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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归 ...

  •   夏桑将一天的情绪,发泄在了叫夏南桦起床这件事上,利落的唤醒和要求“我饿了。”
      夏南桦穿着睡衣手扶额深呼吸几次,耐着性子,“没吃东西?”
      没有听到回答才注意到了了情绪低沉的夏桑,夏南桦稍用力晃了晃脑袋起身,“现在就要吃还是等下和桉桉一起在外面吃?”
      “现在就饿。”语气里含着不容易察觉的疲惫和委屈。
      “你先出去,我换完衣服出来。”夏南桦没有意识到,将人拉出房间关上了门。
      夏桑直愣愣地站在门外等,她有很多话想在嘴边又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
      纵使知道了李天朗的婚礼是莫须有的,知道注定会直面沈斯越,但真要较真的话,夏南桦才是那个没有伤害她任何的人。
      她没什么资格发脾气。

      一个月前,夏桑到伦敦参加研讨会,正逢夏南桦出差,约着说见一面。
      那几天伦敦的天气不错,夏桑都是穿着裙子加外套就出门,工作一结束就去学校里的长椅上坐一会儿,草坪上长满了人。
      她坐在椅子上默默抽几支烟,再回画室或者酒店去。
      说是画室,也是临时借的,夏桑几年前在这所学校留了副没画完的画,没想到这次回来发现还放在当时画室的角落,甚至没沾染太多灰尘。
      这画室的主人也是学校艺术学院的老师,一位温和的老太太,也是夏桑曾经的房东。直接就拿了把画室钥匙给夏桑,让她随时去。
      一幅大面积的浓烈色彩,树木摇晃,大雪漫天,风吹起了少女的围巾,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满是空洞的白。夏桑光盯着看,脑子里就闪过很多个淮京的夜晚。右下角还有一片沉默的,由很多种颜色混在一起的黑,也因画里的环境而变得摇曳。

      夏桑初来伦敦的时候整日忙碌学习,夜里睡不着就站在阳台看楼下喝醉酒的年轻人,明明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却那么有朝气。
      她能看好久好久,看到那些人也散了,再抽支烟回房躺着睡去。
      住的楼层不算高,偶尔几个路过的高中生抬头看见夏桑会笑着挑眉,这位美丽的亚洲姑娘是这条街独来独往的人,分明已经住在了最热闹繁华的社区,却总是疏离待人。
      不乏有夜里喝多了的成年男子冲她吹口哨,笑着大声开些成人玩笑。所有人对夏桑的友好或是侮辱,她都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看着一切发生。
      她依旧抽烟或者雪茄,有次将雪茄剪掉落在下去,被路过的一名男生拾起,抬头看见她抱歉的笑,第二天这个男生出现在了和她一样的教室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学院的同学,夏桑也因此意识到自己对周围的漠视已经算是到了严重的程度。
      有天夜里,她坐在阳台的躺椅,躲在窗帘薄纱里看夜色越来越暗,突然街角一个身影晃过,背影被墙挡住一半,剩半个背影,黑色大衣和帽子,看不出是欧洲人还是亚洲人。
      夏桑被莫名的吸引住目光,然后大雨突袭,她看着男人从街角桌子上起身,将要快步穿过这条街。
      鬼使神差的,她转身取了伞回了阳台。
      男人还没走到她楼下,她穿一件绿色吊带长裙拨开窗帘,将伞举在手里,“喂!”她喊,果然男人顿住脚步。
      然后夏桑将胳膊探进雨里,直直丢下手里的长柄伞,原是沈斯越送她的一把伞。
      它的归宿似乎就该如此,给一个拥有熟悉背影又被雨淋的陌生人。
      男人附身捡起伞,撑开,微微抬头,夏桑屏住呼吸等着男人看过来,入目的是一张被口罩和帽子遮住的脸。
      夜幕中雨里的一双金属边框眼镜下的眼,温和又沉默的回看她。
      夏桑几乎快要以为,那个男人也是爱她的,此刻为了她丢盔弃甲。
      她全身的血液凝固,附在栏杆上的身子一动不动,直直的盯着楼下的男人,语气迟疑地开口“沈斯越?”,然而问出的同时男人低下头快步离去。
      夏桑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屋内,也就是那晚,她半夜去了画室,就有了这幅画。
      那双眼睛始终没画出来,画不出夜里的男人眼里的复杂情绪,索性留了白。几年后再次看到这幅半成品,她想给少女一双不谙世事的天真。

      夏桑和夏南桦约在画室,她晒够了太阳抽够了烟,又吃了好几颗水果糖去味,先行前往画室等着。
      夏桑脱了白色亚麻西装外套,露出里面淡粉色的真丝长裙,缓缓离开了那充斥着朝气的草坪。
      画室没有人,但充斥着松节油的味道,想来是刚有人离开。她找了个空置的画架,将几年前的画作放置好,思索一阵还是决定先拿铅笔勾线。
      脑子里莫名出现了夏桉的样子,那个眼神干净又藏着狡黠的妹妹,而这正是夏桑想要画出的不完全懵懂又不完全世故。
      她拿出美工刀一边想着夏桉的模样一边削铅笔,笔屑顺着掉进脚边的小垃圾桶里。
      夏桑低头下意识的看小桶有没有套袋子,也就是这一下,美工刀划过手指,又擦过手腕掉到了地上。暗红色的血顺着手腕延伸到手指,在指尖汇集一滴一滴没有规律的落下。
      发抖的左手和掉在地上握不住的铅笔,夏桑脑子里跳出来各种纹样精美的底瓦垄的檐头瓦,是古建筑里的滴水,竟不觉得痛。她的上个课题正是研究此物,意识被涣散开来,竟什么也没做。
      于是夏南桦走进画室看到的是夏桑神色淡然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握着美工刀,另一只手血迹斑斑。
      他冲过去飞快的扯了很多纸包住夏桑的手,清晰的看到了一直延伸到手腕的伤口,男人脑子空白一瞬,抱起女生就往医院走。
      好在校医院不远,夏桑全程没说话。
      清创包扎结束,夏南桦向医生确认没有问题后带着她回了酒店。他满脑子都是后怕,回想着医生说的要是伤口再深一些或者再偏左一点,就不是简单包扎的问题了。
      没有人相信,一切只是意外。
      而夏南桦推开门撞见模样,一个失魂的夏桑坐在木椅上,安静的仿佛真的已经接受了死亡。而事实上,有那么一刻,夏桑真的那么想过,对于死亡没有期待,但对意外也毫不抵抗。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夏南桦坐在床边压着怒火问刚躺下的夏桑。
      “啊?”回应他的是疑惑和迟钝。
      夏南桦口不择言,骂到最后,“那沈斯越给你下了什么蛊?”
      “夏南桦,你以为我是为什么?”
      男人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夏桑。她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包起来的手,声音低低的,“哥,我十七岁念大学,二十岁出国至今,我努力学习和赚钱是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你也该是知道的。我来淮京第一次找你的那年,也不过是因为没有人管我而我天真的以为会有人发现罢了,可结果呢?你也知道的。“
      夏桑端起床头柜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继续讲“我妈她前段时间又结了婚,去和新老公度蜜月了。我爸也不知道在哪个工地上摔了腿找我要钱,你觉得我该给吗?消失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出现要求我给他养老送终。Vector最近给了我新课题,还有新入校的学生要带,今天我刚参加完学校的研讨会,明天一大早我还得去上课分享。夏南桦,我不是给你说有多忙,我只是一时间想到这些事,我得告诉你我的生活里太有多事情得去做也可以做。你不该当我这般浅薄。”
      她顿了顿,“南桦哥,我不信有人没有一瞬间想过一了百了,但我爱我的生命,我便不会真的如此,你且放心。”
      夏桑丢了力气,透着疲惫和无奈,她说的很慢,每一句都清晰的传达进了夏南桦的耳朵。
      最终他说,“桑桑,完成这个工作,和我回去吧。”
      “学院打算留任我。”
      “桑桑,如你说的,我该放心,但我不放心。”夏南桦站起身,做出准备离开的姿势,等着回复。
      半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李天朗你还记得吗?有场婚礼在淮京,你当休假回去看看再决定好吗?”
      夏桑皱眉看过去,夏南桦的神色自然,视线收回的瞬间何尝不明白。
      在莫名的抱歉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一语敲定,夏南桦很快离开房间,留她一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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