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路一号》公子晖

3、2

　　“教授在叫谁？”

　　黑发女孩冷冷看着他，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白，嘴唇淡得几乎没有颜色。曲怀殇瞪大了眼，脑袋里一阵晕眩——是的“还真”……他一看到这个名叫千叶传奇的女孩，脑袋里就冒出了这两个字。可是谁是“还真”，“还真”又是谁？他不知道……

　　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曲怀殇流了一身冷汗，他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只觉得浑身发软。
　　“抱歉。”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认错人了。”

　　曲怀殇只能告诉自己是认错人了。
　　其实前两年他曾经出过车祸，醒来之后记忆有些断层，但并不影响自己的生活。他想他过去或者认识那么个叫“还真”的人和自己现在这位学生长得很像，但估计两人之间没什么关系，因为千叶传奇的表情太过平静。

　　曲怀殇看着千叶传奇，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黑色的靴子，非常年轻漂亮的脸，自己带的那些学生里没一个及得上她的一半。但曲怀殇总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对了，不应该是黑色的衣服，那个人适合浅色，皮肤看起来应该是更健康的白，表情也不是这么冷淡……她总是笑着的，很温暖的样子……
　　眼神渐渐又迷茫起来，曲怀殇手指动了动，像是想捉住什么般举起又放下，千叶传奇一言不发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却如一潭死水，没有活气。

　　“……教授。”
　　几分钟后，千叶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您还要站在那里多久。”
　　被这么一提醒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曲怀殇有些尴尬，但好在管家的茶水很适时送了进来，曲怀殇接过茶杯定了定神便开始了自己今天的工作。

　　饶悲风对千叶传奇的评价并没有任何夸大之处，曲怀殇在辅导了千叶二十分钟后就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退场了，而且他更生出了“这么聪明选个冷到不行的民俗学专业实在是浪费人才”的念头。然而明明正咬着笔杆看练习题的千叶却像是知道曲怀殇在想些什么，她忽然转头对曲怀殇勾了勾嘴角：“教授，民俗学很有趣。”
　　“当然，民俗学很有魅力。”完全被看破心思的曲怀殇脸色微微一红，“只是作为一名教师，我还是建议你选择更有发展前途的专业。”

　　将手里的练习册丢开，千叶传奇看了曲怀殇一眼：“我并不需要为前途担心，所以才找感兴趣的事做。”
　　曲怀殇脑袋里瞬间被各种从电视里看到的豪门恩怨给挤满了，他从争权夺利联想到兄妹相残，从兄妹相残联系到政治婚姻。或许是他的表情变换得太有趣，一直冷冷淡淡的千叶居然笑了一声，然后摇摇头：“不是教授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是哪样？

　　暗自嘀咕了声，曲怀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老老实实完成了两个小时的辅导课程，临走的时候千叶很爽快塞给他工资，曲怀殇一看那一叠钞票，眼角就是一跳。
　　他现在开始相信饶悲风抱怨月灵犀生病不是时候的话确有几分真心——这酬金的丰厚程度连他看了都眼红啊！

　　管家长空送曲怀殇出门的时候要了他的电话，并且约定了下次上课的时间，虽然曲怀殇觉得依照千叶的程度实在没必要找家教辅导，但白送上门的钱谁又不喜欢呢？

　　他高高兴兴向几百米外的公交站走去，却没发现身后别墅里千叶的房间窗户被拉开了一条缝，黑发少女站在窗后面无表情目送他离去，她身后是浓重的黑影，墙壁上挂的那幅油画里的女人，脸部赫然一片模糊。

　　再度颠了两个小时，在曲怀殇感觉自己腰快断之前总算是回到了市区，他顺路去了趟超市买了菜，一路盘算着这笔意外之财该如何花，等到了他租的小公寓楼下时，天已经暗下来了。

　　曲怀殇租的公寓不算偏，但由于附近没什么娱乐场所，所以一到晚上人也比较少，周末的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更是人影也看不见一个。曲怀殇拎着菜走到楼下刚想摸钥匙，一只手却突然从他身后伸了出来，牢牢捉住了他的胳膊。

　　“先生……”
　　“哇！”
　　吓得手里的菜都掉到了地上，曲怀殇猛的转头看去，却是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姑娘站在他身后。那小姑娘似乎也是被他一声大叫给吓到了，脸上骇成了青白色，嘴唇直哆嗦。曲怀殇看了两眼才认出那是他常去的那家书店的制服，这小姑娘就是今天找错钱的那位，他愣了愣神，还没说话，那女孩忽然呼了口气，然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了样东西递给他。
　　“先生，给你。”
　　下意识接过来才发现是十元钱，曲怀殇脑袋里一阵发懵——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本没指望能拿回来的钱居然自己走路回来了？他捏着那钱，再看看女孩的神情，心里忽然一软又把钱推了回去：“算了，又没多少，还让你跑一趟多不好意思。”

　　“先生，你的钱。”
　　小姑娘却摇摇头又执拗地把钱塞进曲怀殇手里：“还钱给你，要不老板会生气。”
　　“瞎说，你们那店的老板哪有那么不通情理。”见小姑娘很固执，曲怀殇想了想把钱塞回包里然后很诚恳道：“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不了。”
　　小姑娘见曲怀殇收下钱似乎松了口气，她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容，一步步退了开来：“天晚了，我得回去。”

　　“路上小心。”
　　曲怀殇弯腰去捡掉在地上装菜的塑料袋，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姑娘的两条腿慢慢朝外走去，他漫不经心瞄了一眼，等回过神，身体立刻僵住了。

　　街灯下的女孩，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