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行》向桔

1、开学打的第一把篮球

　　十七岁的齐桑坐在高三·3班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前面是姜坤，旁边是魏翔。这里是教室的金三角。
　　大师在讲台上讲昨天入学测试的物理试卷，齐桑的桌上什么都没有，姜坤也是。魏翔也是。
　　从抽屉里随机选了一张廉价的试卷纸，撕下一角，顺手写下几个字。揉成一团，扔到姜坤的桌上。
　　打开纸团窣窣的声音。
　　在高一开学结成男人帮的时候，他们约法三章的其中一条是不能随便传纸条。老师盯他们金三角盯得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纸条这种传统的交流工具。
　　这节是物理，是约法三章中的万不得已。
　　姜坤背对着他比出“ok”的手势。齐桑拍拍魏翔。
　　“下课打球？”
　　“不然呢，和大师大眼瞪小眼？”
　　想笑，但不敢太张扬。齐桑偏头看向窗外，三楼的高度刚好让他的视野能清晰地囊括整个操场，葱茏的树叶从目光漫开，透着光衬得男生的脸像打了高光。
　　提前返校的初中寄宿生在操场上打球，快速冲刺后站在三分线上双手举高轻推，篮球划过一道弧线，砸在篮筐上，没进。
　　手里转着的笔在指尖做着高难度大回旋，齐桑向上一挑，在空中打着旋儿落进桌角的笔筒里。笔尖在上。
　　真菜。他想。
　　“牛批，”魏翔立马凑过来吹彩虹屁，脸上是夸张的崇拜，“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呗。”
　　“哪次没教？”齐桑又随手抽出一支笔，在指尖娴熟地做大回旋。好看的脸。好看的手。转笔也很好看。“你哪次学会了？”
　　“这不太难了，学不会嘛。”自知没趣，魏翔挪回自己的地盘，闲着没事趴桌上睡觉。齐桑直直地看着讲台上大师头顶的时钟，视线直直地穿过姜坤旁边空荡荡的座位。
　　还有三十秒下课的时候，大师果断放弃了要讲的选择，开始在黑板上誊写最后一道大题。
　　齐桑故意把凳子向后退，站起来，找个上厕所的借口，从教室后门离开。大师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不是不管，是管了也没用。
　　魏翔跟着站起来，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走。
　　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姜坤朝大师点点头，走出教室便看到靠在走廊拐角处的两个人正散漫地聊着天等他。
　　“拿球了吗？”
　　“没，”姜坤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去借。”
　　于是一路小跑去到四楼。八班的老师还在，姜坤直接打开最后一排的窗户，脑袋伸进去说笑了几句，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个球。
　　“牛啊，还敢去八班。”齐桑逗他，姜坤心虚地撇开眼神。“看到她了没？”
　　“谁看她了？！”
　　姜坤打了齐桑一拳，作为报复，齐桑夺过姜坤手上的球。
　　“真下手啊，”齐桑见姜坤要抢，把球扔给魏翔。“嘚，重色轻友。”
　　“先走了。”魏翔朝他们扮了一个鬼脸，飞快地冲下楼去。离开学还有一周，提前开学的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下课时间走廊上三三两两站了一些人，齐桑他们的动静不小，到处晃悠的女生多了起来。他们三个都长得好看。各有各的好看。
　　“我也走了。”男生迈着大长腿，一步三阶的也冲下去。姜坤一愣，然后抬头看到二楼头头上的高二2班，心中了然。一笑，帅得板正。
　　姜坤的头发长，所以奔跑起来会有一种连发丝都在飞扬的感觉。
　　球在魏翔手里，齐桑和姜坤防守。带球过人，假动作被姜坤识破，魏翔直接转身从旁凭借爆发力冲过去，在篮下倒扣，却被齐桑先一步从头顶截走。
　　“我天，暑假是不是偷偷练了？”魏翔不服气地朝他吼，但是笑着的。他也没当真。
　　“打着玩玩不行吗？”齐桑迅速地做出进攻的姿势，姜坤和魏翔拦在他面前。一小块篮球场被围了里外三层。有人在看球，有人在看人。
　　大步上前，假动作，然后转身，和魏翔的动作如出一辙。姜坤行云流水地拦住他。再接了一个假动作，虚晃一枪，姜坤没动，但齐桑的脚伸向另一头，鱼摆尾一般滑到姜坤身后，魏翔跳起截球，没想到还是齐桑的假动作。
　　他没打算灌篮，而是跃到另一侧，跳投。篮球直直地贯入高空，缓慢下落时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呼吸。
　　《黑子的篮球》里的绿间转世，不过换上了黄濑的漂亮外壳。
　　“再来！”姜坤站在篮下，把球扔给齐桑。“我就不信了，你每把都能耍出新花样。”
　　“街头篮球不就这样吗，”齐桑在指尖上转篮球，“我把你打赢了，你得叫我爸爸。”
　　“行，来！”
　　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齐桑笑得眯起眼。因为是提前开学，穿不穿校服不是硬性规定。齐桑穿着无袖卫衣，光着的小麦色膀子线条流畅，酷酷的。
　　蓝色卫衣。
　　篮球和地面不停碰撞。尘土飞扬。
　　反正脏了又不是他洗，反正那些对他有好感的的女生不会知道，他的书包里面没有书，只有臭烘烘的打完球换下的衣服。
　　“服不服！”说不清是第几个成功灌篮的球，齐桑高举起手，把篮球扔到姜坤手里，嘴里吼叫着。粗犷了一点，但不难听。
　　“靠。”姜坤咬牙切齿地走到齐桑旁边，瞪了一脸猥琐的魏翔一眼。他看着齐桑，认命了一样。“爸爸。”
　　“坤儿你真叫他爸爸啊？”魏翔笑得直不起腰，和齐桑一起搭着他的肩膀埋着头笑。“我是你爸的兄弟，你得叫我声叔！”
　　“滚一边去。”姜坤甩开两个人，坐到篮球上。塞满人的操场。齐桑和魏翔就坐到地上，还在笑。不知是哪个班的女生上来递矿泉水，齐桑和魏翔想都没想就接过，拧开瓶盖，仰头。狼吞虎咽的样子，水从嘴角溢到下巴，男生的下半张脸亮晶晶的。
　　就是现在，姜坤伸手把两个人的矿泉水向上抬，猛得被呛了一口水，下意识地把瓶子拿下来，身上的衣服被浇成了深色。
　　“有病啊，”齐桑抖抖身子，今天他没想过带换洗衣服。“湿完了！”
　　“□□，”魏翔窃笑着，他衣服还好，反射弧够快所以水没来得及全倒在身上。白色球鞋沾了点水，看着亮晶晶的。鞋帮的红色logo向上飞扬，腾起的样子像突然跳起的十七岁。“坤儿你喜欢这个啊？”
　　“烦死了，”齐桑的卫衣很薄，淋湿了之后布料贴紧了皮肤，隐约能看到腹肌的轮廓，有一种失去贞洁的痛心疾首，“你带衣服没？”
　　“没带。”姜坤耸肩，魏翔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你等着，”齐桑指着姜坤，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迅速地把姜坤拉过来，扳正角度。“看那是谁？”
　　突然把他拉过来，姜坤本来想说几句国粹，却在看到那个人是谁时，愣住了。
　　“她在看谁啊？”不怀好意的语气，齐桑的脸邪邪的好看。
　　“算你狠。”姜坤也望了一眼，眼珠子一转，故意问他：“唐雯怎么没在，不会压根儿没来吧？”
　　齐桑一愣。结结实实地揍了他一拳。
　　“闭嘴！”
　　“就不！”
　　姜坤觉得好笑，也揍了回去。
　　“走了走了，下节课还是大师的。”魏翔吊儿郎当地在人群中排开一条路，嬉皮笑脸地和跟他搭讪的人打招呼，加了好友。齐桑和姜坤全程黑着脸，谁也不理。
　　三个人沉默着上楼。
　　齐桑和姜坤不想说话，魏翔在和新加的同学发消息。走到三楼的时候，姜坤拉了拉齐桑的手。
　　“她在看谁？”
　　“谁？”齐桑想起来了，“自己去问她。”
　　“不说算了。”
　　嘟囔着，但齐桑和魏翔听得清清楚楚。
　　上课铃响了。一瞬间，三个人都开始百米冲刺。赶着尾声坐回座位，大师已经讲过了两个题。
　　“时间管理大师，”魏翔抱怨着，“拖堂五分钟，提前五分钟，他怎么不去抢呢。”
　　“说的好像你听了一样。”齐桑没看他，抽出一本教材在上面奋笔疾书。“干嘛呢？”魏翔凑过脑袋，看着男生工整的字体。和本人不一样的规矩。
　　“没事干，练字。”齐桑用笔帽指了指姜坤，“他也在抄。”
　　“无聊。”魏翔继续趴在桌上，看着神同步的两个人，总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叹了口气，他也拿了一本教材奋笔疾书。“狗爬字，真丑。”
　　“丑也是你自己写的。”
　　忿忿地瞪他一眼，魏翔突然起身，抢走了姜坤正在写的作业本。
　　“坤哥，写得可以啊，虽然飘，但是有种书法家的感觉，”魏翔仔细端详着作业本上的字迹，不可思议的隽秀。张扬热烈，理论上应该是齐桑的字才对。“真好看。”
　　伸手准备还回去，额头被砸上一小根粉笔。
　　“腾”地一声站起来，乖宝宝一样的姿态反倒让大师不知道说他什么。
　　“上课说什么话，做笔记了吗？”大师说着就走下来，齐桑和姜坤猛地埋头，在抽屉里找才考完的试卷。
　　“老师，我的卷子不见了。”魏翔站得端端正正的，“他们两个也没有。”埋头忙活了两个人蓦地抬起头，很自觉地都站起来。挺听话的。
　　“上课都听天书吗？”大师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你们连试卷都保护不好，以后怎么保护你们的女朋友？！”
　　一阵哄笑。
　　三个人都没说话，姜坤的脸有些白。
　　“站着。”
　　甩下这句话，大师重新回到讲台。因为这两分钟的小插曲，这节课下课被拖堂了十分钟。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