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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气味 ...

  •   伤痛的腿伤透过梦境映射难眠的夜晚,袁白一直在跑,一瘸一拐地跑,最后一脚踏空,踩在空气上,惊醒。
      手上粗糙地裹着家中常备的纱布,袁白满头虚汗,心悸不已。
      楚青睡得也不安分,借着稀缺的月光,袁白看见了楚青不耐紧皱的眉,还有无意识抓挠胳膊的手。
      袁白后知后觉,自家房子里向来有许多蚊虫,现在楚青就这样躺在地上,被子能盖住的地方倒还好,盖不住的地方早已成了蚊虫的珍馐佳宴。
      他纠结地在床边坐了很久,终究还是不忍心这半大的孩子不得安眠,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他起身弯腰,轻轻地晃了晃楚青赤条条的胳膊,楚青瞬间睁眼,肌肉紧绷,眸中冷冽,戾气四溢,右手大力钳住了袁白的手腕。
      与几个小时前,同他畅所欲言的那个判若两人。
      看清了来者后,楚青缓缓松手,眼中带着困倦,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袁白脸色发白,似乎被吓得不轻,手腕传来阵阵刺痛,可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道歉的打算。
      被狗咬了的吕洞宾反应过来后心下愠怒,却仍不敌自己的烂好心,只想着或许这孩子是不小心的,天生力气就大,不好控制等等为楚青开脱的借口,小声道:“你要不然睡床上吧。”
      “什么?”楚青诧异地看着袁白,目光瞥见袁白那洗得发白的床单和掉色的被子,心下有些厌嫌。
      他可以睡在桥洞,甚至直接躺在水泥地板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在部队的模拟演习中常常在野外露天而眠。
      可是,他受不了别人睡过的被子,尤其是袁白这个大男人的。
      即使袁白身上没有什么异味儿,他还是无法忍受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完全包围。
      他像是一头桀骜的孤狼,一意孤行,不需要同伴。
      他要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他不在乎一切,哪怕一无所有,燃烧生命,他都会抢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蚊子的嗡鸣不绝于耳,楚青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世上所有的蚊子。
      袁白久久没有得到对方的答复,夜很深,他坐了一会儿又有些困了,便转过身去,在床的一边缩成一团,为楚青留够了位置。
      在迷迷糊糊中,袁白依稀察觉到了蚊帐被掀起,被子的一端被堆到了他的背后,形成了一道矮墙,心知是楚青上了床,便沉沉睡去。
      楚青嗅着鼻间若有若无的奇异气息,出奇地没有排斥,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和他十五岁前所闻惯的高档香水的伪自然香味不同,和他十五岁后住宿舍时满鼻令人作呕的汗臭味不同。
      是一种,伴随着淡淡温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说不上来,像是伏在老院门前懒洋洋晒足了太阳的猫身上深吸了一口。
      既让人平心静气,又叫人欲罢不能。
      楚青鬼使神差地拉过被子的一角,将高挺的鼻子埋入被子,被子的那一角没有温热的躯体传递温度,变得冷硬,并不柔软。
      楚青的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在不知不觉中紧握着那一角,沉眠过去。
      梦中有着跌宕起伏的海浪,他在豪华游轮上,父亲包下了那一整层,姐姐在餐厅前方的舞台上忘情跳舞,轻灵的步伐,肆意跃动,最终她被母亲呵斥不体面,下了台后躲到最里层的狭窄杂货间里痛哭。
      他想要去安慰,却被哥哥按住肩膀,哥哥说,他要懂事,要按父母的意愿成为让他们骄傲的孩子。
      他在梦里懵懂地问哥哥,成为让父母骄傲的孩子后,妈妈就会抱着他给他讲睡前故事了吗?
      哥哥点了头,他说哥哥是骗子。
      翌日,袁白起床时窗前挂着的背心早已被主人拿走,袁白有些恍惚,打开手机看了眼手机——不过才五点,才五点楚青便已经出去了吗?
      不过,田里面掐苗的活儿好像是去得越早越好做呢。
      身上的伤无一不在作痛,袁白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圈青痕,叹了口气,认命般起床洗漱更衣。
      好心当作驴肝肺也罢,反正这人是不会在自己这个小地方一直住着的。
      思及此,袁白心里甚至有些苦涩。
      现在的社会节奏很快,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儿,所有的人都只是从他匆匆身边走过,谁又会为他这个其貌不扬,懦弱无能的瘸子逗留片刻呢?
      昏黄的路灯照着袁白一深一浅的步伐,柏油路太硬,袁白在上面踩不出足迹,这世界是最坚硬的磐石,袁白觉得自己是一粒沙,风轻轻一吹,阖眸的那一刻,便会彻底消失,甚至划不出一丝痕迹。
      街道两旁的店面并没有开门,袁白找出钥匙,开了锁后便拉开了卷帘门,进入房间先开灯,之后拿出昨天便拌好的包子馅放在桌子上消冻,他则在案板上擀皮,准备捏包子。
      昨天剩的包子太多,他今天只得少做一点,生意总是这样时好时坏,他从冰箱拿出昨天剩的一小部分包子,热了写,自己先填饱了肚子。
      今天他只捏了五十来个包子,却不想意外来了许多生意。
      田里的人大多都不会在饭馆吃饭,他们把血汗钱看得比命重要,可学生便不一样了,学生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心无芥蒂,没有任何压力,自然喜欢更便捷的方式解决早餐。
      今天早上七点多左右,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中学生陆陆续续走进了袁白的包子铺,那五十多个包子早就卖完了,袁白不得不狼狈地瘸着腿边蒸边卖,直到十点多,学生才少了,他得以喘息。
      袁白抹着汗,美滋滋地看着那被零钱塞满的盒子,看着有两三百呢,袁白想。
      仔细想了想,袁白才记起来今天是星期天,村子里和镇上的学生似乎要提前返校,家里人应该也是嫌麻烦,所以没有做早饭,故而今日他难得生意兴隆了一回。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几道身影便竖在了门前,挡住了袁白眼前的光。
      他们的影子像是浓黑的乌云,笼罩在袁白的头上,令他窒息。
      李强又来了。
      “呦呵,袁老板今天生意不错嘛。”李强一把抢过袁白怀里视若珍宝的盒子,道:“这看着怎么着都得有两百多了吧?都抵上你这保护费的一半了,不错不错,再接再厉。”
      袁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了一早上赚来的钱几乎全部进了李强的口袋,他呆愣着,目眦欲裂,眼圈通红。
      李强瞧着他这副直愣愣的模样,以为他不服气,嗤笑一声,一巴掌扇到了袁白瘦削的脸上,李强身强体壮,这一巴掌扇得袁白那孱弱的身躯直接跌倒在地上。
      “你他妈看什么看?啊?就这么点钱,老子去KTV唱两首歌都不够。不服气是吗?来,起来,他妈的,照老子脸上打!”李强说着,将盒子里所剩无几的几角硬币倒在了袁白头上,又将盒子砸向袁白额角,袁白抱着头,泪水止不住流淌。
      这么活着...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强看着袁白这副懦弱模样,啐了一口,转身便和兄弟勾肩搭背准备出去,谁承想一直窝在地下的袁白撑起了身子,忍受着腿上的伤痛,一步一步走向李强,拿起桌子上放筷子的木质盒子,一把砸在了李强后脑上。
      他的力气不大,可盒子尖锐的一角仍然磕破了李强光秃秃后脑上的皮,李强停了脚步,摸了摸后脑勺,在看见手上血迹的那一刻面色变得狰狞。
      “cnm的,”李强气得喘着粗气,“你个死瘸子,不想要命了,敢他妈打老子是吧?!”
      袁白不住地后退,身子筛糠般颤抖着,他一时冲动激发的勇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的牙齿打着颤,甚至不敢直视李□□怒的双眸。
      李强一脚踹到了他肚子上,他被踹得后退了几米,跌倒在地上,撞翻了板凳,装歪了桌子,头也磕在了塑料桌子的光滑边缘上。
      “老子他妈的今天不整死你,老子就不姓李!”李强拿起铁板凳的一脚,不由分说地朝袁白走了过来。
      袁白痛苦地捂着肚子,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一脚踹得移了位,他不停地干呕着,却又什么都吐不出。
      李强在他眼里已然成了个活阎王,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撑地狼狈后退,他涕泪横流,面色苍白得像是一张弱不禁风的纸,随时都会被撕裂。
      这时,门口有个人大力踢开了靠门的一张桌子,那巨大的响声让袁白的心一颤,随后,他便看见了楚青抬眉气势汹汹地看着眼前的几个混混。
      袁白想让楚青走,他潜意识里觉得楚青双拳难敌四手,应当是打不过这些人的。
      李强转身,满面戾气,嘲讽道:“怎么,你是这卖pg兔儿爷的姘头还是他孙子?”
      楚青低头笑了笑,不欲与他多言,直接单手拿起一个铁椅子砸向李强其中一个跟班,随后一脚踢翻了前面准备偷袭的一个混混,顺势来了一记漂亮侧踢,踹在了李强胸口位置,李强后退数步,捂着胸口,准备上前挥拳再战,却不想楚青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扯唇一笑,在李强惊惧的眸光里卸了他的手腕,又在李强脸上砸了数拳,生生打掉了他几颗牙,那几个混混见自家大哥都被打成这样,顿时想逃,却被楚青一个一个打翻在了地上,电光火石之间,这群向来叱咤风云的混混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李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楚青扭了扭手腕,将李强裤兜里的一千多块钱掏了个干干净净,又掏了那几个混混的口袋,他点了点,大概有个两千三百多块钱。
      楚青心情愉悦地准备扶起袁白,李强那几个混混趁着这会儿赶忙狼狈地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袁白却喘不上气,站都站不稳。
      楚青紧皱眉头,掐着他的人中,问他怎么了。
      袁白摇着头,说不出话。
      楚青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奔向镇上的医院。
      嗅着鼻间的气息,楚青有些心猿意马,这味道,比被窝里的还要强烈数倍,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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