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旧雨》河萸

3、第3章

　　吃过饭以后，叶思舟在房间视频辅导郑文羿做作业。我收拾好饭桌上的残局就去洗澡了。
　　我抚摸着年轻了八岁的身体，感叹世间惊奇。
　　唯有脚踝处的纹身提醒着我，我来自另一个时空。
　　现在我特别怕，我怕一夜梦醒后我不知所踪，变成一只阿飘孤单游荡，或是掉进看不见边界的黑盒子里，又或是其他什么无法描述的结局。
　　洗完澡后我向叶思舟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
　　“我想来你房间睡。”
　　他愣了一下：“那我去你房间。”
　　这个呆瓜。
　　“我说我和你一起睡。”
　　他伸手抚摸我的额头：“需不需要再来点药。”
　　我给气笑了：“有病啊你。”
　　“有病的是你。”
　　他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高兴，平静地把我推开进了卫生间。
　　他今天对我的态度比我认知的要冷淡一些。我完全接受，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自我向他动手的两三个月以来，他应该伤心占据大多数，而不是后悔。
　　这段时间内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我们的确没说过几句话。
　　以免他不自在，我还是回了我的房间。
　　我平躺近两个小时，没关灯，不敢睡。我甚至无人诉说我的恐惧和郁闷，我连闭眼都不敢。
　　一点多，我偷偷去隔壁看了一眼，叶思舟睡的很熟。
　　我把房门开着，借外面的光线摸到他的书柜，我知道他的日记放在这。他死后这本日记归我了，可我现在想提前拿到。
　　“干嘛呢？”
　　我被他吓了一跳，这家伙没睡啊，声音这么清亮。
　　偷东西被当面抓包真够点背的，我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找本书看，睡不着。你也没睡啊？”
　　“嗯。”叶思舟起身，靠坐在床头，怀里抱了个枕头，“你想看什么书？”
　　我看个屁书，我最烦看书了：“漫画书。”
　　“你过来。”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和他四目相对：“其实是我害怕，我不敢一个人睡。”
　　“和我一起睡。”
　　早点松口不就没这一出了吗？我心满意足地躺下，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叶思舟背对着我。
　　我尝试把眼睛闭上，又睁开，闭上，再睁开，每次闭眼的时间都比上一次长，直到我感觉困倦，没了知觉。
　　第二天我睡了个自然醒，醒来那一下有点受惊，看到环境如昨日才安下心来。
　　客厅传来琴声，我伸完懒腰下床出去抗议：“一大早弹琴，邻居同意了吗？”
　　叶思舟冲钟表扬了下头：“你看几点了？”
　　我去，该吃午饭了。
　　我过去坐他旁边，看他弹。他手指长而有力，在琴键上翻来覆去，游刃有余。
　　这个曲子我也很熟，名叫《路小雨》，是电影《不能说的秘密》中的插曲。
　　我大名路雨。
　　不过这都是巧合。
　　恍惚间，我信心倍增。这部电影讲的也是有关时空穿越的故事，这个经历不是我独有的。我要做的是抓住眼前的一切，我要留下来，而不是靠“秘密”反复链接。
　　我的状态是稳定的，所有人都看得见我，也可以触摸到我。
　　这一曲快结束时，我说我饿了。
　　他合上琴盖说：“你是猪吗？醒来就吃，困了就睡。”
　　“这辈子我也办不成什么大事，你要是出息了，记得给我口饭吃。”
　　他被我逗笑了。
　　这一笑，真是让我做什么都值了。
　　天有点凉，我提议去吃火锅，我叫他开车去东城四路，说初中的学校边上新开了一家火锅店。
　　叶思舟依言抵达我说的位置，但是我们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没看见一家火锅店，连旧的也没有。这时我才意识到是我想错了，我当成了我28岁那年。
　　我叹了口气。
　　叶思舟倒没什么意见，大不了吃别的，不过他好像觉察到我不对劲：“你最近回来过？”
　　很明显没有，我们在学校虽然关系变得冷淡，但一个班的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我回林江回的也是他家，我怎么可能自己回来过。
　　“我听人说这里新开了一家，可能记错了。”
　　“听谁说的？”
　　“网上看的，就这儿吧，吃个牛肉面，我饿不行了。”
　　叶思舟还没熄火我就先下去了，点了两大碗面和一些小菜，闷声干饭。
　　截止到现在，我和叶思舟几乎形影不离了24小时，我感觉一切良好。就在我准备继续缠着他玩时，他跟我说下午就得回燕南了。
　　“我爸一个朋友来拜访，想让我见见。”
　　“你爸的朋友没五十也四十了吧，你去不无聊吗？”
　　叶思舟想了下说：“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已经有自己的事业了。”
　　我脑子里立马对上了号，我怀疑叶思舟变坏，八成就跟这个男的有关。
　　“你已经见过了？”
　　“没有，听我爸说的。”
　　我难掩落寞，又没什么理由不让他去，他去做正事，以后还要做大事，我只是个家徒四壁的普通人。
　　我连个家都没有。
　　我俩就这么对坐着，他心有芥蒂，我这会儿也不怎么爽，都不太想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说：“那回吧。”
　　叶思舟默认，一语不发地上了车。
　　我睡了一路，醒来差不多都到市区了，他先把自己送回家，让我自己开车回学校，连个“注意安全”都没嘱咐。
　　回学校的路上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叶思舟即便因为之前的事对我不满，但他不会真的不理我，他对我狠不下心。怎么就吃了个午饭哪哪都不对了呢？我也没惹他。
　　下午跟王伶逍打球时我也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他那个一语不发的背影。
　　“我说哥们，不能打就别打了。”
　　我把球一扔，真不打了，找了个奶茶店跟王伶逍诉苦，我跟叶思舟之间的事，他也门清。
　　“你之前把人揍那么狠，人还不能有点脾气了。他脾气已经够好了，这要换了我直接跟你散伙，谁还跟你去这去那的。”
　　我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你哪头的？”
　　“我保持中立，感情的事，说不清。”
　　“你就说今天，我哪有问题？”
　　王伶逍摸着下巴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去找他玩，不跟我玩了。”
　　“我不是跟你玩着呢。”
　　“你三句不离叶思舟，真的尊重我吗？”
　　我说了句吵死了，准备走人，迎面撞上了我们班俩女孩，没走掉，我们四个凑了一桌，打牌打到天黑。
　　还是当学生好，除了学校那点事，没什么太大的烦恼。
　　最后我没和他们一起去吃晚饭，我心里想着人呢，想回去给他打电话。
　　回宿舍路上我就已经开始发消息了。
　　——你晚上回学校吗？
　　叶思舟：不回。
　　好气，不过没关系。
　　——明天几点来，我去接你。
　　叶思舟：明晚还有事，我周一早上坐地铁过去。
　　我：ok！
　　真不给人一点活路。
　　我回去直奔四楼宿舍，敲了对面的门，赵冷刚好在做图，我顺便打听了一下最近的课业动向，有不少特效作业需要做。
　　“你上课都在干嘛？”
　　我打了个哈哈混过去，主要是想问叶思舟：“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有吧，挺正常的。你问这干嘛？”
　　“我想对他好点。”
　　对于我的大言不惭，赵冷露出嫌恶的神色。
　　赵冷有一股学霸的高冷劲儿，就跟他名字一样，倒也不是看不上别人，就是天生的优越感，没有贬义，他人很好，要不叶思舟也不会跟他玩到一起。
　　“你说这话，我害怕。”
　　我很严肃地说：“我是认真的，我俩之间，不是随便就能断的。”
　　“你跟我说这话的意思是？”
　　我拍拍他的肩膀：“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想啊。”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他好笑着坦白道：“我有女朋友。”
　　“......”
　　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样也好，我前路坦荡，没什么顾及，同学之间也都相互理解友善开放，叶思舟，这次我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