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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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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客人你走了后不久长心就发现自己少找了钱,她刚来打工不久,生怕出错,就一直惦记着要把钱还你。客人你是常客,那天在场的同事劝她说反正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再来,让她到时候再还也来得及,她也听进去了。”
女店员像是没看见曲怀殇越变越白的脸色,自顾自继续说了起来:“本来吧,这事儿就该这么了了,可哪知道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长心却突然说在街对面看见你了,饭也没吃完就冲了出去,结果就那么倒霉,一辆卡车闯红灯……”
摇了摇头,女店员没有再说下去,但曲怀殇已经知道了后面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那种不安愈发明显,只觉得寒气一个劲儿从脊梁骨往上冒。
“中午的话,大概是几点呢?”
“哎?”
女店员眨了下眼,似乎不理解曲怀殇为什么这么问,曲怀殇吞了口唾沫续道:“我的意思是,她说是看到我在街对面……”
“啊,我想想……”女店员歪了歪头,曲怀殇注意到对方的黑眼珠一下子翻了上去,只留了一大片眼白,木木的像死鱼一样,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曲怀殇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到那也许是对方独特的思考方式,他也忍住了没说什么,片刻之后女店员拍了下手,续道:“哦,对了,是中午一点半的时候,我记得饭馆里的电视正刚开始播放午间财经报道。”
“中午一点半啊……”曲怀殇干笑了下,“或许是她看错了,那个时候我正坐在公车里向郊外赶,路程都过半了。”
“或许是吧。”
女店员看着曲怀殇,嘴角隐隐有丝笑容:“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三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呢。”
觉得自己思绪有些混乱,曲怀殇皱着眉站在当地发呆,直到女店员委婉地提醒书店要关门了,他才似如梦初醒般慌乱地走了出去,只是走出书店的那一刻,他脑中有什么突然闪了过去让他不由自主转身问道:“请问,那个小姑娘,我是说长心……她出事的地方是在……”
“哎?我刚才没说么?”半拉的卷帘门下,女店员的脸隐藏在暗色的阴影之中,肉红色的嘴唇在下颚处咧开了一条缝,“喏,长心出事的地方就在拐角那条街,春阳路。”
当天晚上曲怀殇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他做了一夜噩梦,直到第二天都浑浑噩噩,做什么都失魂落魄。等到上午的课程结束,曲怀殇实在忍不住请了假跑到春阳路,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甚至有一种完全不真实的感觉。
他站在路口看着十分和平安宁的街道,实在不相信就在三天前这里竟吞噬了一条人命。路边卖报纸的老大爷见曲怀殇神情恍惚,理解似地站起来拍了拍曲怀殇的肩:“年轻人,看开点,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年轻嘛。”
曲怀殇呆了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老大爷在说什么,他连忙摆手:“我、我不是……”
“年轻人否认什么,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真的不是……”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坦率,当年我也见过一个……”
曲怀殇无奈地看着老大爷仿佛开了话匣子,一口气不停歇地使劲说,苦笑了下赶紧开口买了份报纸,这才堵住了老大爷的嘴。
随手翻着报纸,心不在焉地晃了几眼,曲怀殇犹豫了下,转头问老大爷道:“大爷,您平时都在这里卖报纸?”
“对啊。”老大爷咧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成的黄牙,“我这里价钱公道品种也齐,年轻人有空要来多光顾哦。”
“我……那个想打听个事儿。”
“说吧,这街上还没我苟大爷不知道的事!”
“我听说……上周末这条街出了车祸?”沉默了下,曲怀殇咬咬牙,“大爷您知道这件事么?”
出乎曲怀殇意料,他本以为这么大件事,老大爷纵然没有亲眼所见,也应该听说过,哪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老眼昏花的老人很是迷惘地看了他半天,才有些奇怪地回应道:“车祸?呃,有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撞了个大妈算不算?”
“您别开玩笑了!”曲怀殇很吃惊,“我说的是车祸,死了人的车祸!”
“你才是别开玩笑!”老大爷有些生气,“我老苟在这里待了二十年,最近一次死人都是十五年前了!”
“可是就是在这里,春阳路!”曲怀殇皱眉,“上周末,七月一号中午,您再想想?”
老大爷听了曲怀殇的话明显一愣,他打量了曲怀殇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什么上周末,今天才是七月一号啊。”
“……啊?”
曲怀殇第一反应是面前这个老大爷肯定患有老年痴呆,不过下一秒他猛地抓起手中的报纸在上面寻找起来,不过片刻他眼神就是一滞,脸色刷地白了。
“七月……一号?”
不可置信地拉过一位路人问了问日期,在得到相同的答案之后曲怀殇脑袋里立刻一片空白。他机械地转头看着路口的红绿灯,闪烁的绿灯很快变成了禁行的红,三三两两的人结伴从他身边走过,明明是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曲怀殇却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先生!”
忽然一声呼唤从街对面响了起来,曲怀殇下意识看了过去,却见一个穿制服的小姑娘正满面惊喜地看着自己,那样貌他想忘也忘不了。
无意识退了一步,曲怀殇茫然地看着女孩举着什么越过栏杆朝他冲了过来——一切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时间似乎突然凝滞了,闯红灯的卡车、被撞飞的女孩、路人的惊叫……一切的一切在曲怀殇的眼中都是如此荒谬。他看着女孩在路上滚了好几圈,那卡车收势不住又从女孩身上碾了过去,女孩仰面朝天的脸上一双死鱼般的眼呆呆瞪着,脸色青白,鲜血淋漓。没人注意到女孩手中的东西在她死后被风吹了起来,飘过马路打了个转儿直接粘在了曲怀殇的手里。
那是染了血的,十元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曲怀殇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明明记得今天是七月四日,他上午还上了课,一号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公车上……但是昨晚那个店员说,长心是看到对街的自己……
“教授?曲教授?”
突如其来的呼唤在耳边响了起来,曲怀殇一惊转头,他身后的少女黑衣黑发,身形笔直修长,面容精致却毫无表情,正是他代饶悲风辅导的千叶传奇。
曲怀殇顿时愣住了:“千叶?你……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叫我怎么在这里?”千叶皱眉,她看着曲怀殇手中的东西,语气很奇怪,“教授,您拿着纸钱做什么?”
“纸钱?”
顺着千叶的目光看去,曲怀殇惊讶地发现方才明明是十元钱的纸张真的变成了黄色的纸钱,他迷惑地转了转头,顿时看见街对面有个中年妇女在路边垂头烧纸。再转了转头,街上的事故发生地已经干净如初,没有鲜血、没有尸体、也没有惊慌失措的人群,一切又都恢复成他刚来时那样和平安宁。
“千叶,今天到底几号?”
“七月四日。”
“……不是七月一日?”
“当然。”千叶盯着曲怀殇的脸,“教授,您怎么了?”
“可是……”曲怀殇急切地扯过千叶给她看自己手里的报纸,“你看,这里明明写的是七月一日!”
“是,是七月一日的报纸。”千叶被扯得有些疼,但也只是皱皱眉,“我还不知道教授有看旧报纸的习惯。”
失望地松开手,曲怀殇也知道自己所遇到的事情太过离奇,若不是手里还拿着这份报纸以及方才所见太过真实,连他也会以为那只是一场幻觉。
“教授似乎有心事。”
歪了歪头,千叶忽然开口:“不如我请教授吃饭,如果您想倾诉,我保证我是最佳听众。”
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千叶一笑,明媚的笑容里终于带上了几分符合她年纪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