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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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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霍你个毒夫。
演她是吧。
鱼以寒脸上的笑容几乎绷不住了,眼底泛起些许恼怒,咬牙强撑着,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时间?扶海君是问现在的时辰么?我们现在处于这暗无天日的人洞穴中,实在不知啊。”
桑霍抬眸,目光如一汪沉寂深潭,幽幽地落在鱼以寒脸上。
鱼以寒被他盯得发虚,笑容渐渐凝固,勉强扯着嘴角,几乎笑酸了脸。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时,桑霍缓缓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没什么。”
鱼以寒暗暗松了口气,却仍不甘心,抬了抬眉梢,试探着继续问:“扶海君,你伤口如何了?可有好些?”
桑霍似是没有听见,只低头继续向前爬,动作沉稳却略显缓慢,甬道的阴冷潮气侵染了他半边衣袖,血迹从肩头隐约渗透,晕染成暗红的纹路。
桑霍只淡淡地说了句:“快些走,别浪费时辰。”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向前挪动。
鱼以寒紧随其后,双膝磨得生疼,心中却忍不住暗暗把桑霍骂了个遍。
实在是大失误。
偏生在这紧张逼仄的环境下,她刚才忘了一个极重要的事。
桑霍那副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他根本不可能因魔物而毒伤。
方才那句试探的话,多半是故意的。
鱼以寒边爬边腹诽,气得牙痒痒,待要再细思一层,忽然注意到前方的甬道尽头浮现出些许微光。
她愣了片刻,眼底掠过丝喜色,忙不迭唤了一声:“扶海君,你看那边!”
桑霍似乎早已察觉,冷声道:“继续。”
鱼以寒这才提了点劲,加快动作往前爬,甬道的光线愈发明亮。
终于,二人一同穿过了狭窄的出口。
四周豁然开朗。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连带着山间草木的气息将鱼以寒压抑许久的胸腔填满。
鱼以寒四下环顾,发现这是片地势开阔的山谷,草木蓊郁,山间云雾笼罩,此地仍是凌云派的后山一带。
鱼以寒怔怔立着,半晌才轻声喃喃:“出……出来了?”
桑霍目光凝着山谷间的一线天光,语气淡淡道:“此事,我会禀告掌门,查明究竟。你先回去。”
他话音甫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顿了顿,略一侧头,缓缓吐出两个字。
“易菡。”
这两字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语气中寒意浸骨,仿佛冰刃裹雪。
鱼以寒心头一跳,只想离这瘟神越远越好,再不敢多问,垂着眼福了个礼,匆匆应道:“扶海君,那我就先告辞了。”
*
洞穴里的事并没有对鱼以寒的睡眠质量产生半点影响,鱼以寒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鱼以寒正蜷在被褥中迷迷糊糊间,忽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门外,和殊扬声道:“易菡,速起身,掌门传你去凌云阁。”
鱼以寒一激灵从榻上爬起,连忙开门,见和殊一脸肃色站在门外,强压住心中惊疑,故作惊讶地问:“师姐,掌门找我何事?莫不是……我闯了什么大祸不成?”
和殊看着她那副惶恐模样,不由得微微叹气,语气却难掩些许安抚:“难说。只知凌云阁内长老们齐聚一堂,气氛颇为凝重。”
“但易菡你莫慌,师尊也在,她定会护你。”
鱼以寒闻言,脸上露出些许感激之色,心中却转过无数念头。
她小心翼翼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师姐提醒,我会谨慎应对。”
一路上,鱼以寒跟在和殊身后,脚步却越发沉重,额间冷汗沁出,仿佛真是吓破了胆。
然而她的眼中,却暗暗透出些许心不在焉的神色,显然表面的惊慌皆是伪装。
桑霍办事效率还挺高,估计段德清就是因为这事急着找她。
行至凌云阁前,和殊停下脚步,看着自己家的小师妹,心里叹了口气,柔声道:“记住,不论出了什么事,万不可冲动。凡事总有转圜之余,莫让自己乱了阵脚。”
鱼以寒抬眸望着师姐,点头应是,面上似乎鼓足了勇气,目送和殊离去后,才深吸一口气,迈步入内。
推开凌云阁的沉重木门,阁内寒意逼人,鱼以寒放眼望去,只见诸位长老已然列座堂中,掌门端坐高位,神色沉凝。
气氛压抑得如同一张无形巨网,将鱼以寒牢牢笼罩。
鱼以寒收敛心神,低眉垂首,缓缓走入堂中,规规矩矩站定。
凌云阁中,一片寂静,仿若寒霜沉落,压得人喘不过气。
四周檐柱上悬挂的风铃纹丝不动,似连风都屏息未敢作响。
鱼以寒站在阁中,悄然抬眸环顾,才发觉堂内几乎聚齐了所有长老与执事,正如拜师大典那日般盛大而庄重。
只是这一次,每一张面孔上皆染着难掩的肃然凝重。
目光扫过,定格在一人身上桑霍。
扶海君依旧坐在堂中偏侧,面色平静,眉目如霜。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扫来一瞬,鱼以寒便觉心头一滞,赶忙垂下眼,敛去情绪。
她低身俯首,恭恭敬敬地行礼,语声平和:“弟子见过掌门。”
段德清坐于上首,眉目低垂,神色虽无怒意,隐隐有威压之势。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昨日听闻,易菡,你与扶海君一同发现后山地底藏匿魔物?”
鱼以寒心神微紧,仍旧恭谨答道:“正是如此。”
这简短的答语落地,却如惊雷般掷入深潭,激起一阵无声的波澜。
堂内诸长老互相对视,脸上尽显惊疑不定,气氛越发沉闷。
鱼以寒低垂着头,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探究,有审视,甚至还有些许隐约的怀疑。
清虚真人微微摇头,长叹一声,捋了捋银白长须,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想不到啊……竟在我凌云派根基之地,竟藏匿如此多魔物,这等祸事,实在令人心寒。”
他语声未落,堂中另一位真人便冷声接道,声音如寒刃般凌厉:“如此规模,岂能是偶然?若非有人刻意为之,其幕后主使,必定便藏在我凌云派之中!”
说话之人是紫阳真人,他目光如炬,扫过堂中众人,虽未指名道姓,却已让在座的长老们神色微变。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哼!”
这时,一道低沉冷哼如雷而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声音苍老威严,鱼以寒不由自主抬眼望去。
说话之人乃是坐于下首的一位白发长老,神色冰冷,满布皱纹的脸上透着些许不屑:“紫阳真人这话,可是怀疑我们这些人中有人通敌叛派不成?”
鱼以寒挑了挑眉,暗自打量这位长老。
那长老竟是熟人,赫然是五年前凌云派屠门之变后少数存活的长老之一,名唤天云道人。
彼时凌云派长老们几近覆灭,此人却能于血雨腥风中幸存,实在令人称奇。
他此时神色冷峻,眼神凌厉如鹰,语气亦满是锋芒,显然对紫阳真人的话极为不满:“我凌云派上下同心,岂能容得你这般妄言污蔑?”
紫阳真人闻言,冷笑一声,眉头微挑:“天霜真人何必动怒?我不过是陈述事实。魔物盘踞后山,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许久,若无内应,这等事岂能成?”
天云道人冷哼一声,正欲反驳,掌门段德清忽然抬手,轻轻一挥,便止住了两人的争论。
他语声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够了,此事尚未明朗,不必在此相互猜忌,平添混乱。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真相,肃清隐患。”
眼见殿内众人的情绪愈发不安,气氛如拉满的弓弦般一触即发,掌门段德清开口,语调沉稳威严:“那尸体并非凌云派弟子,此事可从其来路着手查起。”
话音落下,殿内稍稍平静些许。
段德清随即转头,目光冷峻平和,唤了一声:“桑霍。”
桑霍略抬眼,淡淡应道:“桑霍在。”
段德清继续说道:“你曾与那魔物主使交过手,此事牵连甚广,需尽早查明真相。过几日便下山,仔细探查那尸体的来历,务必彻查清楚。”
桑霍低眉敛目,语气平缓,回了一声:“谨遵掌门之命。”
段德清稍顿,目光扫向殿中唯一站立的鱼以寒,缓缓开口:“至于你……”
他顿了一顿,声音平静中透着些许不容抗拒“你也随桑霍一同下山吧。毕竟你与此事亦有接触,知晓些许内情。”
鱼以寒心中猛地一跳,正思索着如何应对,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敲击响起,回荡在大殿之中。
她抬头望去,却见况依蕴面色冷然,手指轻敲案台,声音带着些许不悦:“掌门此意为何?我这徒儿才入门不久,修为尚浅,贸然下山岂非自投险地?”
段德清神色不变,微微抬手示意,语气依旧从容:“青霜真人不必多虑,让她带几名门中弟子同行即可。更何况,桑霍同去,难道青霜真人还不信扶海君的实力?”
“信?”况依蕴唇边勾起抹冷笑,目光缓缓落到桑霍身上,带着些许讥讽,意味深长:“我还真信不过扶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