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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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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一怒,全府上下都胆战心惊,子祁接到膳房彩月给送来的膳食,还听彩月提了两嘴。
知晓一向好脾气还不管府事的夫人发火,子祁立马想的就是告诉自家少爷,可他一想到少爷自昨日起,就不吭不响,像是丢了魂一样,心里又直犯嘀咕。
掩去心里的嘀咕,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给少爷布膳,子祁提着四层大食盒往松芝轩次间过去。
他到那时,就见少爷已经坐在圆桌旁了,这倒是让子祁愣了一下,一边摆膳,子祁一边觑着少爷的神色,他怎么感觉一日不见,少爷周身气势看起来稳重了不少呢?
顾宴初任他看着,他端起桌上茶盏饮了一口,然后才淡淡出声,“怎么,不认识了?”
子祁回过神,讪笑道:“还不是少爷生的好看,满京里谁家小姐不想多看您两眼,我这模样,不也是人之常情了么!”
顾宴初没有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反而若有所思道:“子祁?”
“诶!”子祁立马挺直腰背大声回应。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子祁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道:“看样子已经正午了。”
“不是这,”男子换了种问法:“现在年号多少?”
哦,是这个意思啊,子祁想也没想道:“永定三十四年。”
顾宴初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点头道,“知晓了。”
子祁看向自家少爷的后脑勺,心里思忖,该不会是昨日少爷后脑勺撞到床上时,给他人撞傻了吧,怎么想起来问他这个连孩童都知道的事呢。
怕自家少爷脑子被撞的不灵光了,子祁连忙说了国公夫人的事给他听,想让他有些反应。
顾宴初这下倒真有了反应,他准备执筷的手重新放下,眉峰微压,问道:“母亲大怒?怎么回事?”
子祁就喜欢看少爷脸上表情多些,忙不跌回道:“听彩月说,是膳房管事做奸犯恶、欺压奴仆,当然最重要的是,昌茂还敢克扣大小姐和小少爷的膳食,导致大小姐生生饿晕过去!”
顾宴初乌黑的长睫低垂,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收紧,他收回目光,似不在意的问,“小姐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这个子祁哪里知道,他只负责伺候好自家少爷就成,于是诚实地摇头道:“我只知道大夫已经去看过了,应该没有大碍,不然府上现在也不会这么平静了。”
顾宴初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问,等这顿没滋没味的膳用过后,他还是没忍住道:“给晴芳榭送些补品过去,还有通知膳房一声,让那边精心调养着,这些都用母亲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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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知潼提着食盒到平日打饭的窗口时,李嬷嬷已经等在那了,见到打饭的人是李嬷嬷,知潼开心不已,“嬷嬷您回来了!”
李嬷嬷再也不用装着了,她高声应着,圆圆的脸上挂满和蔼的笑容,“是啊,前短时间昌茂给我调走了,现在新来的管事知晓我以前就干分膳这个活,又给我调回来了!”
昌茂和安嬷嬷双双被人牙子带走,李嬷嬷心里十分解气,连称他一声前掌事都不愿了。
见知潼手里还是以前那个又厚重又盛不了多少菜的食盒,李嬷嬷弯腰拿出了洗刷好的竹屉蒸盒,给每层食盒里的木碟都装上满满的菜肴,过后才递给知潼。
知潼见她往食盒里装了这些菜,目瞪口呆的讷道:“嬷嬷,怎么给打这么多,别不合府里规矩了。”
李嬷嬷笑道:“这本就是少爷小姐的膳例,以前昌茂在这把持着,不让给这么多,还是现在走了清净。”
见知潼傻愣愣的没有接食盒,李嬷嬷忙道:“快些拿走吧,我这举得胳膊酸,况且这又不是给你的,少爷小姐的膳例都在一起呢!”
知潼见她如此认真,倒是知道这事是真的了,忙垫脚双手接过食盒,李嬷嬷看她收了,才道:“夫人还让我们膳堂熬煮的雪燕羹,说是给少爷小姐补身子用的,你先回去,我一会让彩月给你们送去。”
知潼眨眨眼,没有多说什么,应了。
回到住所,知潼讲此事说给叶芝听,叶芝面上淡淡,心里早已经猜中,世家大族好颜面,虐待庶子女一事揭开在众人面前,就是不做样子也要做样子了。
更何况,最坏的结果就已经是这样了,若她真预料错了,在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这些话叶芝并没有同知潼说。
不过短短一日,晴芳榭热闹了许多,掌管织造的管事嬷嬷不仅给叶芝送来许多精美衣裙,还另外送了些针线绣样过来,美名是让叶芝打发时间用。
管着采买的掌事连夜给叶芝屋里添了许多物件,管着银子的嬷嬷隔夜就送来了主子的月例银子。
叶芝一律笑颜相对,并没有以前她们的不作为而看起来心有不忿,这让各位掌事心里都送了口气。
待掌管各项事宜的嬷嬷管事全部离开,叶芝才收了面上笑容,露出冷淡模样。
知潼如只翻飞的蝴蝶,看着屋里添置的这些东西,快活的说不出话,叶芝就倚在软靠上,轻摇团扇看着环顾左右欢喜的她,嘴角才慢慢挂起真心的笑。
知潼捧着织造坊送来的绣样,又拿起染了各色的丝线,感慨道:“小姐,这丝线真美,奴婢这糙手就是碰一下,都怕给它勾出毛边呢!”
话是这样说,但手里拿着的丝线却没舍得放下。
叶芝直起身子,穿上踩脚鞋子走到这些丝线边,目光在各色丝线中游移,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一团墨绿丝线上。
她弯腰拿起墨绿丝线,又将目光转向了暗红色丝线,将这两样挑了出来,才对着知潼道:“有喜欢的就拿回去,自己绣着穿吧。”
知潼连连摆手,“小姐,这么名贵的东西,我若绣了自己穿,还不被人给骂死,可快别逗我了!”
叶芝看着傻乎乎的婢女,无奈道:“你就非要绣在外面让人看到?从这些料子里拿两件喜欢的颜色,你这个年纪了,做些绣花兜衣穿在里面,旁人能扒你衣裳不成?”
知潼皱眉,“这倒是不会,可我想到这么好的料子和丝线,就穿在里面不让人看见,岂不是可惜了!”
要知道,这种布料,连小门小户家的小姐都不一定舍得用呢,若是做了,定要穿在最外面,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呢,她一个婢子用这种布料绣小衣,总感觉怪怪的。
看她纠结,叶芝摇摇头,自己挑了布料拿着丝线往窗边靠去,不再理会。
正值夏日,晴芳榭靠水,边上又栽的有树,叶芝最喜欢的就是掀开窗柩,靠在窗边,吹着凉风,平日看看话本子,做些绣活,和知潼玩玩双陆打发时间。
这次国公夫人姿态摆这样足,叶芝这个庶女当然也要做好面子功夫,亲手给她送件东西才是。
看着手中挑选出来的东西,叶芝眼里闪过嘲讽,距离上次她见国公夫人,已经有五年之久,上次见她,还是在年关宴会上,那时她才八岁。
脑海中又想起奶嬷嬷曾和她说过的话,叶芝掩去眼中的讥讽,开始专心做起针线活来。
不管心里如何想,她叶芝第一次去浅月居露面的机会,可万不能毁在针脚心思上。
几日后。
叶芝紧赶慢赶终于将缝制的抹额做了出来。
她知道国公夫人王舒瑶乃整个晋京的首富之女,后来又嫁给了永国公的世子,现在的国公爷,自然是什么稀罕物在她眼里都不稀奇了。
既能不花自己的银子,又能表示自己对她的感激之心,最好的就是做些绣工尽孝了。
叶芝带着知潼往浅月居而去,知潼双手托着红木托盘,托盘上面还盖了防尘的帕子,主仆此时想要表现的心都是一样的。
只是越走,知潼越觉得不对,她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记提醒自家小姐,可拧眉细想,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直到二人走到浅月居门前,知潼灵光一闪,才知道到底是哪件事忘了同小姐说。
她急的不行,加快步子往叶芝身前走了几步,刚要开口,就见常嬷嬷等在浅月居门口,知潼最怕的就是她,一时倒也没敢在她面前开口。
常嬷嬷可是府里的大红人,无人敢得罪,每人见了还会同她问好,所以即便叶芝鲜少出晴芳榭的门,她也知道常嬷嬷这个人。
见到常嬷嬷等在浅月居门口,叶芝脚步不停,心里诧异,她虽然来之前同浅月居这边打过招呼,可怎么想,夫人也不会派常嬷嬷出来接她吧。
她正满腹疑惑,准备上前搭话,就见常嬷嬷脸上神色立马变了,挂上了一副和蔼慈祥的面容,对着东边来的人道:“少爷来给夫人请安了?老奴见夫人可是盼了您许久呢!”
叶芝顿住脚,低眉用余光看着前面那人,来人身量高,看不到背后全貌,叶芝只能将视线投在男子系了腰封以下的地方,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少女的目光闪了闪。
顾宴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在那,他朝常嬷嬷点点头,便自行进门了。
常嬷嬷本也想随他进去,可一想到他们母子关系生疏,又停在原地,准备让他们母子二人单独培养培养感情。
这一停在原地,常嬷嬷就看见了叶芝主仆二人,她想起今日丫头来和她通报的事,知道她们这是来送谢礼的,常嬷嬷就有些为难。
她重礼数,对这位小姐也是恭敬的,只是想到夫人好不容易能和世子爷单独相处,这时就不想叶芝进去打扰他们二人,
叶芝垂眸,并未看见常嬷嬷面上难色,她款款几步上前,朝常嬷嬷点头道:“麻烦嬷嬷通报了。”
常嬷嬷张了张口,就听内室有女子声音传来,“嬷嬷,芝儿一会儿要是到了,直接就请进来。”
是王舒瑶的声音。
常嬷嬷心内叹息,但也没有多言,朝叶芝行了一礼道:“小姐既然来了,那随老奴入内吧。”
叶芝点头,随常嬷嬷一起进了次间。
王舒瑶脊背挺直,一板一眼端正坐在交椅上。
叶芝站在下首,低眉朝国公夫人行礼,嘴里并不敢称她为母亲,而是生疏的称作夫人。
她与宥安乃是私生,母亲连入府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做个外室,若不是母亲在她四岁时亡故,恐怕夫人会任由公爷血脉流出,也不会接她们姐弟二人入府。
他们这种私生,在外人看来,比庶出都不如,哪里有资格唤他们父亲母亲。
王舒瑶开口让她起来,心里已然明了她的心意,若是平日,她定会直接收了礼,就让人回去了,可一想到今日儿子在这儿,她就恨不得将叶芝在这的时间拖得更久些。
二人干巴巴说了几句话后,叶芝就将红木托盘呈了上去,她始终垂目,并没有看见交椅上女子明媚的面庞。
待常嬷嬷将托盘端至王舒瑶面前,掀开托盘上盖着的帕子,露出了里面墨绿色、绣着八宝花纹样的抹额时,眼皮不自觉抽了抽。
王舒瑶斜眸看过去,待见到那针脚细密,做工精致,但颜色极为不趁她的东西时,也是没忍住扶了扶额。
到底是少女心意,王舒瑶不好说什么,她挥了挥手收下了。
只是气氛变得就有些诡异,知潼将头低的死死的,放置身前的双手也搅的紧紧的。
叶芝不是大条的人,很敏锐的发现了厅中众人的异样,她轻抬眼皮朝上座看去,入目的便是女子靡丽姿色,不由眼中闪过错愕。
距离上次见到国公夫人,已经过去五年了,叶芝那时年岁还不算大,可也记得每逢年关,国公夫人盛装打扮后的姿容,是格外大气,仪态万千的。
这五年时光而过,按理说夫人面容多少会变了些,可现在看,略施薄粉的她,显得比五年前在年关宴会上看到的时候,还要年轻许多。
饶是叶芝现在并不在意她人目光,看见这一幕,面颊上还是染了薄红。
叶芝忍住窘意,对王舒瑶道:“是芝儿思量不周了,这么多年没见夫人,夫人还是如此明艳,待芝儿一会儿离去,便重新为夫人缝制这些。”
王舒瑶摇头,示意她不用费心,话已经说完,可她还是没有想放人走的意思。
叶芝默了默,正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就听上首女子轻咳一声,她立马便道:“听闻这几日夫人经常咳嗽,若夫人不嫌弃,芝儿这几日愿来夫人跟前伺候,以全孝心。”
王舒瑶想到身边站着的儿子,眼眸转了转,然后道:“我这只是偶感风寒,过一阵就好了,你若想在我身边尽孝,不若就多帮我照看照看宴儿吧。”
“他近日苦读,眼瞧着又清瘦了些,本夫人不喜出门,你这做妹妹的,也替我多去他跟前走两趟。”
顾宴初自叶芝进来便退到了一边,这时候听自家母亲如此说,心里一紧,拒绝道:“儿子已经习惯如此,母亲就不用操心这些了。”
王舒瑶摆摆手,“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说完,她便正好寻了疲累的由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