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痛失爱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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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副小小的身躯，可是，已经变得冷硬，再也不能站起来对他笑，叫他父王……
痛的扭曲的脸颊，仍然带着一丝笑。是不是在感谢命运，收去了他的生命，让他以后，再也不必面对痛不欲生了呢？
他缓缓跪在那失去温度的尸体旁边，伸手轻轻将孩子僵硬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
他轻轻扒开孩子紧握的右手，里面，躺着一只浸满了血的哨子，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刻了两个字，莫失……
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滚烫了起来。
有子莫失，可是我终究，失去了你。
看着孩子破碎的衣衫，凌乱的头发，血肉模糊的手指，咬的破碎的嘴唇，他真的，恨不得那些伤痛全都在自己身上。
心，好痛……
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让你，这样痛苦的死去。
孩子，对不起……
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能，紧紧地抱着孩子的尸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噬咬自己的心，缓缓的，把他的心蚕食，一阵阵无法忍受的痛苦，让他的身体，不停的抽搐，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熄灭消散的危险。
命运之神啊，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
为什么，在每次我最开心的时候，收走我的一切？
喉头有什么在堵着？每一次呼吸都觉得灼痛异常，就像有刀剑在刮，有烈火在烧。
心中仿佛裂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破洞，正有着浓稠的鲜血奔流而出，他突然觉得，好冷啊，阴风呼呼地从破洞中灌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帝君，莫失王子已经去了……”绝刃望着帝君怀中那个小小的人，眼眶突然变得滚烫，这些年，他也同样对秦莫失视如己出，那样快乐，坚强，活泼的孩子，就这样去，孩子，就那样，变得了无声息，他都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横祸，何况是帝君。
“帝君，请节哀。”晚秋勉强说完这句话，随后背过身去，紧紧咬住手臂，妄图压抑自己的哭声，可是，颤抖的双肩仍然暴露了她的心情。五年来，秦莫失是秦殇唯一一个生存的希望，唯一一个精神的寄托，如今，他该怎么办……
闻讯赶来的柳无痕和箫烈，见到满屋子压抑沉痛的气氛，一颗狂跳的心，终于归于死寂。
柳无痕颤抖地握紧自己的双手，发疯一般地用力，他好恨自己，好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救治秦莫失啊！有股酸涩充斥了大脑，热流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滑落。
箫烈将一双同样颤抖的手，搭在柳无痕的肩膀上，抬起头侧过脸去，生生将涌出的眼泪赶回眼眶，要他如何接受，前几天还向他学习武功的秦莫失，变成了躺在秦殇怀中，冰冷的尸体。他的悲伤，无法言语，一股热流涌上了眼眶，他拼命咬牙忍耐，极力地克制着悲痛，以至于表情，都有些扭曲
“对不起……”易远兮跪在秦殇旁边垂下头，心头满满的悲痛，让他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昨天，他要是，早一点去多好，昨天，他要是，加强宫中的防御，没有那么杂乱，该有多好。懊恼与自责，就好像剔骨尖刀，狠狠的凌迟着他。
征战沙场，狼烟猎猎，血染长衫，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与悲痛……
一个小小的黑影，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望着一屋子人悲痛欲绝的神情，泪流满面。
他狠狠地用小拳头锤着柱子，报仇报仇，报什么仇啊！他根本，一点也不开心，这种感觉，跟主人说的，差远了。
他不要报仇了，他不要了！
所有人的声音，都仿佛从云端深处传来，秦殇听得不甚清楚。从秦莫失如雕像一般坚硬冰冷的身体上传来的彻骨寒意，让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被冻结。他伸出修竹一般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秦莫失如大理石一般冷硬的小脸，脸上带着凄凉轻柔的微笑，面容怔忪，宛如失了魂。
“他只是睡了……”他轻声地说着，仿佛编织着一个美丽的梦境。如果，可以，他多想，永远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再清醒。
那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那么安静，那么乖巧，那么可爱，可是身上的痕迹，却昭示着他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生不如死。
他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再也不能开口叫他父王，哪怕一声。
“父王，早上好。”
“父王，莫失学会耍九节鞭了。”
“父王，莫失是不会死的。”
“父王，莫失还要陪你一起等母后。”
“莫失要永远陪着父王。”
“母后也要陪着莫失一起长大。”
……
无数个声音在脑海里回想，让秦殇的大脑一片混乱。
那苦甜参半的回忆，充斥在他整个脑海里，莫失发病强忍痛苦的笑脸，莫失懂事安慰他的话语……
胸口堵着什么东西，好难受啊，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承受住，这比挖心还要痛苦的感受，
“扑”的一声轻响，一口带着他体温的鲜血喷溅在雪白的布帛上，那么刺目，那么扎眼，就像地狱中的曼珠沙华一样绽放开来。
莫失，我注定不能和你在同一片天空下出现，甚至，连你死前的那一刻，我也……
秦殇仿佛，能看到他临死前的情形，那么绝望，那么孤独，那么痛不欲生，他一定，睁大了眼睛在呼唤他的父王，他一定，又说，他不会死……
天知道，秦莫失临死前会经历怎样的绝望。孩子正处在天真烂漫，喜欢幻想的时代，每天都接受着来自周围的人的爱，正在学着，拾金不昧，助人为乐，见义勇为，可是等到他最无助，最悲伤，最恐惧的濒临死亡的时刻，他最爱的父王没有出现，他最尊敬的无痕叔叔没有出现，他最信任的箫烈叔叔没有出现，他最亲爱的弟弟莫离没有出现，他最喜欢的母后紫萱没有出现，所有代表正义和爱的一切都不曾出现，只有恶魔在恣意的横冲直撞，挥舞着手中邪恶的武器夺走了他幼小的生命。这是怎样一种悲伤？怎样一种无助？又是一种，怎样的孤独？那一刻，他失去的，恐怕不只是生命，还有他对这个世界，对周围的一切，对身边所有人的信任与希望。
眼中的泪，无意识地流淌下来，无法停止……
五年，他还有多少个五年？就算他能有一百个五年，他换的回，一个秦莫失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不是就是骨肉分离的痛不欲生？
他惨笑，终于还是尝到了紫萱当时的心情，他终于知道了紫萱为什么那么恨他……
终于还是尝到了叶晋天丧子的痛苦，终于还是知道了他当时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和带着哀伤的眼神的来源和滋味。
如果可以，他也好像哀求一下，请求命运放过他的儿子，这样，他不会觉得这样愧疚这样悔恨。
这就是，上天所说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莫失，你睁开眼睛，在看看父王好不好？求你……
眼角干涩，裂痛，像是突然被撕开了一样，滴下的液体，变成了血红色，颗颗血珠，坠落在秦莫失了无生机的脸上。
那眼泪，本能地施放着他心底无边无际地痛苦，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每一滴泪，都是他心头的一滴血。
秦莫失是他心头的肉，是他这五年来，唯一能展颜一笑的理由。难道，命运之神，就以折磨他们这些凡人为乐吗？难道命运，就不能让他开心的久一点吗？
即使，他早就知道会失去，可是，为什么要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让他失去！
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可是那样真的很快乐，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快乐。
为什么，命运要一次一次，把他脆弱的梦残忍的打破！
如果一切都早已经注定，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注定世界上没有属于我快乐，那我为什么要去追求那个遥不可及的东西？就这样颓废下去吧，就这样吧。
他在绝望与不甘中，合上双眼，陷入茫茫的黑暗中……
整整七天，秦殇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不吃不喝，拒绝一切人的关心，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事情毫无反应。
他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孤独的世界中，沉溺在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
秦莫失，是他这五年中唯一的牵挂，是他全部的希望，如今，失去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生存下去，到底有什么希望。
那种悲痛，比当初失去了哥哥，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姐姐，和全城百姓还要痛苦，却同样，如同一个长满了毒刺的荆棘，将他的心，紧紧缠绕其中，让他觉得，连呼吸都是多余的，呼吸一下，就会痛的要命。
如果，回到从前，早知道，莫失只有短短五年的生命，可是却要承载比同龄人多十倍百倍的痛苦，他绝对不会选择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孩子，是他仅有的财富，是他心灵的寄托，是他唯一生活下去的全部勇气，他不忍心割舍，可是，却造成了今天这个悲惨的结局。
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吗？有些事情，明明能够预料到结局，却偏偏存在着侥幸的心里，不顾一切地去争取，不弄到一身的伤疤，不肯罢休……
他以为，会有奇迹，上天会可怜他，可是，他又一次错了。
上天不会眷顾所有的人，更加不会可怜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生命充满杀戮的人。
错了啊，错在自己太自私，他不该，自私的留下秦莫失，让他，生不如死的活了五年，最终，痛不欲生的死去……
一想到，懂事，乖巧，聪明，伶俐的秦莫失，真的，永远，离他而去，他的心，真的痛到无法呼吸。
就用这，残忍的拒绝一切人的安慰，救助，来弥补对莫失的亏欠，来惩罚他当初的自私。就用，这条自私的生命，来忏悔赎罪吧。
老天，他好想真的变成一个疯子，疯了，就不会在想这么多，疯了，就不会在这么痛苦。
可是上天，连疯的机会都不给他……
上天不允许他以疯狂来逃避这一切，所以，他不得不清醒的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痛苦。
是上天在惩罚他的罪孽吗？是上天看不惯他染满鲜血的双手吗？是上天觉得他充满了杀戮的人生太过得意吗？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要报复在他幼小的儿子身上……
我曾经那样地憎恨杀戮，所以我要以暴易暴，做出和他们所作的目的完全不同的事情，我曾以为这是一种接近了神明的行为，可是后来我背过身去，才发现，原来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让我更接近地狱。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做以战止战，拯救天下苍生的事情，这些可笑的誓言，就让它去死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王兄，你出来好不好。”易远兮的声音，都已经带了哭腔，他已经哀求了他七天七夜，可是，那扇紧闭落栓的房门，依旧没有打开。
能怪谁呢？怪只怪，命运太残忍。可是，他们这群，早就被命运遗弃的人，该懂得，只要与美好有关的东西，他们都求不得的事实。
柳无痕拍拍易远兮的肩膀，和他一起叫门。他知道，秦殇在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赎罪，来忏悔，可是，他真的不认为秦殇曾经做错了，毕竟，谁都无法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人，不都是这样吗？他们无法预见未来，所以他们珍惜现在，贪恋现在，这，有错吗？
就算心中痛苦万分，可他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秦莫失的身后事，揪出幕后害死秦莫失的黑手。
那个人，让秦殇，让他们自己，下半生都会活在地狱中，所以那个人，也不能独善其身，他们一定，要把那个人同样拉倒修罗地狱中！他们以血起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痛失爱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