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上坟 ...
-
梅园。
“这里是私人领域，旁人不得入内。”两名身材高大的守卫手持长矛，交叉格挡在时璎雪一行人面前。
“小雯。”时璎雪伸出右手手掌心，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
经过几日的相处，小雯与这个失去记忆的时璎雪也重新建立了新的默契，此刻小雯看到时璎雪的神情，便知道她要做什么。
于是，小雯从袖口中掏出两枚银锭，放到了时璎雪手心中，轻快地说道：“小姐，给。”
时璎雪将银锭送到两名守卫跟前，温声细语道：“两位大哥行行好，我们进去只是为了采摘些梅花做梅花糕而已，不会破坏梅园的一草一木的。而且很快就出来了，绝不让二位为难。”
但是那两名守卫却丝毫不为所动，其中一人硬气说道：“快些离开，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廖宁见状正想上前动手，却被时璎雪一臂拦下。
“算了，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时璎雪眼神冷了几分。说实话，有廖宁在，他们若想硬闯，根本不成问题，但对大理寺的名声却极为不利，毕竟廖宁是大理寺的官员。
越是想为时英杰翻案，越是不能冲动行事。若想走得更远，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合法合规，她绝不能给旁人留下任何把柄。
明的不行，就只能来暗的了。
“我们先离开吧。”时璎雪转身与众人说道。她打算入夜后再寻机会进入梅园。这两位大哥总不能不吃不睡吧？
等到众人离开两名守卫的视线时，杜跃突然停下脚步，双手一拍说道：“我知道可以从哪进入梅园。”
杜跃带领着众人从梅园南门饶了一大圈，来到西北侧一个小山坡上。
他指了指眼前那条碧绿的河流说道：“从这条梅心河渡过去，就能进入梅园。”
“可是这条河那么宽，怎么过去呢？”小雯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难不成要游过去？”
“我识水性，我可以游过去。”初木自告奋勇地说道。
“不行，太冷了，贸然下水容易失温。”时璎雪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渡河方法。
“廖大人，麻烦你到附近看看有没有船只？”时璎雪沉吟片刻说道。
即使时璎雪对他称呼不变，但此时廖宁已将她的话奉为奉为圭旨，于是他拱手说道：“是。”随后便沿着河道开始搜寻木筏。
“杜公子为何会知道此处能够进入梅园？”时璎雪稍一偏头，看了一眼杜跃问道。
“芷嫣特别喜欢梅花，城南这处梅园，我陪她来过许多回，我熟悉梅园的每一寸。”杜跃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之情，他眺目望向梅心河对面的梅园，那里有着太多他与芷嫣美好的回忆，光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眼泪已从眼角滑落，杜跃害怕被旁人看到自己这副凄然的表情，悄悄地转过身摸了把眼泪。
时璎雪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将目光放在梅心河对面的开得绚烂的梅花上。她心中微微一叹，杜跃也并非无可取之处，最起码，他还是个至情之人。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远远看到廖宁撑着一个竹筏向他们驶来。
时璎雪一行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入了梅园。
三月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满树的粉红花蕊，充盈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一阵春风袭来，落英缤纷，整个梅园，漫天飞花在乱舞。
众人看到此景，心情都平和了许多，他们缓缓地走在幽深小径上，感受着这份独有的安宁。
时璎雪伸出掌心，接住了一片粉色的花瓣。心里不由感慨万分，芷嫣姑娘死后，能葬在她生前最爱的梅园里，对她来说，也算是上天对她最后的善意了吧。
走着走着，众人发现前方宽阔地域上赫然立着一座坟。
走进一看，那墓碑上铭刻着四个大字——芷嫣之墓。
那墓碑右下方有几行楷体小字，时璎雪在心中默念：芷嫣，姑苏人士，生于云顺二十六年，卒于云顺四十五年，染疾而逝，时年十九岁。
短短几句话，就是芷嫣的一生。
杜跃已经跪下，他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芷嫣”二字，泪流满面。
其余人皆为之动容。
“节哀。”时璎雪说这话时，喉头有些哽咽。芷嫣死时，才十九岁，仅比她年长一岁。她虽从未见过芷嫣，但从杜跃的只言片语里，她也能想象出芷嫣那美丽温婉的形象，只可惜，红颜命薄。
杜跃哭了许久，直到再也直不起腰来。
那墓碑左下方还有一首诗。
“往事遗憾堆成烟，
挥毫泼墨诉衷肠。
佳人倩影如仙降，
玉指轻弹绕梦梁。”
“这首诗，莫非是梁康年所作？”时璎雪有些疑惑地问道。
杜跃抹了抹眼泪，看了一眼墓碑上的诗，抽泣道：“那，最后两句，是出自，前朝诗人唐白的，《美人咏》。”
时璎雪看向杜跃的眼神多了几分奇异之色，不是说这位杜公子善武不善文吗？怎么连前朝诗人的诗词都懂？
“那是芷嫣最爱的诗……”杜跃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擦了擦眼泪说道。说实话，他也不爱这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但是芷嫣喜欢吟诗作对，听多了，有心之人，自是记得的。
“原来如此，”时璎雪点了点头，又道，“那前两句呢？”
“前两句应该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或许真有可能为梁康年所作。”杜跃此时提及梁康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梁康年抢走了芷嫣，“害死”了芷嫣，但最后却将芷嫣藏在她最爱的梅园里，这梁康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往事遗憾堆成烟，挥毫泼墨诉衷肠。”时璎雪侧头思索这两句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是‘挥毫泼墨诉衷肠’，是不是代表着，梁康年死前留有‘遗书’？”
此话一出，众人皆觉惊讶。
杜跃拍了拍膝上的泥土，站起身来，皱眉道：“若这么说来，这句诗倒真有可能是那个意思。”
“我对诗词不太精通，但我想，如果梁康年所‘诉衷肠’指的是这首诗的话，那后两句应该是他的自白才更合理吧？但后两句他却引用了前朝诗人的诗词，使得整首诗如此割裂，恐怕其中必有深意。”时璎雪眉头微蹙说道。
“照理来说，以梁康年的才学，应该不会连首整诗都作不出来。”杜跃沉思道。想起之前梁康年在文学课堂上风头尽出的表现，杜跃也觉得此诗十分古怪。
“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子英兄说过，时小姐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时小姐说自己不精通诗词，未免也太谦虚了吧？”杜跃语气多了几分恭维之意。
“嗯哼——”时璎雪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前是的，但是前几天撞坏了脑子，失忆了。”说罢，她指了指自己额头的纱布。提醒杜跃，自己还是名“伤员”。
“失忆？”杜跃有些咋舌，但也不好细问，眼睛一转夸赞道，“没想到时小姐失忆了，对诗律还如此敏感，果然是才女。”
“杜公子客气了。”时璎雪摆摆手，她心里暗自补充道：才女算不上，只是有些逻辑而已。
“我始终觉得梁康年留下了‘遗书’。”时璎雪摸着下巴说道，思来想去，她仍觉得这首诗是个提示。梁康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整个案件查到这一步，她甚至觉得这一切是梁康年提前部署好的。
还有时英杰曾提到过的梁康年眼中的“死志”，他虽然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复杂的谜团，奇怪的是，他还留下了谜底。
“你说这首诗最后两句，是芷嫣最爱的诗吗？”时璎雪侧目望向杜跃问道。
“是。”杜跃点了点头。
“这里是芷嫣生前最爱的梅园，墓碑上刻着芷嫣生前最爱的诗，那梁康年的‘遗书’之所在，或许也与芷嫣有关。”时璎雪反复斟酌道。
“佳人倩影如仙降，玉指轻弹绕梦梁。”杜跃细细品读这首诗，突然灵光一现，他拍了下手掌说道，“我知道了，这首诗是……”
“等等。”时璎雪未等他说完就抬手打断道，“我怕隔墙有耳，杜公子先别说。”她隐隐有些不安，去杜府的途中，除了廖宁以外，她总觉得还有另一个人在跟踪自己。
时璎雪抬头望了眼四周，若是当初那名在义庄现身的刺客，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也不无可能。
“还请杜公子靠近些说话。”时璎雪谨慎地说道。
杜跃见她神情庄重，当下也感到十分紧张，他凑近了时璎雪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连在场的其余众人，都未能听清杜跃的话。
“原来如此。”时璎雪点了点头，她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感激地微笑道，“多谢杜公子，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
“不必客气。希望能帮到子英兄就好。”杜跃叹了口气。
随后，众人朝着芷嫣的墓，恭敬地行完祭拜之礼，便离开了梅园。
时璎雪等人与杜跃分道扬镳后，便打算回时府。期间，廖宁一直小心地守卫在一旁。
等到他们路过那繁华的市集时，时璎雪感到有人碰了下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回头一望，发现自己手里多了张纸条。
“时小姐，怎么了？”廖宁见她步伐慢了几分，关怀道。
“没事。”时璎雪神色恢复如常，暗中收好了纸条，摇了摇头道。
一路无话，廖宁将时璎雪三人平安送至时府后，他便打算回去复命了。
“廖大人，请留步。”时璎雪唤道。
“时小姐还有什么指示？”廖宁转身疑惑道。
时璎雪稍微走进了些，低声问道：“若有其他线索，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将消息告知你与千大人？”
廖宁略感奇异地望向时璎雪，这位时小姐明明不会半点武艺，但直觉却异常敏锐。这一路上，廖宁偶尔捕捉到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绝世高手的气息。而时璎雪会这么问，想必她也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踪他们。
廖宁稍微凑近了些，刻意压制声音说道：“淮阳候府的信鸽训练有素，只要时小姐吹响这枚暗哨即可将它们唤来。”廖宁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木哨递给时璎雪。
时璎雪快速收好木哨，感激说道：“多谢廖大人指点。”
见她有些担忧地望向四周，廖宁低声道：“时小姐，放心，他此刻不在附近，这安信坊内住的都是达官贵候，高手如云，白日当头，他不敢随意现身。”言外之意，晚上就说不准了。
时璎雪听闻，终于有些释然：“今日多谢廖大人了。请替我向千大人问好。”
廖宁点点头便拱手告辞了。
时璎雪回到时府第一件事便是询问陈榕是否在府中，下人的回话仍是“未见陈管家身影。”
城西郊外。
陈榕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城西那座孤泉山，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不久后，他来到了一座山坟前，只见那坟上写着“林母陈琴之墓”。
那墓碑前长了些短小的杂草，看上去大半月没有打理过了。
陈榕伤心地上前摸了摸妹妹的墓碑，想起那具“无脸男尸”，他心里充满了悲痛，他唯一的外甥，在半个月前遭逢厄运，已经遇害了。
昨日他虽从那位“假林瑞”身上查看到那枚独有的胎记，但陈榕心中仍有疑惑，于是他便来到这孤泉山。
他一看到了妹妹的坟墓，心中的疑窦终于得到了验证。若是“真林瑞”还活着，绝不会让妹妹的墓前长满杂草。
林瑞的尸首正是从这孤泉山下被找到的，想来定是凶手趁林瑞祭拜母亲时，暗中杀害了林瑞，随后还毁损尸身容貌，借此冒用林瑞的身份。
陈榕的指尖陷入掌心，他眼中满是恨意。林瑞绝不能白死，他一定要抓到凶手！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上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