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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人是学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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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嘉
第一章
童嘉十二岁时，父母为了做生意，把她留在老家附近的乡村中学就读。
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看到父母住着两百块一个月的出租屋，吃饭都紧巴，她没说话。
没人问过她能不能适应这个破旧的小乡村，她也没机会对谁说，她不能。
山路有点泥泞，童嘉不小心踩了几个泥坑，她踢了踢小白鞋上的泥，看了眼掉漆的铁门和学字少了一点的“XX中学”四个大字，依旧有点不习惯。
七点钟是学生进校门的高峰期，人纷纷拥拥地进去，童嘉挤在一堆高个子中间，过了校门就往操场奔去，她疾步跑下楼梯，将书包安置在观众席，一边拉上校服拉链一边走向自己的班级集合点。
“啊！”被猛地一撞，童嘉整个人都往后趔趄了几步。撞人的比她还矮一些，应该是个低年级的。
“对不起。”对方闷闷地道歉，低着头不敢看她。
童嘉将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校服洗得发白，头发乱蓬蓬地遮了眼睛，下半张脸也因低着头隐了看不清。她转了视线往这人身后看去，几个高年级的看着这边，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童嘉没睡饱的脑子清醒了些，冷冷地盯了那群人一眼，一把捞过面前的小个子，将乱蓬蓬的头发撩起，便看见一双偏狭长的眼睛惊慌地瞪大了。
哟，还是个双眼皮。
“哪个班的？他们叫你来撞我？”童嘉盯着对方的眼睛，语气有些凶。
对方脸蹭的红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手里的人愣的像个二傻子，童嘉感觉像一拳头打在了豆腐上，软绵绵的无趣。
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是欺负惯了人的，童嘉撸起袖子看了看表，离早操开始还有一分钟。乡村学校的设施落后，跑道是碎石子铺的，童嘉随地抓了一把碎石掂了掂，猛地砸向那群人，然后挤进人群不再搭理。
灰尘包着碎石砸向那群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童嘉的身影，一群人落了满头的灰，嘴里喷着脏话。
童嘉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有一种反击成功的快感。
晨风很清爽，吹得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童嘉不喜欢早读，总是犯困。一页课文被盯了有二十分钟，童嘉的头几乎点到了桌肚里头，眼角倏地瞥见老师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童嘉醒了。
班主任是个矮胖的妇女，教物理。把她叫到办公室，先是什么也不说，晾了她一阵。童嘉站在办公桌前，老老实实低着头，心里却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错。
不一会，隔壁办公桌前也站了个人，童嘉低着头，只能看见鞋，破旧得像是穿了好几年的。
隔壁桌的老师开始说话，一句批评也没有，听得出这是个让老师满意的优等生。
童嘉心里想着想着，几乎忘了自己身在办公室。
又困了……
默默听着隔壁老师一个人说完，学生像个闷葫芦似的时不时嗯一声。
“行了，你先回去吧。”童嘉抬头，腿已经往外跨了半步才发现不是让自己走。
优等生低着头飞快地说了句谢谢，离开了办公室。
童嘉没听明白对方在谢啥，见班主任递过来一张A4纸。
“数数你自己排第几。”
童嘉没数，她一眼看见自己的名字排在表格的中下方，旁边标的数字是28。难怪叫她来办公室，原来是这茬。
“知道自己数学考了几分吗。”
没等童嘉摇头，她用红笔在纸上圈了个数字，落笔急了点，打印纸让她戳出个洞，“27分。”
“27分，刘老师今天找我喝茶，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
依旧没等童嘉摇头，“他问我你是不是对他这个人有意见。”
………………
一通批评灌得童嘉头昏脑胀，回到教室时已经下课了，只有零星几个人趴在座位上不知道写什么。
怎么会考二十七分呢，童嘉想起了原来的学校那个猥亵女学生被革职的数学老师，好像是因为他才讨厌数学的，又好像不全是，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想学。
童嘉趴在座位上酝酿起了一丝睡意，昏昏沉沉的。
身后有脚步声，故意放的很轻，但童嘉听到了，就停在童嘉身旁。她趴着不想动，但终究被磨掉了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一点睡意。烦躁的扭过头，她看到了一双有点眼熟的鞋。
猛地仰起头，认出了这人是办公室里那个一直低着头的鹌鹑。鹌鹑被她一盯，脸红透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等会，”童嘉仔细端详了一阵，又觉得这张脸也有点眼熟，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发现鹌鹑比她还矮一些，“今天早上也是你撞的我吧。”
对方脸上的颜色蔓延到了耳尖，低下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副场面搞得童嘉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凶横了，她摆了摆手：“没事我知道，是有人推你。”
对方低着头，默认了她的话。
童嘉看了看四周，几个写作业的已经离开了教室，此时教室只剩下他们俩，她打量着眼前的人，问道：“你找谁？”
对方递出一张纸，依旧是低着头：“刘老师让我把这个给你。”
童嘉接过来看，是这次期中考的数学试卷，清隽的笔记填满了卷面，右上角的分数让童嘉心里暗骂了句卧槽，这是张满分试卷。试卷装订线外工工整整地写着名字班级——方谦，初二（一）班。
童嘉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人，又看了一眼试卷,犹豫道：“你也是初二的？”
“嗯。”方谦低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哦，他让我照着你的试卷改是吧？我们班卷子还没发，等发下来了我改完还你，你着急要吗？”童嘉问。
她不太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更正完整张卷子，毕竟有的题她连题目都没看懂。
方谦摇了摇头，吞吞吐吐道：“刘老师说你有￥%&*@#￥”
童嘉听的一脸懵，“等，等会，你说什么没听清。”
“刘老师说，”方谦放慢了语速，声音大了一点，“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童嘉刚应下来，对方就逃命似的走了。
她看着对方逃跑的背影，有点想笑，想了想还是别去问人家了，别给人吓出病来。
这一天过得都挺顺心的，除了发数学卷子那节课，数学老师点名批评了童嘉，说她这次数学但凡能考个60分都能进前五。
童嘉闷着头接受来自数学老师的狂风暴雨，转眼瞥到了方谦的卷子，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之后几天，童嘉一有空就抱着卷子研究，她拿着翻皱的卷子意识到自己应该把试卷物归原主的时候已经是打完下课铃的十几分钟后了。
这是最后一节课，大部分人已经回家了。
童嘉内心祈求着那个胆小的学霸会留在教室多呆一会，可惜一班的教室里只剩下几个生面孔，童嘉询问到方谦的座位，却被告知这张试卷是要带回家的作业。
“数学老师说让我们对着最后一道题想出三种解法写在作业本上，最后一节课布置的，你们班没说吗？”
说了，童嘉想起刘老师在她们班也布置了，只不过她根本没有提前做作业的习惯，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那，”童嘉噎了一下，“方谦家在哪？”
万幸，这位学霸的家就在学校附近，还和童嘉顺了一段路。童嘉回教室揣上家庭作业就走。
方谦的家离学校可以说是很近，从沥青路上岔开的一条小路走进去几百米就到了。
童嘉预料到了他的家境不好，但没想到有这么差。老旧的泥瓦房表面灰扑扑的，门口连个放东西的地方都没有。门上落了锁，明显主人不在家，童嘉想把试卷放门口，又怕风吹跑了。
正好附近有小孩聚成一堆撒着脚丫子玩泥，她随便抓了一个问这家人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小孩会一点普通话但不多，童嘉勉强听懂一句差不多是“一会就回来”的意思，她决定还是在这等会。
小孩没骗人，过了没多久童嘉就看见方谦一个人背着一个大筐子回来了。筐子里的东西比他人还高，绿油油的不知道是什么草。也许是为了更好看路，他仍旧是低着头，等他走到家门口卸下竹筐童嘉才喊了他的名字。
方谦猛地看向她，似乎抖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遮住眼睛，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童嘉走到他面前，从书包里拿出试卷递给他：“对不起啊我改的慢忘了还你，数学老师不是布置了家庭作业吗，你拿着写作业。”
方谦慌乱地伸出手接试卷，却发现两只手都糊了泥，瞬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那个，”童嘉突然有些后悔来这里目睹了这些，让他如此窘迫，她压着心里的负罪感，声音也小了下去，“要不你先去洗个手，我不着急走。”
方谦胡乱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大门上的老式铁锁，小跑进屋里洗手。童嘉想了想，决定站在外面等。
不一会方谦甩着手上的水珠出来了，他似乎顺便还洗了把脸，遮住眼睛的头发有些湿意。耳朵红红的，依旧看不清全脸。
童嘉把卷子给了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尴尬地挠了挠耳后的头发，道：“那我就先走了。”
方谦闷闷的应了一声。
童嘉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方谦的目光，她也不敢回头看，生怕一个回头就对视上。
回到家，童嘉破天荒的先拿了作业出来写。奶奶从别人家牌桌上回来时童嘉正懨懨的趴在自动麻将机上写作业。
她捏着那张满分试卷，在心里把愚蠢的自己骂了一万遍。
厨房响起丁零当啷的响声，奶奶操着刀乐呵呵道：“小妹愁什么呢，考满分还不高兴了。”
她叹了口气放下试卷，语调拖得长长的，生无可恋，“别说了奶奶，我来帮你洗菜……“
薄薄的试卷铺在桌面上，隽秀的字迹填满了整个卷面，装订线外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方谦，初二（一）班。
与此同时，干完农活的方谦看着手上涂涂改改的试卷，她似乎有几道大题还没改明白，破罐子破摔似的在答题的位置上画起了海绵宝宝的简笔画，最后一个还没画完。
满是惫色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他就着这张潦草的试卷写完了数学家庭作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