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芳令记》沈沉心

73、73 看不见的刀

　　苦涩感涌上了芳妃的心头，看来皇上的意思是要保住皇后，庆妃成嫔两人看来虽然没有琢磨出这一点但做得很到位——她们抢先装可怜说话，把最后一锤定音的责任推给了自己，说皇后德行有亏也好，还是站出来给皇后作证表清白也罢，是件里外不是人的事。
　　可惜，皇上的意思绝对不能违拗，自己必须硬顶下去。
　　皇上、太后和皇后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喉咙好像一下子变紧了，其实说两句真话很容易，让皇上皇后有个满意的台阶下也并不困难，但是芳妃怎么能甘心！
　　突然，芳妃闪过记忆里的一段画面，上辈子皇上不留情面的废后的那一幕，皇后把头发随便就剪掉，那样子丑陋得没法见人。现在眼前这个皇后的头发虽然是被迫被剃光的，但是实质上和上辈子自己剪短头发没有什么区别。
　　皇后，你的存在让我无法忍受，现在我不得不做出违心的选择。庆妃、成嫔，你们的所作所为推给我一件坏事，可是也给我一个绝好的机会。皇后，你会感谢我，一直到你被废、到你死亡。
　　芳妃端正地跪在了皇上面前，没有可怜兮兮的声音，只有平和中正的说话声：“回皇后娘娘的话，娘娘凤体关系后宫平安，我和各宫姐妹自然关心，但私下议论是断然不敢的。”话说到这里，皇后的脸一下子涨得更红，但芳妃没停，继续说下去：“随驾出巡是皇上恩典、我等之幸，不敢因离宫而稍有懈怠，每日向太后老佛爷请安后必去皇后娘娘处请安，娘娘身子状况自然也略知大概。皇后娘娘在从济南到杭州的路上就有不适症状是实情，庆妃、成嫔两位姐姐应该也看到过，妾得皇上恩赐，生过两个小格格，对女人身体孕态比之庆妃姐姐、成嫔姐姐略熟一些，但娘娘自己并未言出，我也不好贸然道喜。”
　　此话一出，皇后嘴角颤抖了几下，眼中泪珠滚滚流下；庆妃和成嫔脸上可怜兮兮的样子褪去大半，闪过难以置信之色；皇上的眼睛亮了一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屏风后面的太后看不清面容，但是芳妃知道太后会想些什么。
　　皇后心里可能仅仅是感动，但皇上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会知道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等于以直报怨。十格格是女孩，宫中的规矩是不养亲生儿子，只是因为皇后当时死了十三阿哥心里不痛快，生生让芳妃母子分离，哪怕她的地位已经是嫔了也没办法从皇后手里要回孩子。母女都住在坤宁宫却咫尺天涯，这个滋味，从小和只是格格身份的母亲分离的皇上是知道的，芳妃又刚刚死了一个孩子，她对把十格格从身边抱走的皇后一定是有怨的。但是，她说了公道话。皇上早就查过，他早就弄明白了皇后身体的状况，但是他必须给死抓着这件事的太后额娘一个交代，太后重规矩，一定要有让她信服的人证。就算太医们不能断定，皇后这几天在坤宁宫养身体的时候也自言自语说过随驾妃子能作证，虽然皇后派人监视妃子们的手段不光明，却也给了一条路。
　　庆妃安分认命、芳妃美貌老实，成嫔胆小恭顺，皇上心中这三个妃子的印象一向如此，她们都不像是会落井下石的人，但是一下子站出来的庆妃和成嫔的话，让皇上重新认识了这两个陪了自己多年的女人。
　　没有一句针锋相对的话，却没有给皇后任何的退路，口口声声说姐妹的妻妾间，攸关生死时才看出一分真实。皇上不做声，他对自己被女人的面具蒙蔽了感到无话可说。直到芳妃开口说出那番话。
　　芳妃，顶着前面两个妃子的互相附和，说出来他想让别人听到的话。
　　她认为皇后是清白的。而且她甚至没有对和她言论相反的庆妃成嫔出言反驳，而是用自己生育过两个孩子而庆妃成嫔没有经验，把她们两个的责任也卸去了大半。
　　皇上也重新认识了芳妃，一个原本只有些美貌和老实可取的木美人，有了宽容和智慧的闪光，他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令妃，那时的令妃只是低阶妃嫔，却给他除了容貌之外都极端美好的印象。而芳妃，更加美丽，更加年轻，而且她现在已经高居妃位，却还有如此豁达的心胸。
　　朕给她的封号只是夸她容貌的“芳”，是不是错了，如果她在令妃之前出现......
　　皇上的眼神并没有再看皇后的表情，而是在芳妃身上流连许久。
　　几日之后，坤宁宫传出皇后病愈的消息，一切似乎从此云淡风轻了，但是细心的宫人们还是发现，庆妃和成嫔一天天萎靡下去的精神，以及芳妃本来没有多少布置的钟粹宫添置了贵妃才有的一些玉件。
　　芳妃在这明显的水涨船高中安静依旧，金玉器物在曾经掌管六宫的前皇贵妃眼里算不得什么，只有一件事是真的让她高兴：皇后平反后的第二天便以养病无力照看为由，请示了皇上，然后把十格格的抚养权交给了芳妃。从此，女儿就是自己的了！表面上看，一个格格由皇后抚养，哪怕是宫婢生的将来身份也会和别个不同，芳妃自己养的女儿不如皇后养着尊贵，一般孩子的抚养权交到皇后手里，哪怕是亲娘也不愿意要回来误了孩子前程，就像先帝爷虽然有生母却一直在皇后名下教养。但是皇上明白，这是皇后投桃报李，母子之情是多尊贵的身份都换不来的，并不是皇后嫌弃了十格格，所以他同意了，而且十格格之前的公主封号还升了一格，变成了固伦公主，和先皇后的女儿和敬一样。芳妃虽然不愿意自己女儿被过度关注成为出头鸟，但是后来想想，自己现在正是要开始巩固权柄的时候，老实可以，但不能过分软弱，皇上给封号本来就是很主观的，还珠格格说封也都敢封，一个女孩而已，就是封到顶也构不成对皇位的威胁，只能说明皇上喜欢，皇上喜欢自己的女儿，谁敢多说什么？
　　皇后送回了十格格的抚养权，芳妃并没有看做是什么胜利，她不敢放松一丝一毫。那天庆妃成嫔两个平时性情低调的妃子对皇后的打压让芳妃认识到，这个宫里是个皇上的女人就不能小看，表面上亲热，背地里捅刀，皇后差点被两个令妃那边的太医弄得万劫不复，谁又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都可靠？就是宫女太监自己有权撵人，太医可不是那么好动的。送回十格格自己为母子团圆高兴，也高兴在自己所有的敌人之中，地位最高的皇后是最蠢的，有恩说真话算什么？如果自己是皇后，就死死把十格格攥在手心里不放，向皇上给十格格固伦公主封号，将来自己就是不顺着她也得被人看成她一党，现在把孩子送回来，白白放走了一个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