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是正道第一》吾枝晒月光

3、天命（三）

　　气氛有些古怪，但少年的眼神却像是地狱里爬出的噩气，直逼她的眼前。

　　林岁朝在心底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保持着镇静。

　　但看少年的模样，和他突然停下来的动作，林岁朝忍不住心想，难道是被她给一瞬搞蒙了？

　　想到这里，林岁朝面不改色，只能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原本她是熟睡着，他还以为她不会听到他的声音。

　　屋内漆黑死寂，雪团子粉嫩的一张脸，落在少年漆黑的眼瞳中，但少年的目光却似索命般，不耐皱起眉，似不高兴她醒了。

　　还这般的，咬住他的手。

　　实际上，林岁朝内心是十分慌张的。

　　她很紧张……因为从这个东西刚才进来，她就已经一瞬间察觉到了。

　　他身上没有人的气息，在他踏进来时，屋子里的气温就在骤然一夕间下降，变得跟掉进了冰窟里一样，她周围还有一种似从地底深处疯狂叫嚣着钻出地面蔓延上来的阴森可怖气息，将她整个屋子包裹住了。

　　林岁朝全身汗毛竖立，似乎极其的恐惧，但那是她这具身体出于本能对这种阴森邪气的反应，所以。

　　林岁朝敢断定，他跟她一样，他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但不管他是谁，他都是从地底里爬出来的东西。

　　就在她身旁短暂停留的片刻，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阵黑恶气息，从他身后蔓延着逼近摇篮中的她，钻入她的肌肤，让她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他身上似乎极冷，让这间屋子里四周一下子降低到了阴寒的程度，那双幽冷漆黑眼瞳在少年脸上，有一种违和可怖的感觉。

　　就连青云宗顶峰最外围那主院外设有的结界都没有挡住他。

　　可想而知，她才刚醒过来，而这东西不知道在这世上存在多久了。

　　林岁朝很清楚的知道，她现在这具身体还是个婴孩，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所以林岁朝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靠这种人间小孩的稚嫩行为迷惑对方。

　　显然，对方也被她短暂的呼弄住了。

　　因为他悬在半空中距离她脖颈不到一寸的那只手，停在那，好半晌没有动作。

　　她的嘴唇湿热温暖，咬住少年想要掐人微微蜷着的手指，就这样僵住，而他眼前摇篮中的稚□□婴，桃腮粉脸，脸颊白里透红，跟外面簌簌飘落下的白雪一样。

　　模样甚是可爱，不知为什么，看她，竟然要比旁的，那些人间出世的婴孩都要好看。一双眼是月牙的形状，干净剔透，好似一汪清泓撞进他的眉眼中。

　　女婴略带着些婴儿肥的稚嫩脸颊，白皙粉嫩，还陷出浅浅的半边脸的梨涡，还有含住他手指的温软嘴唇，带有湿热温度，让他冰冷阴暗的内心，有一瞬间停滞。

　　大雪纷飞，院子里的月光渐渐暗了下来，似有乌云遮住了茫茫黑暗的夜空，寒风声簌簌吹落雪松枝头积雪，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他就这样。跟她四目相对了半晌，忽然，他脸色不自然地忙把手抽了出来。

　　“真蠢。”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带有一种阴恻恻的不屑跟傲慢，然后，就见他万分嫌弃地看了眼自己刚才被林岁朝用嘴咬住的手指，神色冷阴吓人。

　　眸中戾气几乎掩饰不住，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仿佛在看什么不小心叮咬了他一口手指的脏乱蚊蝇一样，还要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冷眼看着她。

　　就她这样的，当真将来能杀他么？他心神微乱，呼吸收紧，少年的眼神充满了质疑般地盯着林岁朝，漆黑的眸子里是一片冷漠。

　　虽是少年模样和身形。但林岁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他看上去跟青云宗的那些弟子一样大，就连身高轮廓都类似，看上去倒也的的确确像是个人。

　　林岁朝却能窥见他的真实形态，看清他的长相，是在黑暗中可以与夜晚融为一体的浓稠黑雾，又像一团具有人的形态的东西。

　　而在黑雾中依稀露出来的，是一双黑得吓人的眸子，像是在黑色迷雾里影影绰绰的阴魂，氤氲着一点点的冰冷，穿透她的眼睛。

　　在昏暗的屋子里，只能借着门外透进来的雪夜里的亮光，看清这张犹豫且毫无波澜郁气逼人的脸，他此刻看向摇篮中稚嫩未满月女婴的眼神，漆黑阴暗，却是比别人都要深的瞳色。

　　那深色瞳眸一点点被黑暗晕染，杀意露骨，在下一秒，她就看到他刚才被她咬住抽回去的手，倏然想要放松微微弯曲蓄力蜷了一下，然后朝着她袭来！

　　骤然一瞬。

　　林岁朝白皙的眉眼间，眉心一点碎羽印记倏然亮了起来。

　　在林岁朝神海深处：“主人！”那道焦急的破羽的声音猝然响起，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空寂遥远声音穿透她的灵魂深处，而她周身顿时有一股力量涌出。

　　在那抹黑气袭向她的时候，顿时有一个明亮刺眼的光圈将她笼罩住，在她周围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在他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将他猛地击退了出去，后背撞上熄灭的烛台，将烛台打翻震开裂了。

　　少年一愣，当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握住他的那只手，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前方摇篮中不谙世事的女婴。

　　再顺着他手腕疼痛感传来的地方低下头去查看时，他的一整条手臂已经被一阵淬炼冰蓝色的火焰灼伤，发出一阵刺喇的声音，皮肉外翻往渗出血液并且冒出黑色烧焦般的味道。

　　他眉头微微拧紧，如同织密的蛛网，像是要把她给瞬间缠□□息，少年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的阴恶不明情绪。就见院子里亮起手提着的灯盏，顷刻照亮了阴森孤寂的寒夜，有人将摇篮中的女婴一把抱起。

　　“哎呦我的小姐，怎么了这是？“

　　在深夜小憩的乳娘听到动静后，内心如鼓跳，情急之中奔来看着粉嫩雪团子平安无事，刚才惊得她是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等她抱着林岁朝再踏出门口，看向屋子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月明高悬，阴气从屋檐四面退散。

　　那阴寒压迫的气息减轻后，屋子里的感觉骤然变了。

　　而被这名乳娘抱在怀里后，林岁朝利用意识看向刚才的地方。

　　林岁朝眉梢蹙起来，等她视线转移，再看向刚才那名少年所在的地方时。

　　那道黑色的雾气已经消失，屋子里只剩下满室的冷寂和空气中残存着的一丝阴森血腥气息。

　　那东西受了重伤，逃跑不见了。

　　但这半夜突然闹出的动静，惊动了整个青云宗顶峰的人。

　　都觉得是有什么东西，才会让小姐那样哭闹。

　　“小姐这半夜睡得好好地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况且，昨夜乳娘她在入睡前，分明将那间屋子的门给好好关上了。

　　但昨天，门却是开了的。这如何能让人不担心？

　　正月连日落雪的青云宗山顶，被群山之间一片白茫茫的雪色彻底淹没了。

　　只有透过树梢林间堆满一簇簇残雪的枝头，那一排鸦青色屋檐还能瞧见在缝隙里半空中露出来的依稀轮廓，被映在晨曦微光中，雪水顺着屋檐流下，在檐下结出一条条冰挂。

　　就看到那座雪白琉璃暖阁中，窗外大雪纷飞，气温寒冷，但屋子里的银炭盆却散发着袅袅暖气。从奢雅室内传出侍女禀报的声音，乳娘把昨晚发生的异常情况都给夫人说了一遍，至今想起来她都觉得后怕。

　　“是啊夫人，也不知道昨夜怎么回事，我们赶到的时候，实在是什么都没看见。”

　　两名跟在这位宗主夫人身边负责照看林岁朝的年轻侍女也是目光紧张看着她，只满脸心惊，心底不由得感到纳闷喃喃道：“小姐这两日从来不哭的，也不知道昨晚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竟然哭闹不止，怎么都哄不住。”

　　“是护身符破了。”一道温婉低柔的声音响起，这位美人娘亲蹙眉，手指带着温热气息落在林岁朝的身上，似察觉到了什么，她眼眸里溢出一丝细微的心疼。

　　眼前，是一名穿着深冬厚缎紫色长裙，乌发如云般，一头墨色的长发用碧玉簪挽起梳着柔顺发髻的年轻貌美女子，她语气温柔似水，微微弯腰，俯身下来抱起摇篮中昨夜被邪祟侵扰的林岁朝。

　　至于女儿哭闹不止，她心想，许是林岁朝尚年幼刚出生的稚儿体弱对抗不了那不干净的邪祟阴气，加上昨夜发生的事被吓着了。

　　“朝儿不怕，娘亲在这呢，不怕，没事了。”她语气很轻，没有将昨夜的诡异事情放大，而是悉心在哼低声安抚女儿的情绪，但是有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后，怀中婴孩再也没离开过这位宗主夫人的视线。

　　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女儿，甚至不惜将那块她从不离身的紫色碎玉用一段红绳串起来，挂在了林岁朝的脖子上。

　　侍女微微一愣，眉梢皱了起来：“夫人，这可是您自幼护身的玉。”

　　“嗯，以后给朝儿，保佑她平平安安的长大。”

　　据说，这位宗主夫人幼时体弱，经常被邪祟侵扰，时常缠绵病榻，后来得这块玉后，邪祟再也没敢找上她，她想着女儿可能是随了她的体质，就将她从不离身的这块碎玉给了林岁朝。

　　但这块中间隐隐从内而外碎裂了一条破冰蜿蜒痕迹的紫玉挂上林岁朝脖颈上的一瞬，林岁朝长睫一颤，那块玉石并不冰冷，相反还有一种灼烧温热的气息，直接沁进了她的身体里。

　　这种感觉，当林岁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这块玉中似乎蕴藏着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是超脱这块紫玉本身暴涨充沛的灵力气息，在一瞬涌向了她的识海，她内心紧张起来，这是本源之力？

　　可是为什么这块玉会有她的本源之力？

　　若按破羽所说，这已经是千万年后的世界，那这块玉中怎么会有她的本源气息？

　　在这块玉里的灵力逐渐被她吸收后，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林岁朝的异样，可就在下一秒，还没等她想清楚，倏然耳边传来声音：“主人！”

　　识海一热，是那抹之前消减下去的蓝色火焰亮了起来。

　　破羽：“这是你的神力本源。”

　　说着，林岁朝在识海中看到醒来的破羽，对上了破羽燃烧着的焰火，紧接着那簇冰蓝色焰火在她眼睛里映出一抹灼光，仿佛她的思绪一瞬被拉回到了数万年前。

　　脑海中只看到无数滚烫天火降落神台，噩气充斥着整个天地间，映进了她的眼睛里。

　　那场人间瘟疫泛滥成灾……从万千年前腐烂发臭的尸体血腥冷风声里传来了无数哭声和哀嚎，还有那些尸山成堆的悲怆情景，那千疮百孔饿殍遍地的人间，整个世界皆都被阴噩蜃气笼罩，几乎找不出一点活人的气息。

　　那东西已经成了……那天地间逐渐膨胀起来的黑暗噩气吞噬万物就连天神都阻挡不了。在无数天火落下人间上界震动神台坍塌的时候，她手里的破羽弓脱落，破羽满脸震惊心痛地看到了它的主人在清明天穹被焚烧殆尽化作灰烬的一瞬，那灼烧感穿过她的身体。

　　破羽心神一颤。

　　“主人！！！”不要！——它眼睁睁看着她被烈火焚尽，接着便是灰飞烟灭了。

　　即便是现在，林岁朝都能感到那蚀骨灼心的疼痛，从她的四肢百骸传来。

　　“嘶！……”时隔万年再来重新回忆一遍，就像是你很多年前死了一次，再来回味当初为什么死的，怎么个死法一样。

　　这滋味，林岁朝下意识地感觉到了疼，在她回想以前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林岁朝已经从神身焚烧的灼痛中醒来。

　　破羽跟她解释说：“这块紫玉，有可能是主人当初的神魂在焚烧时化为了十二块星辰之力的碎片，散落在九州大陆各处。而这位青云宗宗主夫人给您的紫玉就是当初散落的其中一块碎片。”

　　“只是这块玉中有残缺，他只是主人的其中一部分。”剩下的十一块星辰碎片不知道当初随着那场噩命浩劫，掉落到何处去了。

　　有可能深埋在地底下，也有可能早就随着岁月变迁化为了糜粉。

　　林岁朝听完，好似心里隐隐有了什么认知一样，她看着眼前的破羽。所以它能醒来，还得归咎于这块紫玉，是她方才将这块紫玉中的本源之力吸收了。

　　当林岁朝神魂恢复一些的时候，破羽也就有了灵力支撑在这个时候醒来告诉她后面发生的事。据说是世界倾覆后，神台周围至纯至净的灵气也随之流向下界，形成了灵河，滋养万物。但天柱崩裂，还有从清明天穹一泻而下的噩气，四处逃窜霍乱人间。

　　即使天地间后来灵气充裕，但同时因为世上有了黑污浊气，那些妖，恶，精怪也就从中滋生，再有后来专门镇噩除祟的宗门世家，守护四方百姓平安。亦有了修仙之人，寻仙问道。

　　世界罔替，正如破羽所说，这已经是他们千万年后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