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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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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中秋家宴
太阳穴一阵锥心的疼,甘宁猛地睁开眼,入眼一片漆黑,窗外的一轮月,只堪堪漏下丝丝光影,甘宁挣扎着想起来,腰上的温热在秋日的夜里显得那样灼人,甘宁不禁怔住,她没死?
甘宁明明刚在表姐的定亲宴上饮下了姑母的毒酒,吐血身亡,这,难道是来到了阴曹地府?
甘宁下意识去看腰间,是一双粗粝、指节分明的手,牢牢地揽着她的腰。
男人?
甘宁吓了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顺着这双手往身旁瞄去,那是一张甘宁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脸,谢令舟!
甘宁连滚带爬地下了地,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做鬼都不放过自己,真是晦气。
甘宁几乎是爬着出了门,这要命的身体,怎么死了还如喝醉般晕乎乎。
“小姐,小姐,你怎么在这。”
甘宁好不容易爬到门外,正想借着柱子站起,却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小竹?
甘宁迟疑地转过头,是一脸胶原蛋白,还没有被姑母打伤后随意扔出府去的,陪甘宁一起长大的小竹。
“小竹,怎么会是你,你也死了?”
只见小竹生气地呸呸呸。
“小姐,说什么呢?莫不是喝酒喝糊涂了,这么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被月宫娘娘听了去。”
明月高悬,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甘宁倚着小竹的手,趔趄着往前院的高楼走去。
望月楼越发清晰,那高台之上,被簇拥着赏月的紫色华服正是姑母齐王妃,她身旁珠翠满头的不是齐珍儿又是谁,再加之刚才的男人。
甘宁不敢置信地开口:“小竹,今个可是元观十五年中秋?”
“是啊,小姐,您莫不是喝傻了。”
甘宁腿一软,瘫坐在地,她重生了?
上辈子,甘宁因想报复齐珍儿故意勾引她的未婚夫婿李明修,一气之下在中秋给齐珍儿的乘龙快婿季令舟下了药,伪装有私情,引得众人发现,本想以此报仇,毁了这桩婚事,谁知姑母心狠,不肯退亲,还在齐珍儿的定亲宴上用毒酒杀她,直到血从她的口角抑制不住地流下,甘宁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她以为自己有能力扭转局面,实则在她们的眼里不过是蚍蜉撼树,跳梁小丑罢了。
“小姐,不可失了礼数,赶紧换衣服,不然该被王妃骂了。”
甘宁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松垮,但并未解开,还好,这一次还没进行到引得众人发现甘宁与谢令舟的衣衫不整。
甘宁强压着心跳如雷,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匆匆换了一身衣服,抛却之前的浓重色彩,选了温柔小意的粉色,在望月楼的一楼廊檐处坐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上辈子,甘宁是决计不愿意在一楼的。
这望月楼乃齐王为甘宁姑姑齐王妃甘芸芷所建,只因她一句想在自家庭院赏月,不耐烦去外面的酒肆,太吵,姑父便为她从云贵地区找来百年楠木,建造了这座望月楼,天下人皆艳羡她们的琴瑟和鸣,这也成了京城贵妇小姐们聚会的好去处。
所有的贵客都在二楼,那里赏月更佳,照以往,甘宁定要装饰华丽地坐在姑母身旁,呵,真是可笑,竟以为坐在同一个位置就能和她们一样了。
思绪收回,眼前一楼的宾客多是京城里中阶品级官职的家眷,甘宁以前特别不屑与她们结交,嫌弃她们的父兄品阶低,光顾着去巴结齐珍儿,吴菀菲,却没照照镜子看自己,她虽然出生金陵望族甘氏,但家族势力早已凋零,甘宁父亲是个闲散纨绔,科举无望,靠着姑母,才做了个从七品的鸿胪寺主簿,甘宁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
看着闺女们的觥筹交错,投壶嬉笑,甘宁麻乱的心渐渐平复,上一辈子,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爱慕虚荣,好攀高枝,落了个饮毒而死的结局,这辈子,老天竟给了她悔过的机会,她可绝不能重蹈覆辙
“啪嚓。”
一声脆响,将热闹的人群撕开了一道口子,大家都愣住了,在找声音的来源。
“对不起,吴小姐,我。。。我不知道你在身后。”
一绿衣女子,瘦小白净,手上还拿着投壶用的箭,是江黛君!江黛君与甘宁是金陵旧识,江黛君的父亲升至通政司参议,举家来京,甘宁当时粘着齐珍儿她们,自是看不上她,后来遇见,也装作看不见,她就没再上前,现在想来,在金陵,甘宁幼时因家族落魄,常被孩童欺负,都是黛君挡在她面前,自己真是有眼无珠,不识好赖,这才是值得交好的挚友。
“江小姐的意思是甘宁冲撞了你,才使月瓶掉落。”吴菀菲的声音尖利刺耳,听久了脑壳疼。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赔给你。”黛君忙摇手。
“赔?这月瓶乃是名品阁的瓷器大师姚一白的手笔,只此一件,是甘宁送给王妃的中秋贺礼,你赔得起?”
周围一阵倒吸冷气,姚一白,他的瓷器千金难求,若不是名品阁是吴菀菲的哥哥所有,她才不会有机会得到,此人出了名的脾气怪。
甘宁本想低调,但以吴菀菲胡搅蛮缠的性格,定不会放过黛君,甘宁长吸一口气,满脸堆笑,上前把黛君拉到身后。
“吴小姐,姑姑已经在等你了,催了好久,切莫因此坏了心情,瓷器再贵重,哪有人珍贵,不要让瓷器伤了你的脚,还不快把吴小姐请到楼上。”
甘宁给小竹使了个眼色,又躬身去捡碎瓷片,见吴菀菲气呼呼地推开小竹的手,甘宁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吴菀菲的眼睛立马放光,提着裙角往楼上跑。
“小姐,你真厉害,你说了啥,吴小姐竟然善罢甘休?”看着那一溜烟的速度,小竹惊讶极了。
甘宁勾了勾嘴角,除了于将军,谁还能牵制得住这位姑奶奶。
“甘宁。。。谢谢你”黛君在身后低低唤甘宁。
“黛君姐姐客气,甘宁们是同乡,理应相互照应,不必言谢。”甘宁落落转身,亲亲热热地拉住她的手。远小人,亲好人,这是甘宁要改变的第一步。
瓷器风波刚消停,门口又传来一阵惊呼,这一晚上,甘宁的心跳就没正常过。
“快看,是谢小侯爷,他怎么那么帅!”
“他的肩背好宽,腰又窄又紧。。。。”
名门闺秀们的眼睛从上看到下,忙个不停,似乎都忘了矜持。
在听到名字的那一瞬间,甘宁愣在楼梯旁,脑袋里想过无数前世画面,腰间的热感似乎又回来了。
只觉得来者的脚步声在甘宁身后停住,似有一阵冷气覆上她的后背,她清晰地感觉到脖颈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手微微颤抖。
稳住,稳住,甘宁缓缓转过身。
只见逆光中,谢令舟长身玉立,着一袭藏蓝色袍衫,是月光也缓和不了的英气逼人和冷漠尖锐。
这是甘宁重生后第一次和谢令舟见面,在彼此都清醒的情况下。
他就那样在离甘宁甘宁一尺的距离停住,神色峻冷,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京城盛传谢小侯爷戾气极重,不近女色,长住军营,连公主府都不常回去。
上辈子甘宁曾以为与他有了亲密接触,凭她的容貌,总该为她求求情,谁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慢条斯理地系好自己的衣裳,拂袖而去,自始至终,都没看甘宁一眼。
事后,姑姑曾试探地去公主府摸摸他的态度,他只一句:“我在贵府赴宴被打扰,甘宁还未讨要说法,王妃倒反问我的看法,莫不是齐王之意?”
姑姑心下立即明白了他心中无甘宁,才对她彻底起了杀心。
黛君见甘宁恍神不动,以为是被谢令舟吓到了,忙把甘宁拉到旁边。
谢令舟长腿一跨,立即绕过甘宁离开。
一如上辈子般冷漠无情。
楼上传来齐珍儿的娇笑,众人的打趣声。。。。。。。
很好,重来一世,谢令舟,你娶你的县主,甘宁嫁甘宁的状元郎,慢走不送。
“表小姐,王妃请您上去。”姑姑身边的婢子玉蝉下楼来唤甘宁,甘宁整整衣服,发饰,低眉敛目随她上去。
一级一级台阶,步步登高,月光不再隐约,明朗起来。
到了楼上后,甘宁看到了谢令舟和齐珍儿,公主,姑姑都坐在上首,甘宁忙停下步子,婉拒了玉蝉要带她坐到姑姑身边的好意,在末席坐下,反正这席上的人,她是不想再有何深度接触。
似是玉蝉将她的谢绝回复给了姑姑,一束审视的目光从上面投射而来,她低头只顾吃。
想想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上一辈子齐珍儿十分讨厌甘宁,她是那么爱出风头,处处都想压齐珍儿一头,似乎这样,在外人眼里甘宁就不比她差了,殊不知甘宁差的身份背景是远远弥补不了的,大家只不过是不戳破而已。
一反以前的只要出现,就费劲心思夺去众人目光,甘宁默默坐在最后面,反倒让人诧异。
有不少熟人朝她频频望来,窃窃私语。
姑姑终是开口了:“瞧瞧,终是女大不中留,宁儿哪有如这般温顺过,要不是李状元在,甘宁们可见不着这样的宁儿。”
嗯?不是吧,甘宁后知后觉地抬头,李明修竟坐在甘宁对面,一袭青衣,洗得略有泛白也挡不住他的清朗之姿。
说实话,甘宁一点都不恨李明修,上一世不恨,这一世更不会恨。
他和甘宁是一样的人,他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在一片流言蜚语中将他养大,自是辛苦不堪。
他若是普通人,就不会在意他人的敌意,但他却拥有着超凡的头脑和清贵的外貌,这叫他如何甘心,如何愿意明珠蒙尘。
皇帝看中他的才华,姑姑也觉得他不错,想揽入麾下,但却看不起他,起码在姑姑心里,配不上她的女儿,而配甘宁,绰绰有余。
李明修十年寒窗苦读,中了状元,只差婚姻一步,就能飞黄腾达,可现在被迫要娶甘宁这个无法给他带来强大助力的妻子,他怎能愿意,所以,齐珍儿勾勾小手,他就能上钩。
至于齐珍儿,原是甘宁造的孽,谁让她好压齐珍儿一头,现在出现了能恶心甘宁的机会,她又怎会放过。
李明修,对不住,我还是要嫁给你的,至于你和齐珍儿的私情甘宁就睁只眼,闭只眼啦,谁让甘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小竹,这蟹肉肥美,拿去给李公子。”随着小竹送去的,还有甘宁的超谄媚微笑。
李修明看见甘宁一笑,手一抖,似有些吓住。
这顿饭,每个人吃得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