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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星星画在轮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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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酒店大堂外的不是夏南桦而是沈斯越,不是昨天接机的那辆越野,而是几年前的那辆。
夏桑能认出全凭当时在学校门口找过太多次还找错,最后沈斯越教她看车轮毂认的。
现在那车轮毂上还有她拿金色漆笔画的故意歪七扭八的两颗五角星,很小,也很刺眼。
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夏桑不说话扭头看窗外,沈斯越心情大好,由着车窗和空调同时开着,裹着热气的风呼呼地吹进车内。
“李天朗在里面。”夏桑瞥他一眼,慢悠悠地一字一顿,“他刚刚亲了我。”
沈斯越没接话,久到夏桑快要睡着了,男人的声音传来,“夏桑,你是不是还觉得那小孩儿能让我生气?”
夏桑撇撇嘴,半眯着眼不置可否,静静看着男人递过来一个玻璃瓶,因为碰到车内饰而发出一声清脆。
“今天不是他结婚。”夏桑小声解释,没想过要瞒着。“他亲我时我没反应过来,等察觉到我就推开他了。”
将水接过放着没喝,声音更小了,“我也不爱喝这个水了。”
还有半句没说。
「我和你也不再是过去的关系了。」
沈斯越察觉夏桑拒绝的动作看过去,情绪在眼底翻腾。
夏桑也淡淡回看,她的背后是另一根车道上等着红灯转绿的一排车灯,再无别的。
这是她回国之后的第二天,和沈斯越两个人面对面的交谈,氛围因为这几秒变得友好而疏离,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旧人。
“之后什么打算,留淮京吗?”沈斯越另起话题。
“还没安排,可能去高校。爷爷不太愿意我一个人在那边。”夏桑老老实实地答。
“要不要来我那儿,项目挺多的。”
夏桑浅笑了下,“沈叔叔,我没那能耐再跟着你,家里人要知道了我们两都得被训。”
沈斯越皱眉,对称呼感到刺耳,“你以为我来接你夏南桦不知道?”
夏桑心下明白这人该是不高兴了,盯了眼沈斯越搭在方向盘的手,“我要真留在淮京,爷爷会安排的。”
“怎么?准备低头靠家里人了?” 语气里藏着不悦。
夏桑没接话,笑了笑,假意睡去。
她和沈斯越过去的关系让她有太多的脆弱和拧巴在男人面前都无处遁形,越是亲密过的人越是知道什么话说出来能伤害她。
从前一直忌讳敏感羞愧的所谓家里人关系,如今在她眼里不过是再平淡不过的加成,这些她没必要和沈斯越解释。
大三的冬天,是夏桑印象中整个大学里最冷的一季。漫天的雪飘了整个下午都不停。
她毫无预料的和沈斯越大吵一架,临近毕业沈斯越和她在学校撞见院里的老师,也是沈斯越家中长辈的旧友。在客客气气的寒暄中,她被抢话介绍成了朋友家的妹妹。
回去的路上夏桑一路冷脸,一言不发。最后她忍不住问沈斯越自己到底在他心里算什么,却没得到回答。
她发了很大的脾气,沉默着开了酒柜的酒喝,又在交谈中摔了好几个沈斯越从日本拍下收藏的杯子。
最后沈斯越站在房门口看她急匆匆的走来走去叫嚷着要收拾东西离开,看了好一会儿站在原处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桑桑,今儿别人高看你一眼全凭你身边站的是我和你姓夏的身份,离了这些呢?”
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索性只将外套穿上。夏桑看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雪,扭头走到门口,“沈总,这些你自由处置吧。”
对峙几秒后,沈斯越说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出去。”
那个冬天淮京依旧干燥的不像话,冷冽的风呼呼的往脸上刮,她从沈斯越家里出来是夜里十点多,只裹了一件单薄的风衣往学校赶。
刺骨的冷涌进她的骨头里,疼的她眼泪直掉。
那时候的沈斯越,心里算定了她掀不起什么风浪,觉得她夏桑离了他活不成。
她在楼下回头向上看,沈斯越穿着舒适的居家服端着酒杯笔挺地站在阳台上看她,视线相对的瞬间夏桑率先扭头快步回了黑暗。
她从未感受到两人关系里这样鲜明的不对等,在那天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客观存在的不可跨越的距离,而她过去似乎从未真的正视过这一点。
正如她得打车回学校宿舍去,而沈斯越只需要在地暖房里动动手指就有人收拾好屋内的一片狼藉。
车停在市中心的CBD,事务所的地址没变,夏桑跟在沈斯越的身后踏入久违的地方。
办公室里,行政倒了一杯温水。
夏桑刚喝两口,沈斯越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薪水和年限还没填进去,确是实实在在的劳动合同。
“桑桑,说认真的。我们最近也做一些历史建筑改造的项目,你要感兴趣随时都可以加入。”
夏桑接过翻了几页,随手放回一边,“难担重任。”
“对我没办法撇开私人感情?”男人的姿态很理所当然,直击要害。
“沈老师,你到底想做什么?事务所没到缺人的地步。你是想重新和我在一起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我都没有兴趣。”夏桑收回思绪就着半杯热水平静坦然的挑明,“认真来算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为感情的。沈老师,你只有在不确定的时候才会用疑问句这样试探我,你是希望我还对你念念不忘还是希望我翻篇?”
夏桑盯着杯子,眼里没有太多波动,只是在陈述。“实话说吧,我那时候是真喜欢你,非常。后来我想我喜欢你什么呢?你从来都没像我爱你一样爱过我。”她喝一口水,“而我到底爱你什么呢?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真可怜,下着大雪的天儿都能被您轻飘飘的一句出去就给真赶出去了。”
“我做了错事,我认。”夏桑微微抬头,“你也别再欺负人。”灌着一汪水的眼睛对上沈斯越冰冷的一张脸,“沈老师,我没办法等到哪天你觉得你爱我了,又需要我了,我就乖乖配合。你知道的,我在你身上受到的伤害和得到的教训都不轻。”
夏桑安安静静地,丢下最后一句,“你和天朗不一样,我和你本不该这样心平气和的。”
沈斯越周身愈发冰冷,可以说是从头凉到脚。夏桑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向他,让他幡然认识到,那些印象里的包容和照顾都被收回了。
夏桑抱着小半杯水喝了许久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她慢悠悠的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对着沈斯越轻轻颔首,踩着高跟鞋一步不回头的从他身边走过。
桌上那杯被留下的水还冒着微弱的热气,半晌,沈斯越端起来喝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