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老默

4、芥蒂

　　过往并不是轻飘飘的云烟，人生更像是一座桥，过往是深扎泥土的基础，无论腐烂还是坚毅，都不为人知。
　　袁白的前二十六年人生烂透了。
　　他在自己遥想的未来里，应该成为一个身残志坚的老师或者宇航员什么的，可他却屈服于命运，浑浑噩噩地成了这副令人厌恶的模样。
　　所有人都在可怜他，但没有人看得起他。
　　在医院醒来时，袁白微微侧头，便感受到了枕上的那一片湿润。
　　呆板的刘海结成一撮一撮的，他眼眶微红，还没到三十，眼角便已然出现了细纹。
　　那是经年苦难刻出的印痕，人还年轻，心却早已老去。
　　“你可算是醒了。”楚青拿着个铁饭盒，嘴里咬着馒头自门口走了进来。
　　“医生说你胃出血了，得休息好几天。”楚青道。
　　袁白闻言，挣扎着就要起床，道:“我不住院......”
　　楚青颦眉，摁下了情绪激动的袁白，问道:“为什么？”哪有人伤成这样还不住院的？
　　“医院都是骗人的。”袁白嚅嗫道。
　　楚青不欲深问，只道:“医生说你至少还得住三天。”
　　“我没钱了。”袁白垂着眼皮，自暴自弃道:“没钱怎么住？出去了能活就活，活不了也是命。”
　　“你这人，”楚青被他气笑了，道:“钱我帮你垫了，你有医保，花不了多少的。”
　　“你...”袁白刚想问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忽然忆起了楚青打完人掏别人钱的那一幕，缩了缩肩膀，再看向楚青时，眼中有着些许畏惧。
　　袁白不再说话了，楚青却莫名其妙地凑近了他，袁白下意识想要推开楚青的脸，楚青微微眯眼，疑惑问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
　　“什么？”袁白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汗臭味，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抬头奇怪地看向楚青，分明没有任何味道啊。
　　“很奇怪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袁白不解地看着欲言又止的楚青，楚青却转过头隐藏了自己眼下的情绪，端过饭盒递给了袁白。
　　袁白打开了饭盒，米粥清香四溢，热气腾腾。
　　“我把店门锁上了，还买了一袋米。”楚青道，“医生说你现在就只能喝粥，赶紧趁热喝吧。”
　　“我还是想出院。”袁白道。
　　这时，医生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听见了袁白的话，她叹了口气，袁白的情况她大致是知道的，家里的确十分困难，又因为常年住院腿上不见好转，已经对医院的治疗产生怀疑了。
　　“这样吧，你要是实在不想住，那下午就去办手续。”刘医生看着病理单，道:“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好好调理一下就行。”
　　“谢谢刘医生。”袁白道。
　　刘医生摇了摇头，叹着气走了出去。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难人，袁白是如何一路坎坷走来，都记在了他的病史上，刘医生有时候甚至会不忍直视。
　　能帮帮就帮帮吧。
　　医保为袁白报销了百分之七十五的医药费，这是刘医生的功劳，将他所有的药都归在了住院治疗的药单上，袁白只花了五十多就出了院。
　　走在路上，袁白忍受着胃上的刺痛，亦步亦趋地跟在楚青身后。
　　“他们总是欺负你吗？”楚青的声音有点闷，袁白听清了，却不想回答，只当没听见。
　　“啧。”楚青忽然转过了身，袁白匆匆刹住脚步才避免撞上去。“问你呢。”
　　袁白避无可避，道:“有两三年了，前几年有生意，能交上保护费，他们不这样，是去年年底一直交不上，所以他们才……”
　　袁白不再说话了，难堪地转过了头，不看楚青直愣愣的眼睛。
　　楚青是当过兵的人，又是个十八岁的愣头青，骨子里恨那些恃强凌弱的混蛋，道:“从今儿个起，他们再来找你，你就给我打电话。”
　　“你有电话？”袁白问道。
　　“有啊。”楚青笑着拿出了自己最新款的苹果手机，道:“你记一下我号码。”
　　袁白拿出了自己破旧的智能手机，记下了楚青的号码。
　　袁白不认得这款手机，在楚青之前打游戏时便注意到了这手机，他那时只觉得好看，走在路上随手一搜，却发现这手机价值上万。
　　楚青的身上只有几十块钱，那他怎么买得起上万的手机呢？
　　袁白盯着楚青的后背，细思极恐，这手机会不会是……偷的？
　　袁白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心道:想知道年轻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或许楚青就是为了买这手机才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楚青说自己当过兵，当过兵的怎么可能偷这么贵重的东西。
　　或许，是他多想了。
　　可袁白的脑中又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楚青心安理得从别人口袋掏出几千块钱的那一幕。
　　纵然知道那些人罪有应得，他的心下终是落下了芥蒂。
　　可是他自己一穷二白，贼走到他家逛一天都得空着手回去，楚青就是住在他家里，想必也不会有所图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