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握握你的手》乌鸦戏水

2、第 2 章

　　李同俭来到村中的一条小街，菜场在上午八时就没商贩了，现在是傍晚，只有街角里一家烟杂店还有点剩货，幸好还有肉。
　　这个女生好歹也是客人，既然答应留下，就要好好招待。
　　他掏出身上所有，总共只有七十几元，二张十元，一张五十元大钞，买了一刀五花肉，半斤菜，一斤土豆，二只番茄，用了二十元，只剩下一张五十元和零钱。
　　然后他来到一巷之隔的发小家借大米。
　　发小吴小胖用塑料马甲袋给他装了大米，奇怪地看着他：“福利院没菜了？”
　　“来了客人。”李同俭回答。
　　吴小胖撞了撞他的肩，“早说，这里有只烤鸡，你分一半吧。”
　　“不用。”
　　“今晚家里就我和妈二人，一只吃不了。”说着，吴小胖从冰箱里取出半只烤鸡塞到李同俭手里。
　　“我家没冰箱。” 李同俭则把一刀肉扔给吴小胖，还没说完就走出了吴小胖家。
　　周虹画看到李同俭带回半只烤鸡，惊喜地喊了起来：“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烤鸡？”
　　“凑巧。”李同俭淡淡一笑。
　　此刻她只穿的一件短袖衬衫，竟是他经常穿的那件，包裹着女生那青春娇美的身形，晃得他心里有点乱。
　　他扑在水槽前，准备淘米洗菜，周虹画说：“我来淘米。“
　　李同俭把淘米篮给她，自己削起土豆皮。
　　淘好米，她靠近李同俭，歪着脑袋，看着他右手大拇指压住小刀，左手旋转着土豆，把皮削下来。
　　“看上去就跟削苹果一样耶。”她又乖巧地说：“土豆我来削。”
　　李同俭把刀交给她，“我烧得不好，你将就着吃吧。”
　　周虹画嘻嘻一笑，“只要你烧的，一定好吃。”
　　李同俭一愣，这女生嘴真甜，仿佛蜜糖灌进了他心里，今晚给她做菜似乎也值了。
　　“我想看看你怎么烧菜。”
　　她没有烧过菜，也没见过农村做饭烧菜的大灶。
　　看到大灶，自然觉得挺新鲜的。
　　事实上，他家里没有煤气灶，煮饭做菜都是在灶头上的。
　　李同俭在灶膛里引着火，用捡来的枯木杂草，不一会儿就把二只灶膛烧得红红火火。
　　周虹画削好皮，洗净，发现自己削的土豆坑坑洼洼，没有李同俭的好看。
　　“我来帮烧火吧。”
　　见李同俭炒菜，便主动走到灶前，坐在小凳子上，看管起二只灶膛。
　　不一会儿，她看到二只灶火不仅没有保持住，而且冒起了烟雾，火渐渐变小，熄灭，烟雾越来越浓。
　　周虹画有点慌了，拿着烧火棍，东戳西拨，不知所措。
　　李同俭先做土豆番茄，土豆需要小火炖，只有充分熟了才好吃。
　　这时发现屋里的烟雾浓了起来，便走过来，却见她雪白的脸蛋，手臂，都粘上一块一块黑炭灰，像一只乌贼，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来吧。”
　　周虹画的脸红了起来，烧火的事，她出娘胎就没干过，看似简单，没想到越拨弄火越小，怎么也旺不起来。
　　虽然李同俭没有一句责备的话，但她却感到压力。
　　“我想学。” 她想用话来掩盖自己的笨。
　　李同俭嗤地冷笑一下，看到灶膛里塞满了木柴，便把多余的木柴取出来，然后用烧火棍伸入到最深处，撑起里面那些木柴，新鲜空气灌进去，火很快起来了。
　　一人看管二只灶膛，轻松自如。
　　“你是城里来的吧？”
　　周虹画痴迷地看着他那皮肤黝黑，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红红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冷艳，并且充满了男子汉征服人心的那种阳刚和坚毅。
　　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生细细看的话，真是美，美得令她产生窒息感。
　　“是。”
　　“你不能做我姐姐。”李同俭笑得有点冷厉，孤傲。
　　“啊？我不管，反正我年纪比你大，哪怕大上一二个月。”周虹画不吃亏。
　　……
　　饭后，周虹画想帮他洗碗，却被李同俭冷厉的表情劝退了。
　　天很快暗了。
　　周虹画坐在桌子前黯淡的灯光下，手托腮帮子，看着李同俭做作业。
　　“光线暗，你会不会近视？有一只护眼台灯就好了。”
　　“不会。”李同俭平淡回答。
　　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手握自制的铁丝钩子，在小河沟里钓黄鳝，同时再埋放十只自制的黄鳝笼。
　　笼子里放的是下午抓的小鱼小虾等引饵，到明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能有收获。
　　因为突然来了个女生，下午也没去抓小鱼小虾，少了诱饵，只能取消。
　　他平时很少接触女生，今天算是特殊的日子，而且要在他这里过夜。
　　少年心里还是挺紧张的，手脚无所适从，只好装作看书写作业。
　　她发现他的作业有不少是错误的，指出来后，他倒是很听话地改正。
　　他的成绩年级能排名前十，但作业的情况实在不敢恭维。
　　交谈中得知，他在一所镇中学读高一，没有任何课外辅导，没有一本教辅书，加上学校教学质量不好，能取得前十的成绩，他真的努力了。
　　但在她眼里依然不好。
　　她很想帮他一帮，可光靠这几天时间，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那么干脆还是安静地看着他写作业，不去打扰他。
　　黯淡灯光下，少年的剪影竟是十分美好。
　　此刻她才体会到了，在这样艰苦环境下，能读上高中，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自己至少还有一个家，虽然穷，但父母对她也不算差，供她读书，供她穿衣，至少没饿着。
　　想想自己为了一己之利，跟父母抠气，真的没有考虑到父母的难处。
　　“你睡里面床上吧。”李同俭扭头朝黑暗的门口张望了一下，突然说。
　　“那你怎么办？”周虹画这时才觉得自己留在这儿，真是不太方便，何况是一个陌生男生家里。
　　男生回答：“我有草席，去那边吧。这门破了，关不上。”
　　看到身板单薄的男孩，周虹画内心居然觉得特别踏实，特别可靠。
　　夜深了。
　　周虹画走去里屋睡，但睡下了，感觉不对，电风扇只有一个，给了她，他没了。
　　她拉亮电灯，开了门。
　　发现李同俭并没有在草席上躺下来，而是坐在外屋的门框上，半个身子靠在门板上，“你不睡？”
　　“你没电风扇？”她指了指二屋之间的门框位置：“你可以睡这里，电风扇可以摇头的。”
　　“我靠在门上就行。”他用一把印有广告的塑料扇子扇着身体。
　　“我有点怕。”
　　“那你门开着吧。”
　　她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起作用了。
　　只见李同俭无奈卷起破席子，铺在二间屋之间，脑袋在里，双脚在外。
　　周虹画内心得意而笑，把电风扇设成摇头，让一部分风吹向李同俭，然后她安心地躺回床上。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一亮，周虹画就醒来了。
　　起床后，她惊讶发现门框下并没有李同俭的人。
　　走出里屋，才看到李同俭竟躺回老地方，席子打横，光溜溜的身体紧贴着破门板，手臂下还压着一把广告塑料扇子，被她踢过的右边肩头还有点红肿。
　　如果外面有人想进来，门必定撞在他身体。
　　他在帮她挡门！
　　这时，晨曦从多道门缝中射进来的，正好照在他安静的脸上，眉宇间竟透着淡淡的忧伤，还带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周虹画坐在空出来的席子破洞上，久久地凝视着他，一时内心波澜起伏。
　　天色大亮，李同俭还没醒来。
　　周虹画想推他，猛一想，想到他昨晚一定是因为她，没有睡好。
　　二行泪水悄悄滑下，顺着光洁的双颊，流到下颌。
　　“你……”李同俭突然转了一个身，发现身边有人，立即坐了起来。
　　周虹画想着心事，被李同俭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转身擦去泪水，佯装发怒，“吓死人了！”
　　幸好屋里光线黯淡，李同俭没有发现她流泪。
　　“懒虫起床了。”她加重嗓门喊。
　　二人坐在同一条席子，身子挨得很近。
　　周虹画闻到李同俭身上的汗酸味，家里就一只旧电风，昨晚让给了她，他只能打赤膊睡。
　　就算打赤膊，这么热的天气，还是睡出了一身汗。
　　周虹画突然扑在李同俭身上，张嘴在他的左肩膀咬了一口。
　　“啊！”李同俭叫了起来。
　　周虹画笑着起身，“我饿了。”
　　饿了就咬人肉？
　　大概听说周虹画饿了，李同俭立即卷起席子，打算用昨晚吃剩的米饭，做成泡饭。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门随即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正是吴小胖。
　　他知道李同俭家里没锁，每次来都是习惯推门，这次没想到后面站着一个穿李同俭衣服的女生，白皮肤，黑眼睛的正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难道一夜之间李同俭变性了，“我，我走错了。”边说边退。
　　“小胖。”在灶头那边的李同俭叫住了他。
　　吴小胖这才站住，把手里端着的一只铝锅子，指头挂着的一只食品袋，僵硬地放在桌上，低着脑袋红着脸，结巴着，“李哥，我，我走了。”
　　李同俭正要问话，吴小胖却逃也似地跑走了。
　　“豆浆，还有鸡蛋饼？”周虹画打开铝锅盖子，惊喜起来。
　　“这是小胖自己做的，”李同俭继续忙自己的泡饭，没有要一起吃的意思。
　　“你不吃？”她问。
　　“我吃泡饭。”
　　“这么多，一起吃吧，我一人吃不完的。”周虹画过去，拉李同俭的手，李同俭碰到了女孩柔软的小手，只好跟她一起坐下。
　　周虹画抬头看着穿背心的李同俭，只见他的肩头露出一排浅红的牙印。
　　“痛吗？”周虹画口气异常温柔。
　　“不痛。”李同俭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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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好早点，才七时多，李同俭想问她，今天他可以送她回家，但见她似乎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
　　不过无论她离开，还是不离开，他都会陪着她。
　　如果她想回家，他就亲自送她，如果她不想走，他也陪着她，只是担心兜里的钱不够。
　　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读书的学费村里承担，每学期还给他二百元救济金，用于购买学习用品。
　　除此之外，他只能靠钓黄鳝，摸些螺蛳河虾之类的去集市换钱。
　　每年也能赚个一千元，刚好能交房租。
　　这破旧房子是母亲生前租下来的，妈妈死后，他依然当妈妈还活着，为了能给妈妈有个安身之处，他咬牙续租下来。
　　本来昨天下午和晚上去钓黄鳝的，凌晨去收黄鳝笼，因家里来了个女生，他想想，还是放弃，顺便也让自己偷个懒。
　　现在呢，身上全部家当加起来不到五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