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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进不去织金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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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涵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歇息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又起身去到慕婉处。
慕婉的随身丫鬟绿盈有些警惕地看着她,而慕婉却只是对她笑了笑,吩咐绿盈道:“快搬凳子来让姐姐坐。”
慕婉躺在榻上,盖着毯子,脸色有些苍白。
房间内的角落里都摆上了暖炉,温暖又舒适,连窗边花盆里的花都开得盛极,丝毫看不出来是快入冬的季节。
“你的脚伤,大夫怎么说?”慕涵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只是寻常客套。
“只是扭了下,大夫说静养两天便会好。”慕婉垂下眼睛,看着温顺而乖巧。
“嗯。”慕婉点点头。
沉默了片刻,她抬头看向她,“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姐姐请说。”
“你可有我亲生母亲的下落?”
慕涵观察着慕婉的反应,看见她整个人不自觉地抖了下。
慕婉挤出一分笑意,却是笑得十分艰难,“姐姐为何想知道这个?在相府过…不好么?”
慕涵为她理了理披在身上的毯子,慢条斯理道,“你寻到了你的亲生母亲,她对你很好。”
“而我,想找到我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想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会不会像慕夫人对慕婉那般对她。
慕夫人今天的做法坚定了她离开相府的决心。
她不要一辈子都被他们以亲情之名、以亏欠之义挟持左右。
亲情债最是扯不清,但哪怕要她偿骨还血,她也一定要跟他们断个彻底。
慕婉为难地看着她,那双和慕夫人极其相似的眉眼中满含愁意。
“姐姐,我知道你思母心切,但有些事情我确实不便透露于你。”
“爹和娘也一再告诫我,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我幼时的事情。”
慕涵坐在那里,目光隐含思量,沉静如玉。
她一直都知道相府关于慕婉来历的说法不过是为了敷衍悠悠众口的托辞。
什么山野长大、京城寻亲…从戏文里借鉴来的寥言片语罢了。
但今天听慕婉的这番话,她总觉得她的经历约莫不像她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姐姐,相府其实是个很好的地方,比外面好千倍百倍。”
慕婉见她不言语,继续温声好言地劝说,眼睛却在不经意地扫过她缠了绷带的那只手时,快速地挪开了。
“姐姐出落的漂亮,远胜于我和哥哥,来日娘亲必能为你寻个称心意的婚事。”
“有相府撑腰,姐姐日后一定过得舒舒服服的。”
慕涵浅浅勾起唇角,“方才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之言,妹妹无需当真,好好休息吧,我先回了。”
她站起身,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瓷瓶,放在榻边,“前几天从容将军那得了瓶伤药,活血化瘀的。”
“妹妹应该用得上,我就放这了。”
绿盈这时刚好开了门准备送慕涵出去,冷风摹地灌了进来。
慕婉不自觉地打了个战栗,而后突然开口道:“姐姐,我自小便最爱吃城北的珍珠糕,你明日出门时,能否帮我带些回来?”
慕涵笑了,眼如弯月,碎光流溢。
她回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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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慕涵便带着秀秀出了门。
一路畅行无阻。
仆人们都低头做事,无人在意她要去哪里。
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每次她稍弄出点要外出的声势,府中人便赶不跌地跑去通传给相爷和相爷夫人。
哪家小姐成天想要溜出府玩的。
除了出门参加宴会、和好友相聚、或是节日以外,不都是在家乖乖习艺。
只有慕涵最是闲不住,总是央着慕清胥和容辰带她溜出去玩。
慕清胥每个月都会因为偷偷带她出府而被打。
慕相爷知道她玩心重,也不想总拘着她,只好推平了两个院落,扩建了花园。
相府的花园在整个京城都是有名的,算不上多奢侈,唯胜在建造之人肯花心思。
相爷的爱女之名从前多令人羡慕,现在就有多令人唏嘘。
她的思绪被秀秀打断。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小丫鬟的眼里有着按耐不住的雀跃。
秀秀从小就在相府的后院里长大,没什么机会出门。
她没见识过京城的繁华,所以很是期待。
“先去织金阁。”慕涵冲她微微一笑。
虽然在京城长大,也时常被慕清胥和容辰带出去玩,但慕涵所涉足的地方其实不多。
起码主城以外的区域,她从未去过。
虽然她现在衣着朴素,也未佩戴首饰,但凡事谨慎为上,还是先找个地方乔装打扮一番,越不起眼越好。
顺便,也可以问问叶娘子关于城北的情况。
叶娘子是她回京之后所碰见的难得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虽不知这层善意因何而起,但她下意识地想要去信赖叶娘子。
她带着秀秀来到织金阁,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姑娘,织金阁今日被我们小姐包了场子,请姑娘改日再来。”
慕涵挑眉。
谁家的声势这么大?挑个裙子还要包场?
也罢,看来今天是寻不到叶娘子了。
她收起好奇的心思,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喊住。
“慕小姐且慢。”
慕涵回身看向说话的丫鬟,眉眼间有些熟悉,但她记不得是哪家的了。
“我家小姐说,慕小姐好不容易从北境回来了,又好不容易来一趟织金阁,她不忍让慕小姐白来一趟,所以请您在楼下稍等片刻。”
“等我家小姐试完衣裳,这织金阁慕小姐想逛多久都可以。”
“不必了,让你家小姐安心挑选吧。”慕涵面上客气了下,然后便准备离去。
那丫鬟却在这时向侍卫们使了眼色。
下一刻,慕涵便被侍卫们拦住。
这下动静闹的有些大。
织金阁地段繁华,很多周围就聚起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不放那姑娘走?”
“这小姑娘怕是不知怎么得罪了贵人呢。”
“这娘子生的如此好看,但穿着上看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说不定是抢了楼上贵人的意中人,被记恨了。”
门口站着的丫鬟听见了众人议论,皆是同情慕涵的,不免气恼。
这不是和她家小姐的意愿背道而驰了么?
要是让她家小姐知道,不知道要怎样生气了。
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慕小姐,并非我家小姐不愿意让你上去。”
“只是慕小姐去往北境陪嫁,如今又被北裘王退了回来…”
“我家小姐若是与您独处一室,怕是有损闺誉,因此实在不便,我在此给您陪个不是。”
不让她进,也不让她走,偏偏要将她堵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议论她的清白。
慕涵看向楼上,有些疑惑是谁跟她有此深仇大怨,以至于如此迫不及待要寻她难堪。
而周围的议论声也更大了,其中不乏一些肆无忌惮的下流目光。
“那位就是随靖平公主去北境的慕家小姐?!”
“都跟着一起嫁出去了,她不留在北境,非要回京城干嘛?”
“还能因为什么?舍不得京城的富贵呗!”
“那丫鬟都说了是被北境退货,那估计是被人玩腻了哈哈哈。”
“这慕小姐容貌如此美丽,在北境那样的地方,不得被虎狼吞得干干净净。”
“这姑娘不是姑娘、妇人不是妇人的,赖在谁家怕是都要丢尽了脸,相府到底是有底气,竟还敢要这个女儿,也不怕辱没了书香清贵之首的名声。”
秀秀受不了这些人的议论,脸颊通红,头低得像个鹌鹑。
而慕涵只是静静立于人群之中,目光越发冷清。
半晌,她突然笑了。
仿佛凝住的月光突然流淌开来,面对泥泞也不曾退却。
“我随公主殿下去往北境,是为了显我晏朝天威国势。”
“北境之民,无人不感怀圣上之恩,皆礼敬公主为地母。”
“北境之王,更是爱重公主,仿我晏朝风俗与公主结发。”
慕涵的声音清朗,此话一出,左右民众无不受震动,一个个胸怀激荡。
是啊,大晏朝国力强盛,军马皆丰,征战未有不胜。
圣上愿意将公主嫁往北境,那是天子气度,并非怕了他们北境部落。
他们北境又岂敢不礼重天朝之人?
“如今尔等竟敢当众妄议公主行仗,贬低天家声威。”
“你家小姐口口声声爱重自身名节,却如此轻看天子圣誉。你说,是何罪名?”
慕涵字如珠玑,敲得那丫鬟心里发慌,顿时变了脸色,身形忍不住发抖。
她不敢细想方才自己说的话,张嘴就是喊道:“你胡说!我家小姐才没…!”
“沉香!”一声轻喝从室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