运太残酷，她只怪，秦世仇丧尽天良。
　　叶素雨伏在紫萱身上，双肩剧烈的颤抖，哭声一刻不停，滚烫的泪水沾湿了锦被，她在忏悔，她想赎罪，可是太晚，真的太晚了。

　　深夜的殇离苑，秦世仇举杯独酌，心中的惆怅，无法言说。
　　他很少去看紫萱，越来越少，他怕，怕见到她眼里的不满，冷漠，甚至是厌恶。
　　他只是一味的在逃避，可是，却越发的想要见她，
　　他们之间的回忆，却都是带着狰狞的血色，残酷的杀戮
　　他给她的爱，强烈而又带着毁灭性
　　不能给她美好的回忆，
　　不能给她幸福的生活
　　不能给她她想要的爱
　　却又，自私的不想放她走
　　他曾天真的以为，她是那样柔弱那样怯懦的女人，她认定了自己一辈子，她不会恨自己杀了叶素雨的父亲，不会恨自己折磨帝江城的叛臣，不会恨自己凌虐叶素雨，可是他错了，她，恨他，那样强烈的恨着他……
　　是他，太自负？还是，自取其祸？
　　到底要怎样才能把那个女孩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像柳无痕说的，囚禁她也许会让她更恨自己，幽禁她，换的来她的留下，可是换不来快乐，换不来她的情，那么怎样才能让她忘记仇恨重新爱上自己呢？
　　忘记仇恨，忘记仇恨。若是她失去了记忆，是不是就会忘记仇恨了？
　　秦世仇腾的一下站起身，满脸都是神秘的笑容。

　　柳无痕被秦世仇的暗卫叫到萧瑟的花园，秦世仇身着黑色锦衣，黑蓝的长发被风四散吹开，离乱不羁，左耳上的蓝色钻石，耀眼夺目。
　　“你到底想问什么？我很冷。”柳无痕还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站久了，难免有些发抖
　　“她，”秦世仇犹豫了一下，问道，“她怎么样了？”
　　柳无痕无奈一笑，“你想知道自己的女人怎么样了，自己去看，何必问我。”
　　“我怕她不见我。”秦世仇抬头望着天空，沉沉地叹气，他不是不想去看她，只是他怕看到她那种充满恨意与反感的眼神，他讨厌那个眼神，确切的说，是害怕那个眼神。身为君王的他，第一次知道了怯懦的滋味。
　　“她现在躺在床上，没有了说话的能力，还不随便你怎么样。”柳无痕故意以话相激，他就是想他明白，他的做法完全是大错特错。若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早晚得毁在自己手里。
　　“你又在挖苦我？”秦世仇布满血丝的眼睛透着无比的疲惫，他这几天每天都睡不好，总会梦到自己失去紫萱的场面，惊醒后他仍旧心有余悸，从不后悔的他不由得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秦殇，你是个聪明人，可是你太重感情，什么问题只要牵扯到感情你就会失去理智。”看到他那个样子，柳无痕也不便再去责怪他什么，只是无奈的劝导，“你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你这样做真的对吗？将自己所爱的人，伤害的体无完肤，这到底对不对。”
　　“可我，我怕我留不住他。”秦世仇垂下眼睑，颓废的气息散发出来，让人无比的心疼。
　　情爱，当真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秦世仇明明将紫萱伤害地千疮百孔，可是却有着以爱为名的理由，这世道如今是怎么了？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秦殇，我调理好她的身子，然后再让她决定留不留在你身边。”柳无痕知道，此刻只有把他们两个分开，才能让那头暴戾的雄狮安静下来，免得在作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秦世仇颔首，应允了。紫萱的身体，确实该好好调理，她那么完美的人，不该留下任何瑕疵。犹豫片刻，他问
　　“无痕，你记不记得你有一种叫做夜尽天明的药。”
　　“你想，做什么？”柳无痕凝眉问道
　　一种求不得的苦涩蔓延到秦世仇的五脏六腑，连他千年不变的冷淡面孔都有些纠结，散落的长发随风飞扬，盘结，再打开，离乱的心绪，找不到一个解决的源头。“无痕，你不想我和她快乐的在一起吗？”
　　“你这样太卑鄙了。”柳无痕心中一阵颤动，顶天立地的秦世仇，难道要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
　　“我不在乎。”秦世仇勾起唇角，绽放了一个充满了虚弱与诡异的微笑，为了爱，卑鄙一点，又能怎么样
　　原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爱上仇人的女儿，没想到现在，他不但爱上了她，而且深深的沉沦其中，不但失去了理智，甚至连自我都舍弃了，可是，他却依然无法阻止，她离开的步伐。他发誓，只要可以拥有她，拥有她的爱，他愿意失去一切不择手段也没有关系

　　淡淡的檀香萦绕在空气中，混合着药香，竟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闻着心旷神怡。
　　紫萱静静地盯着床沿上叮叮作响的铃铛，这是她可以消遣的唯一途径。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无痕，我想看看她。”
　　她死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个给她无比痛苦的男人，现在却来这里假惺惺！死死的闭上眼睛，侧过头假寐。
　　秦世仇轻轻地推开门，看着处于睡梦中的紫萱，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慢慢走到她床头，看着她脸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心中不由得抽痛，轻轻地在床头坐下，握起她缠着纱布的左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磨挲着
　　紫萱心中一阵厌烦，却不敢抽回手，生怕他发现自己是在装睡。
　　轻轻地吻着她的手，眼角有一些湿润的液体渗出来，秦世仇从未想过，动情原来会是这般痛断肝肠，不是说情爱会甘之如饴的么，可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却是苦海无边，将自己和所爱的人都伤的体无完肤。
　　“我只是不想你爱上别人才会囚禁你，你会理解我的对吗？紫萱，我相信，你终究会爱上我的。”秦世仇的眸子里全是迷离的痛苦，她明明已经是他的人，是他的私宠，是他的禁脔，为什么她会爱上别人，自己对她的感情，还不够深？还是她本人太过水性杨花？抑或是自己的手段还不够厉害？到底为什么？秦世仇痛苦的思考着，直到脑子里一片混沌。
　　紫萱心中轻轻的震动了一下，难道说他这般难为自己，这般折磨自己，都是因为他的爱？这般残酷的爱，谁会接受的了。
　　柳无痕无奈地看着秦世仇，这个高傲的男人也有降低身价的时候啊，他对她用情很深，可是，他真的伤紫萱太深了。再看看床上似乎睡着的紫萱，他浅笑，道，“秦殇，弟妹需要静养，你还是……”
　　秦世仇只好放下紫萱的手，温柔的为她掖好被子，万分留恋地看了她一眼，才向柳无痕点点头，披上裘衣离开。
　　看了紫萱一眼，柳无痕笑道，“想装睡到什么时候呢。”
　　紫萱心里一惊，诧异地望着柳无痕，他怎么知道自己再装睡？
　　看到她的反应，柳无痕的笑容更加深奥，到底是个没心机的小姑娘。“弟妹，我已经找到了解哑毒的药方，明天开始我会给亲自给你熬药，相信很快就会调理好你的身子了。”
　　紫萱失笑，自己好了，就会被送回秦世仇身边，做一个有口不言，有耳不闻，有眼无珠的宠物。何必治好呢。
　　“弟妹，其实，秦殇不是坏人，他只是不懂得怎样去爱，他从小就活在仇恨当中，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爱，所以……”看紫萱那样悲伤的样子，柳无痕就知道，秦世仇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太多无法抹平的伤痛，他给她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若是让紫萱彻底原谅他，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紫萱不想去听和秦世仇有关的事，尤其不想听为他辩解的语言。她扭过头，用被子蒙住脑袋，无声地抗议着。
　　柳无痕沉沉地叹了一声，“弟妹，你原谅他吧，他是爱你的。”
　　若是他那样的畜生都值得原谅，那么世界真的是疯狂到极点了。

　　二十天后，无忧草堂
　　柳无痕解下紫萱脸上的纱布，一张清丽的面容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松了一口气，笑道，“弟妹，看，新的皮肤比以前的还要好。”
　　叶素雨惊喜地握起紫萱的手，如释重负，道，“妹妹比以前更美了。”
　　紫萱望着镜子里重生的自己，露出灿烂的微笑，如百花初绽，美不胜收，她感激的向柳无痕行了一礼，“多谢无痕公子。”她的声音带了一丝难以磨灭的沙哑，不复原本的清婉，不过却更加动人心弦。
　　柳无痕玩笑道，“弟妹不怪我就好。”
　　紫萱垂下头，眸中难掩失落，自己，还是痊愈了，恐怕又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秦世仇缓步走进了房间里，柳无痕看了秦世仇一眼，无奈地拉着叶素雨的衣袖退出门，想必他们两个有很多话要说，外人还是别去打扰的好。
　　抬起她的下颌，仔细的打量，不愧是柳无痕，她脸上一点疤痕都没有了，雪白的脸颊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珍珠一般晶莹剔透。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紫萱没有过激地挣扎，只是无比哀怨地看着他。
　　秦世仇一阵不悦，沉声道，“你想都别想。”
　　痛苦的眼泪滑下眼角，留下一片泪痕，紫萱心中满是绝望与无可奈何。
　　秦世仇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神，只是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拉起她柔若无骨的手，仔细一看，不由得一皱眉，手腕上猩红狰狞的疤痕十分显眼。低叹道，“这里留疤了呢。”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紫萱冷笑，侧过头不愿再看他假惺惺的样子。
　　看着紫萱冷漠的反应，秦世仇一阵失落，她为什么还是不理解自己的示好，她为什么还要抗拒自己对她的关心。
　　秦世仇扯过她的左手，“咔吧”一声扣上了一只纯金打造，镶嵌着七色宝石的手镯，道，“刚好可以遮住你的伤痕。以后一直带着。”
　　紫萱怔住，这个男人，也会有这样细心的时候？看着那只色彩斑斓的手镯，她心中一阵震动，伸手想脱掉它，可是无论怎么用力，还是纹丝不动。
　　“云紫萱，我，问你最后一遍，你爱我吗？”秦世仇失神地盯着她那双黑沉的水眸，冰蓝色的双眼充满了薄弱的期盼
　　最后一遍？这次回答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下回了吗？紫萱愣了愣，随即摇头。没错，她确实不爱秦世仇了，从他给她灌下打胎药的时候，所有对他的爱都变成了飞灰
　　“这样啊。”秦世仇垂下了头，细碎的刘海将他深邃的双眸遮住，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感随即散发出来，良久，他抬起头，眸子阴沉冷酷，黯淡的恍若死水。
　　一种莫名的不安冲进了脑海，看着他的表情，紫萱一阵心悸。
　　将她瘦弱的身躯禁锢在怀中，捏开她的嘴，迅速塞入一颗乌黑的丹药。一连串的动作快的惊人，紫萱还未尖叫出声，便觉心中阵阵抽痛，大脑一片空白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的抽离自己，心仿佛被挖去了一块，看向秦世仇的双眸越来越模糊，终于，她失去了意志，陷入的一片黑暗之中。

　　望着穿上熟睡的女孩，秦世仇勾起嘴角，露出释然的笑容，她会属于自己的，永远都会。
　　“秦殇，我警告你，夜尽天明的效果只有一个月，”柳无痕看着渐渐走入绝路的秦世仇，心中又气又急，他这样做真的是在把他所有的后路都断了，他这样做真的是为了爱吗？
　　“我知道，”秦世仇长叹一口气，他真的是没办法才给她吃夜尽天明，她对自己的恨太深了，如果不让她忘记过去，她是不会乖乖和自己在一起的。
　　“你简直就和疯子没什么两样了，竟然用这种东西控制她，要是她清醒了，她一定会恨死你的。”柳无痕虽然知道秦世仇的心情，虽然相信他对紫萱有爱，但是对于他的做法，他是在不敢认同。
　　夜尽天明，是柳无痕制造的最没有意义的药物，它的名字，有两个含义，一是，可以让人忘记过去有关自己的一切，无论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但是效果只有一个月，等到一个月的期限到了，夜尽天明的一刹那，所有的记忆都会回来，第二层的含义就是，施毒者给别人下了此药，中毒者与施毒者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去，从而使施毒者迎来夜尽天明，苦尽甘来的一刻。
　　“她会爱我的，只要我温暖着她。这一个月，我会让她爱上我。”执拗而倔强的眼神让秦世仇看起来如磐石一般固执，他始终不知道，将自己的信念与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根本就是大错特错的做法。
　　“你，秦殇，你好自为之吧。”柳无痕气的拂袖而去，没救了，秦世仇简直就是疯子中的疯子，否则他的想法，怎么会和正常人不一样。等到怒气渐渐消散，柳无痕又深深的为秦世仇感到悲哀，从小他就一直生活在仇恨中，从没有体验过爱的滋味，也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或者这才是他心灵扭曲的原因。他不该那样以自我为中心，事事都先入为主，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这样下去，他只会变得更加冷血残暴，因为他绝对求不得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