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行》向桔

2、即将到来的转校生

　　“魏翔！”齐桑一巴掌扇到他背上，姜坤从靠墙的小缝隙里挤出来打他。魏翔抱着头，嘴上说着“我错了，我错了”，脸上却是笑着的。“你还高兴是不是？叫你还高兴！”姜坤一脚下去，魏翔弹射起步，凳子被踢倒，他替凳子喊冤。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魏翔爬起来，齐桑帮他把凳子扶起来，“我错了行吧。”姜坤坏笑着摁摁他的头，坐到他桌子上。
　　“下次还干。”魏翔眨眼，像只狐狸。
　　“靠，还想挨打是不是？！”姜坤作势又要打，齐桑先踹了魏翔一脚。他痛嚎一声，装得倒挺像，其实压根儿没使劲。全班的注意力都在金三角这里，魏翔向后倒，脑袋磕到后排的书柜，顶部的篮球晃悠着砸在他头上，闷响。
　　“活该。”
　　齐桑笑了，趴在桌上只露出了半张小麦色的好看的脸。单眼皮，邪邪的好看。

　　“桑哥，我刚在办公室里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儿！”
　　魏翔咋咋呼呼地跑来，右手大力地拍上桌子。齐桑手里的笔掉到地上，耳边是魏翔凄厉的惨叫。“靠——”，他捂着正疼的右手，呲牙咧嘴地坐到齐桑的旁边。“咱们班要来一个插班生，高三能到我们这里来，十有八九是个神。”
　　“那个座以后有人坐了。”齐桑笑着捡起地上的笔，向前抛出去砸在姜坤的头上。埋着头睡觉的男生下意识抬手打回去，一拳挥在刚站起来的魏翔的腰上。“你打错人了！”毫不客气地打回去。
　　“男的女的？”姜坤睁开眼，第一句话问的魏翔。惺忪的眼睛，怎么看都有一种很美好的十七岁的味道。
　　“你在听啊？！”魏翔一脚踹在姜坤的凳腿，没能如愿以偿地让他摔倒在地上。姜坤两条长腿盘着夹住凳子，转过身，两只手叠放着。温和的下巴搭在手上，像搭在窗台上一只人畜无害的猫。
　　“是个男的最好，”姜坤把手撑到邻座的桌上，身体向后倒，“男人帮的全男人计划！千万不能是个女的。”
　　“理科班来男的概率挺大，”齐桑敲敲窗沿，从后墙的角落拍出自己的篮球向上抛起，然后稳稳地接住，在指尖旋转，“明天我妹开学，咱仨得去接她。”
　　“明天放假不打球了？”
　　“我妹重要球重要？”齐桑从桌里抽出手机，给他的特别关心发了一条消息。女生的头像是黑白的，那句“在吗”孤零零地存在着。
　　“小仙女？谁啊？你给二班那个换备注了？”魏翔用了刚好三个人听清的音量，一脸八卦地盯着齐桑没有表情的脸。“我们男人帮不是说好了，一不当舔狗，二……”
　　“别哔哔，这是我妹！”齐桑一脚蹬翻了魏翔的板凳，魏翔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姜坤。
　　“该。”男生只说了一个字。金三角的动静有点大，在下课后还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引人注目。魏翔在五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没事人一样拍拍手，然后看着姜坤黑亮的眼睛——“二是不吃回头草……”
　　姜坤一脚把桌子撞到魏翔的腰上，和齐桑一起同仇敌忾地瞪着魏翔。
　　“明天你妹什么时候报名？”魏翔扶正好桌椅，拿了一张高一的卷子累在桌上，佯装认真听课的模样看着黑板。上课铃还没响，老师的声音便猴急地窜出来了，“齐巧这个名字挺好。”
　　“八点半，你能睡个八点的懒觉。”齐桑拿了只红笔开始在空白的卷子上抄答案，姜坤笑嘻嘻地向前桌的短发女生借了另一只红笔，和齐桑一起抄答案。
　　“八点怎么能叫懒觉，”魏翔抱怨一句，好奇地看着齐桑，“你妹长啥样？有照片吗？”他看着齐桑的脸，如果换成一个女生有他这张脸，应该属于清冷的富家千金的款式。他就喜欢那样的，但不包括齐桑。
　　“和我一点也不像，”看破了魏翔心里那点小九九，齐桑干脆利落地回绝他，“没我好看。”
　　“切，自恋狂。”魏翔小声唾骂了一句，齐桑瞪了他一眼，埋下头低低地笑起来。齐桑邪邪的上扬的左嘴角弧度比右边大一点，如果再捯饬捯饬，画白一点，就可以被拉去剧组当男主角。“放心好了，好不好看，你妹都是我妹。”
　　魏翔身上穿着扎眼的白色卫衣，空荡荡的。耐克的红色logo扎眼地画在后背上，衬得很干净、很干净。十七岁的齐桑，十七岁的魏翔，十七岁的姜坤。这就是十七岁，一眨眼就到十八岁的十七岁。
　　“谁稀罕你当哥，我妹只有我一个哥。”齐桑手搭在魏翔的肩上，轻轻推他一下。姜坤转过头没发出声音，对着口型说了句话，齐桑也推了他一把。三个人捂着嘴，低低地笑了起来。“哈，”齐桑笑得肚子痛，趴在桌上眼泪都挤了出来，“我妹要是有三个哥，得气死。”
　　“有我们是她的福气，”姜坤侧着身弯腰，说话时肩头一直在抖，“咱妹的高中生活应该丰富多彩。”
　　“七夕乞巧节，有缘千里来相会，”魏翔拍了拍齐桑，问他，“咱妹不会是七夕生的吧？名字这么巧？”
　　“她就是七夕生的，命犯桃花。”指指自己，“好在我拉高了她的择偶标准，巧巧看不上比我丑的。”
　　“得了吧你，”魏翔斜着眼，轻蔑地瞪他，“明天就能见到转校生的真面目了，是个男生就当兄弟。”
　　“女生呢？”齐桑半侧着身，左手托住脸。
　　“成绩好的话，大师也舍不得让她一直和我们坐着，”满不在乎的口吻，“不过为什么转校啊，好像是老区那个超牛的学校出来的前十。”
　　“听谁说的？”姜坤埋下腰，离开座位蹲到靠窗的小角，面对着他们眨着眼，很好奇地问。
　　“初中同学，”魏翔把手伸进桌下，调开聊天界面给他们看。“他说他们年级前十转到我们学校了，我在问他为什么。”
　　“啧，我以前的初中就是垃圾，最好那个班也没有人考上明德。”齐桑凑过来，装作不在乎地嘲笑一句。姜坤和他一个中学，同一个班，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我是我们班最菜的一个，大部分去了明德，其他人去了外市，就我在这儿。”魏翔也自嘲一句，抬起头看了看大师写了满满一黑板的公式。“反正当时也是走后门进的，哪能跟那些学霸比。”
　　这是三中，不好不坏。本科率平平无奇，建校五十年，出了四个清华北大。明德每年六七个。
　　“是个女生。”齐桑没忍住，小声念着对方的回复，“男女关系混乱，还有人骚扰她，什么事儿啊。”
　　“应该挺漂亮，不然怎么有人骚扰她？”魏翔跳着脚，撇嘴笑。
　　“私生活不检点也会有哦，”姜坤好心提醒他一句，“只能等本尊来了再判断，不信谣不传谣，听到没。”
　　知道魏翔大大咧咧的德行，别转校生一来他就去打听转校的原因。
　　“再好看也没吴倩好看。”
　　“不是说了别提她名字了吗，听不懂话？！”姜坤撕掉一小块纸砸在齐桑光裸的小腿上，不痛不痒，没有语言上的暴力来得痛快。“你就跟他说，唐雯最漂亮。”把手机塞回抽屉，魏翔看着姜坤，指着齐桑，挑眉微笑，拽拽地弯起眼睛。
　　“对呀，唐雯最漂亮。”齐桑答应着，手上的笔停下来。“倩倩是谁叫的？哪个狗东西天天说倩倩最美的？”捡起从腿上反弹的纸团，掷到姜坤的脖子上。
　　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前摇极长地缓缓开口。
　　“姜狗。”
　　“好像你不狗，”他阴恻恻地笑着，“谁半夜看到短信爬出校门买夜宵，谁每天蹲她教室门口眼巴巴地给送奶茶？姓齐的你和我比，看看谁才是狗。”
　　“年少不懂事，哪像你还念念不忘。”随口说了句话，像颗鱼雷，一下子把水面炸开，把最底下沉积的淤泥都给灰飞烟灭。“我把她联系方式都给删了，你呢？”
　　教室的朝向再不好，每天的某个时刻总会有些光。黑板的正中心是整个教室的光线聚集处，向四周发散开来，在草长莺飞的日子里。
　　“追得轰轰烈烈，说删就删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魏翔。“我以为你的一世英名要死在唐雯这棵树上。”戏谑的是姜坤。“现在敢问了，你喜欢她什么？又作又清高。”
　　魏翔凑近了一点，男生的皮肤很白皙，长着一双桃花眼，像狐狸一样。“不会喜欢越挫越勇吧？”
　　“瞎说什么，”齐桑把笔抛进笔筒，深吸一口气。“当时打完球回来，她站在楼道那。刚好有光照过来。你懂吧，会美颜，反正很好看。”
　　“见色起意。”魏翔笑他，齐桑倒没说话。
　　“明天早上八点起床，要是起不来，等着你桑哥爬窗去你家削你。”姜坤做了一个切脖子的动作，笑骂道。
　　突然沉默的男生倒着拿笔，一下一下地磕在桌沿上，“墩墩”的声音，像敲在鼓面又被扼住余音的乐章。
　　“想什么？”
　　“没。”他一怔，利落地把笔收回掌心，向上抛，然后落回指尖，翻转向下扣在桌面。魏翔的视线顺着笔起笔落。
　　“哎，明早上等我十分钟，”姜坤轻声地，半埋着头，“我送我妈去上班。”
　　“车又坏了？”想来也是，他家那辆十年高龄的丰田花冠早该退休了，更别说以前还出过车祸。
　　“昂，明天去修。”
　　“要不先用我的？”魏翔从包里掏出了一把钥匙，亮晃晃的，“你妈会骑电动车吧？”
　　“算了，她开四个轮的都能追尾，骑两个轮的不得直接摔了？我骑自行车送她，”姜坤笑笑，就当是谢了，“倒是你哦，把电动车借给我，你骑什么？”
　　“让司机送。”实话实说。话一出口，他才忽然发觉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合时宜。
　　“也是，你家有司机。”齐桑打个圆场，就当这场对话结束了。都不要再多说了，挺好。
　　魏翔埋着头假装看书，眼神倒是时不时朝姜坤那里瞟。他是不是说错话了，早知道什么也不说了。活该啊他，谁叫他天天大大咧咧的，遭报应了吧。再瞟了姜坤一眼，越想越愧疚。
　　“想学转笔吗，我教你？”齐桑伸过来一只手，抢走魏翔桌上的笔。他笑起来时有颗虎牙会露出来，像一匹痞帅痞帅的狼。“最后一次，再不会就修行靠个人了。”
　　“怎么学不会，来！”
　　男人的斗志一下子被点燃，手忙脚乱地学齐桑翩飞手指，却笨拙地频频把笔弄到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间隔几秒就会响起，大师的声音再大，也盖不住这种异响——
　　“魏翔！”
　　应声站起，板凳被猛地向后推，在地板上划出尖细的抓挠声。大师是真的火大，但这三个拆了哪一个，都是其他同学的“安全隐患”；坐一起，总有一天得让他气得住院。
　　“站着！”
　　大师狠狠地灌了一口水。
　　“欸，好嘞。”魏翔不好意思地捧起物理书，傻咧咧地朝着他笑，反倒让大师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