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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马西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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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骑快马倏忽而至。卓晔当先跨下马来,他扶住张宪之,万料不到他受伤如此严重,赶忙取出金创药,又重新将他的断臂包好,这才止住了血。
杨雄和曹闯二人见六弟被人断去一臂,俱都心痛不已。杨雄目露寒光,冲着四人喝道:“朋友!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将我六弟伤成这样?”哈赤忽闻言笑道:“这小子功夫不行,我用肉掌接它手中长刀,奈何他自己不济,也怪不得我了。”
“哈赤忽,你少得意了,刚才被那小子劈得毫无招架之力,你都忘了吗?若不是爷爷我提醒,你差点儿就被削掉了手指,从此变成‘瞎猫捉耗子,手上无指’了 ,哈哈哈!”觉癫讥讽道。就连火真人也发出一阵阵的尖笑。
哈赤忽羞的满脸赤红,怒道:“好哇,臭秃驴,等哪天我逮住机会,让你尝尝被削去十指的滋味。”
十三弟卓晔此时已从张宪之口中得知来由,高声喊道:“四哥五哥,别和他们废话!这几个都是鞑子,恶贯满意,死不足惜!”杨雄此刻早已恨得牙痒。听卓晔如此说,便朝着哈赤忽一字一句地道:“好,既然如此,阁下也接杨某一箭如何?”
话音未了,他便从背上取下弯弓,将一只雕翎羽箭搭在弦上。他运足内力,将‘贪狼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只听,‘嗖’的一声,雕翎羽箭朝着哈赤忽面门射去。他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仅在瞬息间完成。
杨雄手中这把弓名叫‘贪狼弓’,开弓三百石,寻常的人是拉不开的。弦上的箭名叫‘啸月箭’是用金雕作羽,镔铁锻失,能破六甲。他听几人话中分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早已恨之入骨,又听闻是鞑子,是以一上来便下杀招,使出了‘贪狼啸月箭’的第九式‘穿云贯日’。哈赤忽离他不过三丈来远,他这一箭射出,哈赤忽定然躲闪不及,管叫他脑浆崩裂,穿颅而死!
谁知哈赤忽也非等闲之人,他运起神功,头一歪,堪堪躲过了这蓄势一箭。杨雄也吃了一惊,心道:“看来此人武功不弱,他身边还有三个同伴,若是大家动起手来,多半难以取胜。不如趁此机会,杀他个措手不及,先解决一个再说。”
杨雄从背上箭夹中取出六只羽箭,他将羽箭搭在弓弦上分从六个方位连环射出,每一箭皆是‘穿云贯日’。只见六只羽箭好似长了眼睛一般,从空中划出道道弧线,箭路竟然无法预测。
哈赤忽从未见过如此绝妙箭法。他大惊之下,赶忙运起轻功,想要以身法躲避,但他身法再快哪有羽箭射的快,更何况是六支!电光火石间,便有一支羽箭穿过他的肩旁,没入身后一块岩石中。
哈赤忽吃痛,咬牙怒骂,但他用的是蒙语,叽里咕噜的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火道人脸色微变,‘唰’的一声,抽出面前的长剑,刺向杨雄。杨雄用的是弓箭,近身搏斗不是他的强项。只听卓晔喊了喊道:“四哥五哥,不要和他们单打独斗,咱们兄弟一起上,为六哥报仇!”话音未毕,便抖起枪花拦住火道人的长剑。怎料火真人的‘灵螭’宝剑真如灵蛇一般,随他身型一晃,宝剑绕过了那团枪花,仍是向着杨雄咽喉刺去。
只听‘当啷’一声,一条‘赤铜鎏金锏’档在了杨雄身前。曹闯左手挥起另一只金锏便来砸火真人手中的‘灵螭’宝剑。火真人嗤笑一声,手腕扭转,将剑锋迎向了金锏。曹闯心头暗感不妙,待要收回金锏,已然不及。只听‘嗤’的一声,金锏应声而断,掉在地上,断口处平整光滑,竟没有一丝细纹。
曹闯轻呼一声:“好厉害的宝剑!想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也不及此!”
火真人桀桀一声冷笑,喝道:“厉害的还在后头呢!”他抢步上前,一转身,挥剑上削,欲要去削曹闯手中另一条‘赤铜鎏金锏’。曹闯哪还敢硬拼,赶忙挥锏避开,使出一记‘崩锏’砸向火到人肩膀。他这套锏法名叫‘金刚锏’,是从唐初名将秦叔宝的‘秦家锏法’演化而来的。他自小习练,如今已有二十年的功力,这一锏砸下,力道非同一般。
只见火真人并不躲闪,竟然挺起肩膀来碰那金锏。曹闯见一击得中,正自暗喜,怎料到锏上传来一股绵软力道,金锏竟似打在棉花上,用不出一点气力。曹闯欲要收锏变招,怎料到金锏竟粘在了火真人肩上,无论如何抽不出来。
火真人怪笑道:“桀桀桀,道爷我这上清内力滋味如何?”曹闯听人说过,道家最重内功心法,练至上乘便可用内力粘住敌人拳脚,使人沾衣即倒。想不到这阴鸷道人也有如此的修为。
忽然,火真人的‘灵螭’剑无声无息地削向曹闯肩头。曹闯心知若想躲避,就只有撒手丢锏这一个办法,但若将锏丢下,他便如失去獠牙的老虎,再也斗不过这道人了。
曹闯正欲弃锏,一团明晃晃的枪花向着火真人后心刺来。这一招正是‘卓家枪法’里的‘蛟龙探海’,讲究的是‘疾’和‘快’。‘疾’是指枪势凌厉迅疾,‘快’是指枪花抖的越快威力越大。卓晔如今已经得了七分精要,这一招不可小觑。
火真人察觉后心有异,也不等剑招用老,赶忙收剑躲闪。他虽然上清内力颇俱火候,但也不敢用后心去接这凌厉的枪花。旋即转身,丢下金锏,使出一招‘孤雁还巢’反削卓晔的枪尖。
只听曹闯喊道:“十三弟小心,他的长剑锋利无匹,千万不能硬接!”卓晔本欲抖动枪尖刺他手中长剑,但听到五哥说的话,赶忙收起枪花,如此便慢了一分。火真人长剑如灵蛇一般搭上了枪尖,内力瞬间及至,粘住了这一杆亮银枪。他将长剑回转,在空中轮了一圈,又来粘曹闯的金锏。
曹闯吃过苦头,只好收起金锏,躲避他手中的‘灵螭’剑。火真人见他不敢硬撄自己手中宝剑锋芒,有意闪避,便‘桀桀桀’怪笑了三声,手中长剑中宫直进,使出一招‘毒龙钻心’刺向曹闯胸口。亮银枪被宝剑带着,也刺了过去。
卓晔毕竟年纪轻轻,内力远不如眼前的阴鸷道人。他被手中长枪带着,脚下步法踉跄。他心中一急,便将手中长枪丢下,挥拳欲打那道人。
火真人也不管他,脚下步伐加快,两步并一步地追上曹闯,剑尖始终不离他要害。卓晔也在他身后追着,眼看就要打中他下肋。他这一拳攒足了劲,势要让这臭道士长长记性!
火真人仍不躲闪,用软肋去接他这一记重拳。拳头刚碰到火真人衣角,卓晔便觉一股劲道绵绵软软裹住了自己的拳头,一带一拧便将自己掀倒,重重摔在地上。
卓晔擦干嘴上血迹,站起身来。他心里清楚这道人内功高出自己甚多,这正是道家内劲‘沾衣十八跌’。
只见火真人长剑凌厉,‘唰唰唰’又是三记狠辣快剑直击曹闯要害。曹闯此刻袖袍被剑锋刺破多处,已见血光。他被逼退至巨石边,眼看卓晔弃枪摔倒,杨雄又被哈赤忽缠住,如今自己也退无可退。忽然他心生一计,双脚蹬上巨石,借力将身体一翻,人在空中便将金锏朝着火真人当头砸下。
火真人似是没料到他这一下变招,只好闪身躲闪,但奈何肩膀还是被金锏扫中,他纵然有内功护体,也觉火辣辣一阵疼痛。他此时脸色更加阴鸷,朝着曹闯道:“很好,道爷我要认真了!”他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曹闯身前三尺,手中长剑翻转,一招‘横斩五岳’扫向曹闯上身。他来的快,剑去更快!曹闯避无可避,只好贴地一滚。火真人顺势纵剑下劈,只见一溜血光闪过,曹闯手臂上多了一条数尺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水汩汩流出。
杨雄此刻正与哈赤忽缠斗,他身上已被抓破多处,鲜血渗透衣衫。他瞥眼看见这道人只片刻功夫就将五弟和十三弟打成重伤,顾不得眼前这个胡人,从身后箭篓力拿出一根‘啸月箭’,蓄力上弦,一箭射向火真人,将其从曹闯身前逼退。待他伸手探向身后箭篓之时,已然发现‘啸月箭’所剩不多。他心中暗自心惊,那坐着的凶和尚还有黑袍人尚未动手,己方便已经身陷绝境。看他二人武功只怕不在这道人之下,如今只能想办法拖住几人,等众兄弟前来,一同御敌。
念头刚过,便见远处狼烟四起,尘沙漫天,数骑快马如风般驰来,顷刻间便赶至三人身前。只见一青衫汉子,身形壮硕,肌肉虬结,背负一柄大金刀,正是‘金刀断水’马洪伯。他翻身下马,声音洪亮地道:“四弟五弟六弟,你们伤得如何?”
杨雄曹闯见大哥来问,挤出一抹笑意道:“大哥,俺俩身上的伤不打紧,都是皮外伤!倒是六弟他......”说罢,朝张宪之处望了一眼,继续道:“六弟他受了内伤,又被人断去一臂,此时已经不能动了。”话至此处,声音哽咽,已不成声。
马洪伯望着张宪之所躺之处,沉默一阵,高声喝道:“来人!去看看你们六哥!”此时众兄弟已经跟了过来,立在马洪伯身后。一听他发话,早有两个面白的汉子站将出来,朝着张宪之奔去。卓晔此时也赶过来拜见大哥,报了声平安,将事情原委简略道来。
马洪伯见三人皆是皮肉伤,要不了性命,略感欣慰,便去看六弟的伤势。只见他躺在地上,已经疼晕了过去,身旁断臂兀自抓着长刀不放,断臂处殷红一片,血水混着泥污满脸都是,其状甚是骇人。马洪伯见了,登时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根根须发直立。他朝其余三位受伤的兄弟道:“你们暂且养伤观战,看为兄如何替你们报仇!”
说罢他朝身后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一起亮兵器动手。顷刻间,众人便将凶僧恶道连同哈赤忽与黑袍人围在当中。
只见,马洪伯手擒一柄宽背大金刀,威风凛凛;老二赵荣,一柄三尺长剑当胸而立;老三周烈,一对生铁狼牙锤倒悬手中;老七公孙常,臂上绑着一条九曲连环锁;老八秦秀,手挽一杆镔铁齐眉棍;老九花云,手擎数枚透骨钉;老十徐胜,攥着一根九尺钩镰枪;老十一周清,使一柄雪花软剑;老十二韩林,挽一副雕花大斧。这九人兵器各异,且各个都是九尺男儿,排开站定,竟有种气吞山河的气势。
哈赤忽见此情形,朝着觉癫叫道:“喂,臭秃鱼(驴),刚才是谁□□海口说什么‘十三雄’、‘十二雄’,在爷爷我眼里统统都是狗熊,来多少都是一个熊样?”
觉癫怒瞪他一眼,抓起手中百来斤的禅杖,一个鲤鱼翻身,跃到哈赤忽身旁,道:“不错,爷爷我瞧他们都是狗熊拿大棒,一个熊样,有何惧哉?”
众豪杰闻言,俱都怒发冲冠,只等大哥发令便要开干。马洪伯一声断喝,跃至半空,身子借下落之势,用上了千斤坠的力道,一刀劈向眼前狂僧。
觉癫未将他放在眼里,欲要硬接他这一刀,喝道:“来得好!让爷爷尝尝你有几斤几两!”只听“挡”的一声,震得众人耳鼓生疼,一根百来斤的禅杖横在觉癫胸前,堪堪将金刀拦住,脚下深陷半尺有余。
马洪伯借势一跃,退回原地,心道:“好家伙!我这一刀借势下劈,少说也有千斤之威,这和尚不闪不躲跟我硬拼,竟然纹丝不动!看来此人实是我生平罕见的对手,大意不得!”
众兄弟见大哥出手,早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挥舞手中兵器向几人砸来。
三人一圈,将觉癫、哈赤忽、火真人围住缠斗。黑袍人仍是坐在火堆旁冷眼旁观,暂时无人理他。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此时是六条手臂。众豪杰施展出平生绝技,势要让这帮鞑子尝尝手中兵器滋味,倒是狗熊不是?
只见哈赤忽被徐胜、周清、韩林围住,枪剑斧影中,他身影钻进钻出,黑虎爪如一阵黑烟,狂风般席卷袭来,在三人兵器间穿梭翻腾。四人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火真人被赵荣、秦秀和公孙常围住。他手持‘灵螭’宝剑,剑招阴狠毒辣,让三人十分头疼,既不能与他手中宝剑硬碰,又要防他时不时飞出的杀招,还要堤防他一身的古怪内力,三人可谓是有苦难说。赵荣虽然在剑术上已有相当造诣,但毕竟没有经过高人指点,论剑招精妙尚不及火真人四分,且三人内功皆是二流,怎能破他上清内力?也只能将他围困圈中,却也奈何不得。
再看马洪伯这边,他与周烈、花云将觉癫围住。马洪伯主正面进攻,周烈从侧后方袭扰,二人一个刀法沉稳老练,舞得风雨不浸,即便不能攻破对方禅杖,自保尚且有余;另一个锤法雄浑势大,每一锤下去都重逾千斤。如果挨上一锤少说也要骨头碎裂。间或花云从二人中间窜出,只寻觉癫致命要害处,扔出数枚透骨钉,让其首尾难顾。
虽说觉癫被打得左右难支,破绽尽显,但不知他练的是什么功夫,就算挨了周烈重锤击打,他也只是身形晃动。至于花云扔来的‘透骨钉’,只要不是下阴和眼珠这种地方,他根本就不防,任凭击在身上,混如没事一般。
哈赤忽武功相较火真人和觉癫稍差一些,加之先前吃了杨雄一箭,牵动伤口,出招渐渐缓慢。搏到五十来招上下,显露出破绽。周清手腕一抖,甩出一剑,剑锋如灵蛇出洞般刺向哈赤忽肩颈穴。他这一剑有六七个后招,不管哈赤忽是左闪右闪还是后撤,均能刺到他身上,只有回爪格挡才能拦下。
哈赤忽后撤一步,收回左爪来防周清的软剑,右爪探出继续抓韩林的刀背,就这么迟得一迟,不及收招的功夫,徐胜‘九尺钩镰枪’迅速刺出,一招‘一泻千里’扎向了哈赤忽的腰眼,枪间没入七寸有余。哈赤忽‘哇’的怪叫一声,右爪顾念不及,被韩林一斧抢上,将一只手掌齐腕削了下来。哈赤忽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自此,这位横行蒙古的凶恶之徒,便一命呜呼了!
他三人见敌人被击毙,六哥大仇得报,心中甚觉痛快。周清、韩林二人回顾四周,见二哥赵荣左右难支,便抢上前去加入众人,徐胜则去帮大哥马洪伯。
只见赵荣、秦秀、公孙常、周清和韩林五人合力将火真人围在中间。刀来剑往,□□斧砍,铁锁横飞,打得不亦乐乎。
突然,公孙常爆喝一声,‘九曲连环锁’卷起一道劲风,抽向火真人后背。火真人听风辨位,身形一晃,斜刺里窜出,躲过这一条铁锁,冷不防一柄三尺长剑从腋下挑出,火真人身型扭动,顺势滴溜溜一转。他虽然避过长剑,但仍被剑锋划破左臂衣衫,带起一溜血光。
他将长剑当空劈下,将那柄三尺长剑斩为两节,顺势一抡,剑锋圈回,又来削秦秀双腿。秦秀就地一滚,不退反进,贴着‘灵螭’剑锋,滚到火真人脚下。这‘灵螭’剑何等锋利,即便碰不到皮肤,剑气也在秦秀背上留出数尺长的口子。秦秀顾不得疼痛,咬牙运劲,将一根‘镔铁齐眉棍’扫向火真人腰间。
火真人万料不到他竟然冒着被劈成两截的风险,险中求生,滚到自己脚边。此时‘灵螭’剑已被他送出缠住公孙常与韩林二人,再要收剑来防已然不及,只得将内劲运在腰间,故技重施,准备硬接这一棍。
“砰”的一声,长棍好似打上了一团棉花。就在这一刹那,火真人后背露出破绽,周清瞅准时机,一柄软剑如蛟龙探海般斩了过去。
“刺啦”一声,雪花软剑割破了火真人的衣衫,在他背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口子。顷刻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火真人一声哀号,他飞身跃至众人头顶,这一下不啻于将性命交到众人手里。众人暗喜,心道:“这臭道士终归是被打怕了,狗急跳墙,想从上面寻一条出路!” 要知道,比武之时,将自己至于空中是武学一道的大忌。因为人在空中无处借力,下落之势便很好判断,地上的人只需以逸待劳,瞅准时机刺出一剑或是打出一掌,便可轻易胜之。
哪知,火真人身在空中,一声怪啸,随即阴恻测地道:“今日,便要你们尝尝我这霹雳弹的滋味。”话音未落,他从腰间抓出一颗黑色弹丸,朝地上众人抛去。
众人知他手中弹丸必有玄机,不敢怠慢,立即滚到一旁。只听一声爆响,随即便是火光闪动,弹丸落处竟被炸出了一丈方圆的大坑,坑里烟雾弥漫,烈焰冲天。
众人一阵惊呼,只见火真人已经飘身落地,又在腰间抓出几颗弹丸向众人掷去。众人急忙闪躲,此时已经无法将他困住。
话说马洪伯这边,自从徐胜加入,胜算平添了不少。觉癫练的是一身外门功夫。寻常的刀枪棍棒击在身上就如同瘙痒一般,除非重于千斤否则休想伤他。他的疯魔禅杖重约一百二十斤,经他大力狂舞,周身一丈之内袖袍猎猎,飞沙走石。马洪伯几人站在圈内,竟然能感觉面皮被禅杖带起的劲风刮得生疼。
但他仍是小觑了马洪伯手中的宽背大金刀,此刀虽不如‘灵螭’剑锋利,但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用在马洪伯手里,真可谓削金断玉,势不可挡。如今,禅杖的月牙已经被宝刀削烂,杖杆上全是一道道豁口,如果再这么斗下去,不出五十招,这柄禅杖就得变成一堆废铁。
只见他五人对拆了三十余招,禅杖已被削成一跟生铁棍。周烈间或有几锤落在觉癫身上。他见觉癫不防,心道:“哪有这样让人白砸的便宜买卖!”他打得牙痒痒,便一锤接一锤的砸下,力道一次比一次重,砸到后来‘生铁狼牙锤’上的尖刺竟然被砸平了,他自己的虎口也渗出血来。
觉癫也是有苦说不出,虽然他练的外门功夫不惧寻常刀剑,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这一锤锤的往身上砸,不说疼痛,时间久了气血翻腾,五脏六腑也要受创。原本周烈的铁锤对他构不成多大威胁,他只惧马洪伯手中的大金刀,他已知这宝刀锋利,马洪伯又当真有几分力气,若一刀下去结结实实挨着了,就算自己‘金刚铜锣罩’再硬,也得丢胳膊少腿。所以,他只是专心迎战马洪伯手中的金刀,分出心神去档花云射向眼睛的‘透骨钉’以及徐胜撩向下阴的枪尖。谁知如此一来,这蛮子还砸上瘾了!一锤接一锤的照着自己后心就砸,这任谁能不生气?
只听觉癫暴吼一声,此时他手里拿的已经不是禅杖,而是一根满是豁口的铁棍。他双眼通红,额上青筋凸起,丢下马洪伯几人,提着“铁棍”便来追周烈,逝要将这蛮子砸死,以解心头之气!
周烈知道这疯和尚的本事,自己是断断不敢和他硬拼的,随即转身就跑。只见,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一个虬髯赤发的汉子擎着双锤跑,一个坦胸露乳的疯和尚提着铁棍追,前面跑的大汉慌慌后顾,后面追的和尚急急如雷。
眼瞅着周烈要被追上,身后马洪伯三步并两步追上觉癫,一刀砍在他后颈,只见金刀落下,一颗人头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此时,场上就剩下火真人和黑袍人了。那黑袍人始终坐在火堆前不露声色,众人以为他不会武功,便没将他放在心上。尽皆去追那阴鸷道人。
火真人展开轻功,提纵跳跃,翻转腾挪间,间或射出一颗霹雳弹,众人一边追一边小心提防,一时间也奈何不得他。但他身后一道长长口子,肉皮翻卷,血水直流。就这么跑下去,早晚也要鲜血流干而死。
就在他纵跳之间,内力不济,一个跟头跌在了地上。花云、周清、韩林三人以为他是强弩之末,便跨步抢上,伸手便欲擒他。冷不防这道人一声怪笑,随即一颗霹雳弹射出。这道人飞身纵起,跳出数丈开外,花云三人,终是不及这道人阴险狡诈,此刻已经躲闪不及。
只听“轰”的一声,硝烟弥漫,再看三人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炸出一丈方圆的大坑,三人倒在一片血泊中,断腿断脚,已然炸死。
火真人见状,桀桀桀的发出一阵怪笑,道:“可惜大的没炸着,炸死了几个小毛崽子!也罢,还有谁不怕死的尽管过来,道爷手中有的霹雳弹有的是,管叫他吃个饱!”
众人见刚才还好端端的兄弟,此刻已经成了三具焦尸,无不心中悲鸣。随即一字排开,欲将火真人围困其中。此时,火真人身上的血已经流了少半,若再不止血,只怕活不过一个时辰。他气血亏虚,已经提不起多少力气奔跑了。
他见众人不敢轻易上前,便欲撕下衣衫将后背上的伤口缠住。刚欲脱下外衣,便听耳边一记破空之声,‘啸月箭’如流星般朝他射来。他知道厉害,赶忙起身躲闪。
只见杨雄正手持‘贪狼弓’弯弓搭箭,立在众人身前,‘啸月箭’始终瞄着火真人心口。他身上衣衫虽已被抓烂,但神气丝毫不减,一袭短衫在风中猎猎舞动。
原来就在众人缠斗之时,十三弟卓晔替杨雄、曹闯包扎好了伤口,此时张宪之也已经转醒。他几人见花云、周清、韩林三人被火真人炸死,心痛难抑,旋即起身加入众人。杨雄不顾身上伤口崩裂之痛,弯弓搭箭,欲要将这恶道人射死。但他知道这道人武功厉害,自己身上的‘啸月箭’又不多,加之多处受伤,射出的箭矢劲力已不及先前五成。是以便这样和火真人僵持,只要他敢坐下包扎伤口,自己便朝他射箭,这样一来他不能止血,等过一个时辰,他的血便会流干。
火真人心知自身处境,若再不止血便要死了。他思来想去,便朝坐着的黑袍人喊道:“刑先生!贫道快要死了,求先生搭救!”
那黑袍人半晌不说话,就跟个死人一般。
火真人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接着道:“邢先生!贫道若死了,大于越王交代的事怕是不太好办。等王爷追问起来,您那边也不好交代!”他语气恭敬殷切,众人实是想不出这阴鸷道人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嘿嘿嘿嘿”一阵怪笑自空中传来,笑声是以极高深的内力激发,声音苍茫雄浑,有如实质一般,将树上的叶子被震得簌簌飘落,火焰在笑声中明灭扭曲,像是地狱中挣扎的游魂。笑罢,那声音道:“你要明白,那是你们的王爷!我的事,它管不着!”众人听完这几句话,便觉体内气血翻腾,一阵眩晕。
火真人闻言道:“不错!但您别忘了和大于越王之间约定。若是那件事办不成,答应您的事怕是也有些难办了!”
“嘿嘿嘿”又是一阵怪笑,此时笑声更加诡异,仿佛魔音般要将众人的灵魂从躯体中勾走,“我早就跟你们说过,那两个废物不听,死了活该!”
“先生!”火真人急切地喊道。
“至于你,”那声音停顿片刻,才缓缓地道:“留着还有些用处。”
火真人听他说完,终于松了口气,既然他这样说,那自己这条性命便是有救了。
一阵大风吹过,卷起地上沙石,刮得众人睁不开眼。忽然间,一团黑影闪过,一个身穿长袖黑袍的人立在树梢。说也奇怪,树上的枝叶被大风吹得上下乱颤,但他脚下的树枝却不动,如波涛中的一叶小舟,淹没在碧浪之间,时隐时现。
只见他右袍起处,伸出一只黝黑枯槁的手,凌空虚指,一道劲风破空袭来,杨雄的额头顷刻间便被穿出一个血洞,委顿倒下。黑袍人食中二指点出,接着又是随手一划。周烈、徐胜、张宪之三人来不及格挡,就便被拦腰截断,变成两节,死状极惨。
其余众人尽皆骇然,只觉平生所见最可怖的事也不过如此。此时场上仅剩下马洪伯、赵荣、曹闯、公孙常、秦秀、卓晔六人。赵荣转头朝着马洪伯喊道:“大哥,咱们快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罢,他便朝树边拴着的马儿跑去,待要翻身上马。又是一声怪笑传来,赵荣气血翻涌,从马上摔下,已然气绝。
剩下的曹闯、公孙常、秦秀、卓晔四人聚在马洪伯周围,齐齐望向他。秦秀道:“这妖人的武功太过匪夷所思,看来今日,咱们是难逃一死了!”曹闯道:“当年咱们几个庄中聚义,在关帝爷像面前歃血盟誓,那情景好像就在昨日一般!”
马洪伯看着几个好兄弟,叹道:“若是,咱们兄弟几个提前几日出发,便不会有今日之难了!若是,我不让六弟去寻水,便不会遇见这帮歹了!”说话间,他眼光闪动,神色凄楚,心中满是怅然。
“大哥!难道便见死不救吗?”公孙常高声喊道,”还记得咱们结义时说过什么吗?扶危济困,惩恶扬善!共御外敌,誓死不渝!不求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日死!此番路遇狗鞑子行凶,正当挺身而出!死便死矣,亦不枉了咱们‘江南十三雄’的称号!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照样是扶危济困,响当当的好汉!如今咱兄弟誓言得偿,路上一起作伴,也不寂寞,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他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得众人胸中热血翻腾。众人异口同声称是。
马洪伯看着几个兄弟如此深明大义,慨然赴死,胸中热血激荡。他朝着树上的黑袍人洪声道:“阁下武功高强,我等自知今日难逃一死!还望请教阁下高姓大名,让我等死也死得明白!”
那人好似听见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嘿嘿嘿嘿”笑声不止,直笑得身形佝偻,过了好一阵才缓缓地道:“死到临头还要问老夫姓名,简直愚蠢至极!原本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不过你想听,告诉你又有何妨!”他一字一句地道:“老夫名叫刑天仇!”
说罢他凌空出指,一一点向众,只听‘哧哧哧’三声,曹闯、公孙常、秦秀三人应声倒地,胸口处现出一个血洞,已然就义了。马洪伯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眼神中充满凄凉。
刑天仇将目光移向卓晔,正欲伸指点出。
马洪伯一把拉起卓晔,使出平生功力,将他掷向不远处的马儿,高声喊道:“十三弟,你年纪尚小还未成家,又怎能让你陪我等一快送死!你快走,记住这贼子的名字,有朝一日给兄弟们报仇!”话音未落,他扑向卓晔身后,替他挡住了这洞石穿金的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