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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恙 ...

  •   当谈论爱情这个宏大的主题时,总是要借助于某个具象的人或故事,加西亚·马尔克斯和莎士比亚都是如此,那些情节里可见的唐突、炽热、心碎,时代、阶级、戏剧冲突、包括每一句极具张力的对白等等加在一起的总和被冠上爱情的名字变化莫测的,无数种爱情。
      但仍是不甘心的,于是继续探索一切具有相似性的概念,比如“暧昧”、“情爱”或“性”等等,意图将“爱情“完全的剥离开来,势必要将此独立的咀嚼个千次万次才罢休,最终成为了万古不变的话题。
      可有时候爱情,最后成了一句最平常也最真心的祝福或是隔着旁人的一次次深深对望。
      所有情愫归隐于平静。
      夏桑明明可以笃定的说自己并没有存着旧情,但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汹涌而至,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彻底消散,自动出现在每个能够联想起来的瞬间。
      这感觉就像她去了一个人传说中很有名的寺庙,虔诚的求了一根红布条,小心翼翼地挂到树上。
      多年以后那棵树长的很高很大了,她故地重游,结果发现那根红布条在经历了无数个风雨夜后依然稳稳当当地挂在原来的枝桠上。
      夏桑凑上去看,密密麻麻的都是刚挂上去时写下的字样,那些被洗礼后的痕迹也清晰可见,显然已经成了一种符号。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夏桑在李天朗的呼吸声中质问。
      小半个上午,一杯咖啡,说不出自己是期待、无所谓还是遗憾。
      这样的李天朗,她不知如何应对,男人吻上她的瞬间,她没有立马反应过来。
      李天朗却笑出声,不加掩饰的,爽朗的笑。
      夏桑得以用正大光明的姿态看向他,高高的个子,修长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又神情永远骄傲的眸,高挺的鼻梁上一颗小痣,又年轻又老成的俊朗。
      和过去重叠起来。
      夏桑好像又看见意气风发的少年任由头发疯长,任由卫衣松垮的套在身上,任由东西杂乱置于一旁,有着不为人知的慵懒随意。
      他不说话,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像只温顺如猫的小狮子。
      他是夏桑还是个孩子时就喜欢上的人。
      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里,夏桑曾妄想通过质疑换取坚定,这本质上对他太不公平。

      “桑桑,我不搞婚外情那一套。”戏谑的、试探的、不经意又的确认真的语气,“所以有没有可能,今天不是我婚礼。”
      “啊?”
      李天朗却没再解释,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夏桑气恼,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无语,又想起苏清放人走时不咸不淡的反应,她推开李天朗就要离开。
      走前落下一句:“份子钱我给的挺多的,我和你弟也不熟,回头你得退给我。”
      李天朗靠着栏杆看夏桑的反应,慢悠悠在夏桑走出去之前回一句,“行啊。”
      语气里皆是得逞。

      这么些年过去,李天朗偶尔还是会想起当时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放夏桑离开时的心情。
      留不留得住是一回事,但那时候为什么自己那么骄傲,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而装的释然洒脱。
      后来认识的人,比起夏桑,总是差了那么些意思,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
      直到女孩身边站了别人,才隐隐体味出后劲。

      对于久远的记忆,总是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细枝末节最为清晰。
      那天淮京突然下了大雨,天很阴,李天朗和夏桑醒来已是下午。
      还是出了门,买了学生票去看所谓最美的藻井。
      夏桑是真开心,穿着条天青色长裙绕着井抬头细细的看,从建筑物出来就拉着李天朗去排队买冰箱贴。
      李天朗心不在焉,全程都在和导师和同学发消息,一张又一张的截图需要放大查看再对比,再琐碎的部分也需要确认。
      很奇怪的是他后来一想起来那天,完全不记得具体的事项,只剩那抹青色晃来晃去。
      然后就是跟在夏桑身后排队付款,因为临时导师打来,他看了看前面还有两三个人起身走出文创店接电话。
      最后是夏桑自己付的钱。
      等他接完电话回头,女生就站在店门口安安静静地提着个文创店包装袋等,她没化什么妆,只涂了个颜色清淡的口红就出了门,站在雨里的屋檐下是一种素净的美,坚定的让李天朗心颤。
      即便如此,李天朗也非常明显的察觉出他们之间的距离感和夏桑平静外表下的抵触,他放下手机,抱歉地走过去想张口说什么,听见夏桑声音依旧很甜,“天朗,你以后不会来淮京的,对吧?”,语气淡淡的。
      先是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心里就开始掺杂着心虚和不耐烦,几欲发作,对上的却是夏桑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女生的坦率有时候直白的能击溃他,他突然知道了夏桑在说什么,无法控制的叹了口气,“桑桑,你来一次上港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无奈和索求,李天朗满心想着让夏桑了解他的生活,他并不否认淮京并不是他的首选项,不拒绝但又侥幸着会被理解和迁就。
      好像不是从那时开始的,是更早之前两人就陷入了不同频的处境里,都希望对方付出多一点,也都没想过要妥协一点自己。
      李天朗什么都好,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夏桑会说他太过顺利的成长轨迹时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明白为什么夏桑无法相信他说出口的未来。
      他们还是两个孩子,而夏桑需要爱,热烈、笃定又丰足的爱。
      李天朗给夏桑讲述他对于大学甚至未来生活的规划,那些他想象中两人在一起的部分被他大大方方毫不遮掩的说出。
      而夏桑清楚的知道,即使是在学生时期也是两地分隔,日后的发展更是无法预料,于是也回应不了他的全部热忱。
      当有人想和夏桑建立稳定的长远的关系时,她的反应表现出来却是逃离。
      李天朗不明白夏桑未雨绸缪的东西。
      他们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在反复试探中交替着热烈和冷却,从头到尾都捍卫了自己作为个体的想法和利益。
      夏桑明白过来,后退一步回身又进店,这次是随便买了一把伞,很快结账出来,“天朗,我应该是喜欢上别人了。我不会再来上港,你也不必来淮京,我们就到这吧。”

      那个下午空气里都是雨水洗刷过后的松树味道,后来李天朗在京都住的房子有个小院,院里一棵日本黑松,六七月的时候,他就受不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松树香。他总在那样的日子想起夏桑语气平淡的告诉自己她喜欢上别人了,而他竟然什么也没有追问。
      他那时在干什么呢
      终日呆在老师的实验室做数据,对淮京的印象除了要见夏桑的一点开心,就是想着离开的日子要用什么时间补回来,他在紧绷的高压环境下奔波不停,直到他似乎也开始将淮京渲染上了负担的颜色。
      就那一下,他不想追问夏桑说的话。
      他和夏桑在一起的整个过程,最自以为是的两次,一次是在一起的时候,他满怀笃定的问的是,“你是不是喜欢我?”,一次就是分开的时候,对于那句“喜欢上别人”的说辞,他不屑一顾。
      以前也不这样的,什么时候开始他天天被数据搞的一团乱,夏桑时不时住在顾林家,关系比和自己都亲近。
      李天朗没经历过什么挫败,骄傲着的前半生让他压根没想过夏桑喜欢上别人的话不是借口。
      只当是夏桑累了,得过段时间再哄。
      所以最后一次离开之前他还抱了抱小姑娘,祝人以后要快乐。
      后来他竟就没了机会,之后很多年没再踏入过淮京,那个被夏桑说繁荣的不接地气的上港,成了他住了很久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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