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芳令记》沈沉心

14、14 施恩(附关于历史令妃的一些看法）

　　身上盖着有异味的潮湿棉被，金锁全身发冷却没有力气好好的抬手把被盖得严些，她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烧红的铁筷子向自己刺过来。太太，奴婢没犯什么罪过，奴婢从七岁就一直在好好地跟着小姐照顾小姐，可是为什么奴婢要受这么多的罪？
　　金锁恍惚着，不断地强迫自己去想自己已经被从那个可怕的地方放出来了，可是想到这一点她也不得不想起自己受过的刑还有最后刺痛心的那一幕：紫薇小姐被救出来后直接被那个叫福尔康的少爷抱起，她只顾着靠在福尔康的身上掉眼泪，看也没看自己一眼。结果身上难受无法喊出声的自己就被几个太监宫女拖走放在这冰冷的屋子里无人问津，还被隔起来仿佛是什么脏东西......不，自己是奴婢，要认命，主子只是忽略了自己，自己只是奴婢。可是，奴婢也会疼啊。
　　金锁心中正乱，耳中突然听到了刺耳的开门声，身上疼的不能动眼睛转到那个方向，看见了一个穿着细蓝布的小宫女走了进来。紫薇一直不在意宫规之类，金锁却用心地记过，这样能穿得上细布料衣服的宫女都不是低等奴才，而这个宫女的年纪也就十三四岁，她肯定是某位宫中人物得意的属下。
　　“你就是金锁姐姐吧，听说你遭了难，我们主子心善弄了一点伤药和银子让我带过来。”扇儿掏出来芳嫔拿的东西，本想把药膏的瓶子打开，想了想又停手了，把药膏摆在金锁身旁的地方：“我不能在延禧宫呆久了，主子要着急，这些东西你自己慢慢用吧，主子让我告诉你，这个宫里你还要呆好多年，要自己慢慢熬出头。”扇儿加重了“自己”这两个字，芳嫔的话已经带到了，她转身离开，如果没有身旁的银子和药品，金锁几乎不相信还有人来过。
　　还要呆好多年，要自己慢慢熬出头。自己熬出头。自己。
　　金锁泪眼朦胧，咬牙抬起手抓住药瓶，打开瓶子，粘稠的药膏透着舒爽的清凉直接冲进脑子，轻轻涂一点在伤处，原本难熬的疼痛大为减轻。待到傍晚，总算延禧宫的粗使宫女回来休息，金锁拿出碎银子换来了一碗水和两张饼，强迫自己吃下去。
　　两天后，当福尔泰跑到金锁那里递上伤药告诉她紫薇并不是故意把她忘了时，金锁泪流满面，小姐没有忘了奴婢！但是内心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宫里我还要呆好多年，熬出头归根到底要靠我自己啊，我不能做一个被主人遗忘就活不下去的人。
　　数日后，芳嫔在宫内散步时经过延禧宫附近，和走路还有些不便出来晒太阳的金锁“巧遇”了，金锁一眼就看到了芳嫔身边的扇儿，欲言，又止。芳嫔自始至终没有注视金锁，但是她用余光看到了，金锁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其实如果金锁是个真正从小培养的宫女，芳嫔也绝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施恩办法，但是她是单纯的夏雨荷教导下的奴婢，完全不理解宫中的生存法则，不会明白在宫中的施恩几乎就等于利用的筹码。不过芳嫔有把握让金锁永远对自己感恩下去，哪怕她最后明白这是为了利用。事实也是这样，二十二年后跟随道台丈夫外放江南的金锁，还念念不忘送年礼进宫。
　　很快，扇儿和金锁又单独“巧遇”，听着比自己年纪小的扇儿一次次贴心的话语，对宫廷心机认知不足的金锁很快与这个好妹妹无话不谈。
　　于是芳嫔那边也就知道了，紫薇的状况非常糟。也许是因为金锁粗糙的手和她喊着“小姐”的声音让密探们认定了她的仆从身份，娇滴滴的紫薇受到的刑罚比她重得多。
　　在密探第一顿的麻袋棍棒洗礼时紫薇就被打凹了下巴骨的侧面，下巴合拢很吃力，舌头也被她自己的牙齿咬伤无法说清楚话，她激动的对密探们说的那些东西完全含糊不清，因为说得太快还被当成事先背好了的狡辩。金锁被吓得发傻，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说疼。紧接着，紫薇被撕掉了衣袖，烧得通红的火筷子烫在胳膊上发出响声，金锁被吓昏过去好几次，挨了不少凉水泼和板子抽打，却也因此幸免于烫。金锁的这些信息里有的很有用，芳嫔带着不忍的表情听着扇儿叙述，但是内心却想了很多。
　　紫薇刚刚开始用刑就被严重地伤到了下巴骨和舌头，受刑的两天多内她这个伤都没有得到治疗，那么按照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她到福家就算是被绝世名医治疗护理，也绝对不会再恢复原本的容貌和说话水平了。被撕掉衣袖更是糟糕，芳嫔知道雍正朝的密探大多是太监，但是也有一些男子，现在乾隆帝都登基二十多年，那批最早的老太监肯定已经死得不剩多少，密探们肯定是他们的螟蛉义子或者徒弟之类，那么男子就更多，在这么多男子面前被扯掉衣袖露肉受刑，如果说出去紫薇的名节就毁了。还有那些要命的烫伤，耽误了两天可不是好养的。芳嫔为紫薇略略感到悲哀——你受了这么多的罪，我就更不能让你被人知道是真格格了。
　　紫薇在福家一直养了两个多月，两个多月后，她再次进宫了，这次被直接送进了淑芳斋。
　　芳嫔没有亲眼看到真假格格相见的那一幕，而紫薇也没有和小燕子吵什么，当晚，小燕子悄悄找到了芳嫔：“计划可能要全都推倒重来了，紫薇好像失去记忆了，她见到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那你怎么安排她这个宫女的？”芳嫔问小燕子。
　　“我把她派到帮忙准备茶水的地方去了，身边有明月彩霞就好了，我不想让她出现在眼前。”小燕子吞吞吐吐地说。
　　“好吧，你认为你这么安排就能解决问题吗？”芳嫔直视着小燕子。
　　“我错在哪里了？”小燕子知道自己的行动一定出了大错才会招来芳嫔这样的目光。
　　“首先，如果我是你，有什么东西让我感到不安，我一定把它放在眼前而不是放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让它出我不知道的状况。”芳嫔的第一句话就让小燕子脸上出现了悔意：“其次，我告诉过你的宫廷里第一条生存法则就是不靠近可能的危险，你让一个不保险的奴婢负责入口的东西，很好玩吗？”小燕子的脸上顿时煞白。
　　“你光把我说的背下来没有用，你要把这些东西当做你写出一个个字一样理所当然，而且不要以为失去记忆这种事就像你看过的电视剧和书本里面那么普通，进宫的宫女都要通过内务府的验身，失去记忆就等于疯子，内务府里不是一帮死人随随便便放个疯子进宫，还直接让疯子伺候一个格格，福家也不会放一个废物进宫。我想，夏紫薇恐怕是开窍了，她在你身边图什么我算不到，但是你首先就不要相信她失去记忆认不出你！”

作者有话说

　　看原版令妃的画像，她明明已经是妃子了还低调地穿着嫔的衣服，长相温柔清秀，其实远不像是还珠格格里那么独霸宠爱有术的嫔妃。历史上的乾隆帝好大喜功却不是粗线条的人，他内心的精明和雷霆手腕也是很恐怖的，虽然宫中嫔妃众多却很难看出他真的特别偏爱谁，宫中汉妃众多，庆妃无子也封了妃其实比令妃更应该受瞩目。而且令妃在漂亮的容妃、出身高贵而且长寿的愉妃等等妃子中间，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妃子，而且是靠儿子登基才被追封成皇后的，实在是皇帝再普通不过的妃子了。
如果光看表面，令妃年龄颇大还多有子嗣，而其他妃子只有寥寥，顶多是有个十格格比较有名，连容妃都无所出就说她攻于心计谋害皇子，其实也说不通。令妃头上长时间都是有皇后和出身更高贵的妃子压着的，皇后有子，其他妃嫔也不是没有有儿子活着的，她三十多岁才风头强劲连连得子，那时候祸害皇子其实已经晚了，因为她也不会猜到丈夫乾隆能有那么长寿，长寿到能让五十岁之后得的儿子成年即位（她本人只活了五十岁左右而已）。最近看了《美人心计》的电视剧，然后回想历史上的“窦漪房”，她被派到王的身边其实是很偶然的，生了儿子后嫡王妃和比她的儿子更年长的几个儿子接连都死了也是很偶然的，身为低微的她其实做不到谋害掉所有的皇子，要不然堂堂的汉文帝也算是一代明君，偏偏还留着一个不过是宫女出身还害死他儿子的女人当王后？如此比较，说令妃有可能害了皇子xx其实也是不成立的，清宫的规矩比汉朝严苛的不止一倍。
她能生养而其余的妃子子嗣不多其实也好理解，乾隆皇帝虽然长寿健康，在三十之龄的令妃连连生子时，他也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年纪已经大了，就算妃嫔年轻，生下皇子也不太容易了。容妃受宠但没有子女更好理解，她入宫时就已经是二十七岁，在现代都算是大龄剩女，古代女体质不比现代，三十岁的慈禧都过生日都叫做寿，二十七岁才进宫的容妃想生子也其实很难了，更不要说从少数民族地区来到北京后的水土不服问题......
但是令妃是不是就没有心机不会耍手腕呢？当然不可能，她也许不会太多宫心计，但是一定是精明而且头脑清醒的人。一个不识字而且平日化妆都受限制的宫女，拥有的只是中等的美貌和并不太年轻的身体，能脱颖而出变成上等嫔妃，绝不会是个糊涂人。她得到了皇帝心中的位置，熬出了宫廷内能活出体面的地位，就一定懂得高深的处世之道，能在深宫中守住本分不让人抓住把柄，能够承受自己出身卑微带来的种种压力。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在社会中生存的能力，都是需要一辈子去完善的，令妃正是社会生存能力强大的那种人，锋芒不显，却能在深宫中挣扎出自己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