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渊记》居然有姜

16、婚事

　　大殿之中，慕相来到容辰身边。
　　虽然容辰是世家晚辈，但他还是客气地唤他为“容将军”。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又是家中独子，婚姻大事该做做打算了。”
　　他拍了拍容辰的肩膀，俨然是一位宽和长辈的模样，“前阵子你爹还同我诉苦，他像你这般大时早已成家立业了，谁成想你这般不开窍。”
　　“不过年轻人嘛，不知事也正常。就像我们婉婉，也不大开窍。”
　　容辰神色自若，手中端着明玉杯盏，身上却无酒浊之意，气质干净却又沉稳。
　　他看向慕相爷，目光坦白，“相爷，我从来都对婉婉无意。但她是我世妹，无论成亲与否，我自当照拂。”
　　慕相抚须的手略微顿了顿，眼色发沉，似乎是没料到容辰在这样的场合会直白说出这样的话。
　　他突然想到，难不成是因为慕涵的那一舞，才令容辰偏偏就在此刻向他拒了与婉婉的亲事？
　　思及此，慕相问道：“那你是在等阿涵？”
　　容辰未有犹豫，答道：“我没有在等任何人。”
　　慕相微微冷下脸，并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此刻他只是一个怜惜女儿的父亲。
　　“你可知婉婉等你三年？”
　　容辰坦诚看向他，“若是我无心之举令她误会，是我之过，我自当寻机会弥补。”
　　慕相不再言语，没再看容辰，而是将目光放于殿内。
　　慕婉被慕夫人带着，在一众世家夫人小姐之中，与大家有说有笑。
　　慕相原本紧抿的嘴角放松下来，觑了容辰一眼，“她有你这么一位世交兄长，我也是放心的。”
　　容辰轻轻颔首，神色未见多恭谨，但也未失分寸。
　　两人将话说开。
　　贤侄还是贤侄，变不成佳婿。
　　慕相也没了闲聊的心思，刚好想与他攀谈的人也多，便寻了借口走开了。
　　而容辰拎着酒壶，向殿外走去。
　　被人簇拥着的慕婉悄悄看了眼他，脸颊微微泛红。
　　她知道父亲方才定是在同辰哥哥说起他们的亲事，也不知…说得如何了？
　　她现在只恨不得宴会尽早结束，好让她有机会去问爹爹关于辰哥哥的事。
　　而另一边，慕涵也想尽早结束宴会。
　　在外面寻不到清净之处，她索性往回走，只想着赶紧捱到散场。
　　她有意绕远路走，免得又碰见刚才那帮小姐们。
　　谁成想刚转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一个淡青色的高大身影，靠在廊柱上，手中提着酒壶，从容安然。
　　许是光线的原因，他的轮廓看起来柔和了些，芝兰玉树般气度生华，看不出半分杀伐之气。
　　不是容辰还能是谁？
　　慕涵心里默默感怀了下他真好看，面上却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走。
　　容辰叹了口气，在她身后说道：“你就这么喜欢避着我？”
　　慕涵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没回头。
　　说实话，她也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
　　说是青梅竹马，但又不存在两小无猜。
　　他每次不过是被她磨得没了办法，才肯带她出去玩。
　　说是芳心暗许，但也算不上多刻骨铭心。
　　只不过是年少时的倾心恋慕亘久弥新，并非一朝一夕之间可以轻易舍弃掉罢了。
　　那若说是旧友？他们又没到知己谈心的程度。
　　今朝今夕毕竟已经物是人非。
　　她不由笑了笑。

　　今朝今昔确实已经物是人非。
　　容辰看着她的背影，并未挽留。
　　只是心中的烦扰又多了几分。
　　她和许归言站在一处说了那么久的话，却在看到他时转身就走。
　　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容辰静立不言，看着那道淡紫色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慕涵独自回到宴席之中，没一会儿慕夫人就走了过来。
　　“阿涵，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
　　慕涵言简意赅，“出去透透气。”
　　“我们该回去了，婉婉和她的小姐妹有贴心话要说，清胥护送她们去了，我同你坐一辆车。”
　　慕涵看着她那双满是温柔的眼睛，心知事情毕竟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坐上马车没一会。
　　慕夫人装作随意聊天似的说道：“方才看你和许大人聊了很久，看他的样子，应当是有几分喜欢你的。”
　　慕涵看向她，声音里有些讽刺，“本来也打算和王其光他们聊聊的，慕夫人觉得他们如何？”
　　慕夫人神色怔忪，闪过一丝难堪。
　　她知道慕涵是在责怪她，对那些纨绔子想要上前与她攀谈这件事置之不理。
　　但…毕竟阿涵的名声…
　　半晌，她终于下了决心，将话摊开讲，“娘亲当然也想给你寻个好亲事，但世家讲亲最看重清白的，你又是随嫁过的人，难免被挑剔。”
　　“娘亲想着，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有你爹撑腰，总归是不敢慢待了你去。”
　　“但我看许大人对你像是有意的，他家中无长亲，为人也清正，前途可期，可堪良配。”
　　“你若愿意，回头我让你爹去问问？”
　　慕夫人看着慕涵，眼中无限期许。
　　慕涵却是冷淡地看向她，问道：“我若不愿意呢？”
　　慕夫人皱了眉，终是摆出了家长架子，“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越拖越难寻到满意的。”
　　慕涵不想和她就此事争执，毕竟他们的思路压根没对齐过。
　　她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干脆道：“再说我就去出家了。”
　　慕夫人胸脯不住地起伏，心中越发郁结，寒凉似秋尾。
　　慕涵为什么就不能同她的婉婉一样懂事听话呢？
　　她养了她十几年，如今反倒成仇了？
　　离家不过三载，如今竟反骨成这般模样。
　　连嫁人都不嫁了，还要去出家，她是嫌全京城看慕家的笑话看得还不够么？
　　而且…她明明是为慕涵好啊。
　　许归言虽然出身寒微，但颇受圣上倚重，比起那王其光好了千百倍。
　　到时候她和婉婉一个许给大理寺卿，一个许给容辰。
　　容辰自不必说，少年名将第一人。
　　日后哪怕相爷告老还乡，慕涵和婉婉的夫家也可相互扶持，何愁日子不美满。
　　但她为何就…这般不懂事呢！
　　也罢，小女儿家不懂事，还是让她们这些当长辈的来操心便是了。
　　慕夫人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只恨不得赶紧回相府同相爷说这件事。
　　这一路她心乱难安，一直等到回了相府。
　　下了马车，慕夫人也顾不得同慕涵温情几句，而是快步到了书房。
　　慕相爷正负手立于窗前，眉目紧皱不展。
　　慕夫人很熟悉他的这副模样，一看便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将心里那番话暂且搁置，她闻声问道：“夫君，是为何事烦忧？”
　　相爷眼色沉沉地看着窗边的盆景，叹了口气，叫慕夫人越发摸不着底。
　　片刻后，他才说道：“容家那小子，今晚同我说了，他对婉婉无意。”
　　慕夫人又惊又怒，“他怎能…？！”
　　她刚想指责容辰背信弃义，却又硬生生住了口。
　　当年容辰和慕涵本是两家默许的一对，但因为阿涵年岁小些，所以一直没有定下正式婚约。
　　中间又枝节横生——慕涵竟不是相府的正经小姐，于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婚嫁之事毕竟牵扯慕家往事，不便放到明面上说，但那时容辰对婉婉多有怜惜，他们便也都默认了婉婉才该嫁给容辰的。
　　谁成想容辰去北疆驻扎三年，回来没几个月就拒了这从来就没明言承诺过的“婚约”？！
　　不行！慕涵已经成了笑话，她绝不能让婉婉也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