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万藤

1、第一章

　　在喧嚣的街市角落，一家名为多情酒馆的小店静静地坐落在拐角处。店主是杜陵县远近闻名的绝色佳人，公孙琦娘。她身材曼妙，曲线玲珑，一袭水蛇般的细腰随着步伐轻轻摇曳，举手投足间尽显万种风情。

　　自古美人皆是命运多舛，公孙琦娘也不例外。生母不详，从记事起就长在勾栏院里，跟那些乐人娘子学了一身好技艺，她生的漂亮，从小就得老鸨喜爱，专门是往花魁培养的。

　　前两年一个老富商看上了她，要把她娶回家做正房娘子，花魁的最好结局，也就是如此了。

　　公孙琦娘就这么披上了嫁衣，坐上了花轿。

　　不曾想花轿还未抵达门前，那老富商居然暴毙了，他的儿女们一致认为是公孙琦娘克死了父亲，联合起来不认她这个继母，更不许她进门。

　　公孙琦娘轻蔑一笑。

　　什么狗屁歪理，不就是怕她分家产吗，就那点东西她才不稀罕要呢。

　　盖头一摘，直接从花轿上下来，穿着鲜红的嫁衣扬长而去。

　　富商给她赎了身，脱去了贱籍成了良家子，因此不用再回勾栏院，于是她就拿着这些年攒的钱，开了这么一家小酒馆维持生计。

　　——
　　酒馆后院，公孙琦娘正坐在石桌边上染指甲，将凤仙花瓣加入白矾捣成花泥，敷在指甲上用叶子包裹好，染出来就是好看的嫣红色。

　　在她对面，媒婆身材肥臃，堆满横肉的脸上挤着讨好的笑：“琦娘啊，你看我给你找了这么多家，你一个都看不上吗？”

　　公孙琦娘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眉目含情，就算女人看了都心动不已：“柳妈妈，你给我看的那些人，都是奔着我的钱来的，没一个值得托付终身。”

　　媒婆讪讪一笑：“琦娘啊，你也知道，你这名声，到底说起来不好听，要不行你放低点要求？做个偏房？那人选就多了。”

　　“偏房？”公孙琦娘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就算是这辈子都不嫁人，也不会去做偏房。”

　　媒婆也是没办法了：“要不，要不你给我说个人选。”

　　公孙琦娘想了想，脑中浮现出男人打铁时精壮的身子，勾唇一笑：“西街口宋家铁匠铺的铁匠就不错，劳烦您去问问？”

　　好家伙，一提就提个高难度的。

　　宋家那个郎君是个不下公孙琦娘的老大难，倒不是说别的，主要人家自己不想成婚啊，上门的媒婆也不少，没一个不被赶出来的。

　　“琦娘啊，那铁匠有什么好的，一年四季靠卖力气讨生活，日子又不好过，要不你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人？”

　　公孙琦娘反驳道：“卖力气讨生活怎么了，男人有把子力气能护住妻儿就行。”

　　媒婆还想说什么，公孙琦娘直接拿出一块银铤，放在石桌上：“柳妈妈，琦娘就想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柳妈妈不会不成全琦娘吧。”

　　“哎哟哟。”媒婆的眼神从看到银铤的那一刻就开始放光，变脸比翻书还快：“琦娘啊，你放心，这件事柳妈妈我肯定给你办漂亮了，你可千万别找其他人啊。”

　　公孙琦娘把银铤推向她：“那我就静候柳妈妈的好消息了，这是定金，要是好事成了，琦娘还要孝敬妈妈你呢。”

　　“你就放心吧！”媒婆满心欢喜的把银铤揣进怀里，喜滋滋的离开了。

　　宋家铁匠铺里，男人正抡着手里的大锤，烧红的了的铁散发着光芒，映照在他脸上，让本就深邃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他上身穿着裆衣，肌肉健硕的手臂上汗水闪耀。

　　宋岷转头看了一眼媒婆：“宋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暂无成亲之意，还请以后不要再上门了。”

　　刚才担心误伤到自己，媒婆站得远远的，现在看他停下来，立刻迈步上前：“宋郎君！我这次给你说的可不是寻常女子，那可是我们杜陵县有名的大美人！而且呀，人家小娘子说了，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宋岷皱眉，原本就严峻的面容多了几分疑惑，他一介铁匠，没有功名在身，也没有万贯家财，容貌虽不难看，但还没有到可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

　　见他不信，媒婆继续发挥着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的本领：“哎呦宋郎君，这娘子不仅貌美，还持家会赚钱，说起来你肯定对她略有耳闻，她就是那多情酒馆的掌柜娘子，公孙琦娘！”

　　公孙琦娘？
　　宋岷听着耳熟，确实在想不起她的样子来。

　　“既是美人，宋某乃粗人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宋某要继续忙了。”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步入了内室。媒婆本想跟随，却因迎面扑来的热浪逼退，内室中摆放着数个炼铁炉，其热度之高，简直堪比人间炼狱。

　　媒婆外面急得不行，等了很久都不见人出来，又不想放弃那块银铤，索性搬了个凳子坐在店里等他。

　　宋岷出来见她还没走，语气冷厉，明显带着赶人的意思：“宋某还要做生意。”

　　媒婆脸上堆着笑，手上的团扇挥动不停：“你干你的，我坐坐。”

　　直到傍晚，宋岷关店之时媒婆才堪堪离去。听了一下午媒婆对公孙琦娘的夸赞，宋岷心中不免对她产生些好奇。

　　这女子到底给了媒婆多少钱，能让其如此卖命？

　　夜色渐浓，骡子巷内人声鼎沸，各色人等杂居于此，暗地里的赌博和风月场所，让人感觉这里鲜有正派之辈。

　　宋岷疾步前行，似乎一刻也不愿与这个地方的人有任何瓜葛。

　　“你走开，我是来送酒的！你放开我……”
　　“……”

　　在巷子的拐角处，男女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宋岷听到了却无动于衷，他猜这可能是又一位女子为了留住恩客而上演的小伎俩。

　　起初，当他刚搬到这里时，还伸出过援手，但没想到被救的女子却与恩客一同离开，走时还不忘讽刺他是个不懂世故的粗人。

　　“你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就报官了！”

　　“嘿嘿，你去啊，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三不管的地界你还指望有官府的人？”

　　“琦娘你就从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宋岷脚步一顿，该不会这么巧？吵闹声愈演愈烈，他心中烦躁更甚。

　　巷子拐角，满脸猥琐的男人上手拉扯着公孙琦娘的衣衫。

　　虽然她极力反抗，但架不住男女力量悬殊，衣衫被扯得散乱，还露出一大片香肩。

　　男人看见雪白的肌肤后更加疯狂，直接推倒公孙琦娘欲行不轨。

　　在混乱中，男子被踢飞出去，他在地上翻滚两圈后，手按着屁股挣扎着站起，怒吼道：“你是不是有病！”

　　宋岷以冷漠的眼神凝视着他，眉头紧锁，显露出不容接近的气场，简洁而直接地吐出一个字：“滚。”

　　男人显然是不愿放弃这到嘴的鸭子，可看眼前之人壮实的如一堵墙般，最终愤愤离去，抛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宋岷毫不介意，他低下头，注意到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便迅速转移了视线：“已经没事了，你最好赶快回家去吧，这里鱼龙混杂，以后尽量不要独自一人来。”

　　公孙琦娘可怜兮兮的整理好衣服，抬头看他眼中带泪，更惹人怜爱：“多谢宋郎君相救，只是琦娘脚刚才崴了一下，现在疼痛难忍。”

　　说着似乎是害怕他不信，把裙子往上撩了些，露出脚踝。

　　宋岷迅速地瞥了一眼，女子那原本如雪的肌肤此刻泛着红肿，看起来颇为惊心。他思索了片刻，随后伸出左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动作虽不甚柔和，却也迅速地将她拉了起来。

　　“能走吗？”

　　公孙琦娘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猫儿般的委屈：“不能…疼。”

　　宋岷嘴唇微微抿起，沉思片刻后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我背你。”

　　凝视着男子宽阔的背，公孙琦娘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然后缓缓地靠过去，将柔弱的身躯交付于他。

　　感觉到背上的人已经安顿好，宋岷站起身来，用胳膊夹住她的小腿，手却绷得笔直。他努力忽略女子的柔软，快步向巷子外走去。

　　“你家在何处？”

　　公孙琦娘环着他的脖子，嘴唇靠近他的耳垂，呼吸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青花巷倒数第二家，多谢宋郎君了。”

　　宋岷感觉喉咙发紧，耳朵上传来的痒意顺着脖颈蔓延至全身，引起一片战栗。

　　他忽然想起媒婆描述的美人，听时他还不以为意，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当真勾人摄魄。

　　走到她说的那处院落门口，宋岷本想将人放下后离开，却不想被拉住手臂。

　　“宋郎君进来喝杯茶吧，你救了我，琦娘还未答谢。”

　　宋岷皱眉，似乎不想和眼前之人有什么瓜葛：“天色不早了，姑娘好好休息，宋某就不叨扰了。”

　　看着他挣脱自己，逃走似的背影，公孙琦娘轻笑，抬手抚弄了一下额间微乱的发丝，被她看上的人，还没一个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宋岷，迟早是她的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