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又又》祈明佳

4、14-18

　　14
　　如果问题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自己的竹马生活会有什么改变的话”，谢遇的回答是“一如往常。”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地像两棵面对面的枣树，喜欢能有什么变化呢？不过是从一棵枣树喜欢另一棵枣树到一棵枣树想和另一棵枣树一起结果。

　　这样想着的谢遇默默地转过身去，因为程幼幼正脱掉他的卫衣准备换睡衣。

　　“谢遇，你听到我说话了嘛？”程幼幼转过身去，谢遇正在面壁。

　　“谢遇？”

　　谢遇退后两步，不自然地咳嗽两声，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程幼幼紧盯他，凑得更近了，“你最近好奇怪啊。”

　　“怎么说？”谢遇缩回手，可是程幼幼又继续靠近他，“你……你为什么心跳这么快？谢遇。”

　　“因为喜欢你啊。”心跳依然一路狂奔，谢遇淡定得不成样子，因为他知道程幼幼只会——

　　程幼幼一把抱住谢遇，兴高采烈地回答，“是的！我也喜欢你！”

　　“不过你突然好肉麻，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他眨了眨眼，锤了锤自己的胸膛。

　　又锤了锤他的。

　　这是最近他从某部电影里学到的，因为觉得这个动作是英雄冒险后和伙伴惺惺相惜的表达。

　　谢遇忍不住想，程幼幼这个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吧。

　　15
　　“谢遇最近和我说喜欢我的次数变多了，他现在真的诡异地肉麻。可能是因为我人缘太好，他害怕失去我这个朋友吧？”

　　“爸爸煮的饭进步了，我明天要吃6个可乐鸡翅。”

　　“作业还是好难啊，今天谢遇和我说想和我上一个高中，他要抓我的学习。”

　　在今天的日记上，程幼幼这样零零散散地写道，记录完毕，然后合上本子。台灯的沉睡把夜色带来，程幼幼埋进被窝里，很快就进入梦乡。

　　谢遇看着对面的灯灭了，他想程幼幼一定又要紧紧抱着他那个丑陋的茄子玩偶，整个人埋进被子里睡觉。他的身体会随着呼吸沉浮，睡梦香甜时发出些微梦呓。

　　谢遇收拾完课外辅导书，同样关掉台灯。

　　16
　　运动会谢遇和程幼幼一起报了接力、八百和二百。

　　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斑，谢遇的视线落在程幼幼吞吐的喉结间，他刚刚跑完初赛，渴的一下灌进半瓶的矿泉水。

　　谢遇收回目光。他知道自己应当保持警惕，避免饱胀的气球因为过度的渴望爆裂。

　　这三天的时间里班级下发给文艺委员负责的加油稿如雪花般飘向校广播站，谢遇和程幼幼的的名字屡次被重点提及。

　　每次听到有关自己的加油稿，程幼幼会臭屁地抬头，又害羞地回避。在旁人看来，他与谢遇几乎交颈，低语喃喃里写满熟悉带来的亲密无间，“你听，我比你多一张加油稿。”

　　谢遇与他相视而笑，伸手捻去那一颗落在耳颊旁的汗珠。他们都知道汗水应该是咸的。

　　在程幼幼几乎是错愕的目光里，谢遇自然地收回手，“你向来厉害的。”

　　校报的负责人老师拿着相机四处拍照，为学校年度刊物做准备。二百的半决赛结束，谢遇和程幼幼并肩而立，他们作为半决赛的第一第二名闯入决赛。骄阳热烈又精彩，祝贺一般。

　　他们对着镜头微笑，拍摄完，程幼幼听到谢遇说，“不知道这是我们第几张合照。”

　　程幼幼的思绪被带跑，想到家里那几本厚厚的成长记录，一时间也有点恍惚。

　　谢遇……最近真的好奇怪。

　　17
　　程幼幼掏出早上出门急匆匆带的两杯水果酸奶，还有一杯放在谢遇桌子上，谢遇正忙着批改程幼幼昨晚的物理作业，撩开眼皮看了眼又低下头去。程幼幼紧盯着这杯酸奶。久久没动，末了拿出笔戳了戳谢遇的左手臂。

　　“谢遇，谢遇。我好想喝。”因为还是早自习，程幼幼说话很小声。

　　“你可以喝。”谢遇同样小声回答。这样的偷偷摸摸让他想起他们俩小时候玩的地下党游戏，他们扮演保家卫国的战士，要小心不被敌人发现他们潜入了堡垒。

　　程幼幼有点不好意思。

　　谢遇问，“你不想别人看到你舔酸奶盖吗？”

　　程幼幼点头，“嘿嘿。”

　　于是谢遇打开了他桌上那杯水果酸奶，拉开酸奶盖，把沾在盖子上的酸奶舔干净了。

　　“程幼幼，你要是还不敢吃你就是小狗。”谢遇把酸奶放在桌子上，完全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表达他鄙视。

　　程幼幼也把酸奶盖舔干净了。

　　“谢遇，这下我不是小狗了。”程幼幼又拽他手臂。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后桌仍然保持着低头写字的姿势，嘴巴不停地吐槽，“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吧我服了。”

　　早自习结束后，班主任带上了监察记录表进来。在所有人干干净净的记录框里，只有谢遇和程幼幼这对同桌的记录框里写着“早自习没有认真读书，两个人在舔酸奶盖。”

　　他们被罚了两份数学卷子。

　　18
　　新闻报道大概明天台风会抵达这里。

　　早上出门的时候谢遇和程幼幼犹豫了下要不要骑自行车去，如果晚上下雨，会有些不方便。

　　跑跑在他俩后头高兴地蹦哒，时不时叫两声，这是跑跑每天都要坚持的日常。程幼幼回头嗯嗯啊啊跟着叫一通和他沟通，跑跑听到后乐颠颠跑回家去了。

　　谢遇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程幼幼的耳骨，“走吧。我知道你还是想骑车。”

　　程幼幼气狠狠地回答，“好过分。不准碰我耳朵。”

　　经过风声里，谢遇听到程幼幼晃晃悠悠地说，“小遇，你又变正常啦。”

　　什么叫作变正常啊？谢遇无奈，不过他向来不会对程幼幼隐藏什么的，所以很直接地回答道，“对啊，因为想通了我就是喜欢你啊。”

　　不过程幼幼从来不会把这种话当真的，因为从公主事件之后，连带家里人都开他们玩笑。所以程幼幼只嘻嘻哈哈地说“是啦是啦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至少他从来没想过两个男生这样天天告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他最亲密的朋友一直是谢遇。有关于友谊的全部，他们都是彼此最好的老师。

　　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天晚上突然下了大暴雨。他们回家的半路上下的。大雨几乎是咆哮着冲向他们，雨水似乎可以肢解他们的全部，包括坚持回家的意志力。

　　但是谢遇没有对程幼幼晚上的行为有一句抱怨，那时候郑佳打电话来问，程幼幼坚定选择了要自己回家。

　　程幼幼大声说，“谢遇！对不起！”

　　谢遇也大声回答，“你是笨蛋！”

　　自行车的轮子在水里前进滚出一圈又一圈的浪花，他们没有带伞，所有的衣物粘在身上。抵达红绿灯处，在暴雨里，程幼幼回过头看了下谢遇，他的眼睛好像会发光。

　　“不过，谢遇，这样真的好像冒险啊。”

　　谢遇半晌说不出话，“程幼幼，你个笨蛋。”

　　但是他在心里说，老天爷，让我和笨蛋冒险到八十岁吧。

　　希望笨蛋永远不要长大，只要在他这里，可以永远当小朋友，只想着成为英雄、冒险家和伟大的调皮捣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