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你了》是土豆总会发光

6、第 6 章

　　工作室的招牌设计地非常简约，白底黑字，沈风眠走进才发现是首饰店，从耳环到项链，冷白的柜台和透明的橱窗，有个女孩坐在前台的位置，现在正是午休时段，里面没什么人，看她进来之后女孩起身迎过来“您好，欢迎光临missionary工作室。”
　　“我找季淮澈。”开门见山。
　　女孩盯着她的脸好像在回忆，沈风眠觉得这也太不礼貌了，哪有这么盯着人看的，刚想开口就被略带惊喜的声音打断“你是沈风眠吧？”
　　诶？
　　“老板交代过，如果你来的话，一定要让我留住你！”
　　“留住我？”
　　“我叫姚梦，楼上有位置，我带你上去坐会儿吧。”
　　每一步都很怪。
　　二楼摆着几套桌椅，宽大的落地窗视野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见隔壁的街景。
　　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在喝茶聊天，细碎的交谈声和音响里流淌出的轻音乐，都让沈风眠觉得这是这片钢铁丛林深处的秘密花园。
　　姚梦打了个电话又折返“老板说他半个小时后到，让您在这里等他。”
　　沈风眠点点头“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姚梦了然一笑，从兜里掏出把钥匙，指着被藏在拐角一处的墙上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有一扇门的地方“虽然老板明令禁止，不许我说出去，但我觉得你还是该知道。”
　　小时候沈风眠躲在屋里看电视，电视机里播放着的烂俗偶像剧正巧放到大结局，男主角为了向女主角求婚，仿佛布置一块早已被圈出只剩一条路的迷宫，每一个配角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手里拿着玩偶和玫瑰花指示着女主去她该去的地方。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容和惊喜，就像此时此刻姚梦递给来的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一转就被打开。
　　没有想象之中的浪漫布景。
　　目之所及只有画稿颜料，唯独靠窗的地方，有一个支起的画架，上面还夹着一副画稿。
　　画上的女孩侧首不知在看什么，被微风吹起的发丝刻在画纸上。
　　沈风眠的手指扣紧了衣角，这画是镜子，也是时空隧道。

　　高一下半期，沈风眠还记得那会儿正是暮春时节。
　　她妈宋娟和她爸大吵一架，她爸门一关就离了家，于是躲在屋里写作业的她就成了宋娟下一个打击目标。
　　尖利的嗓音，肮脏中带着侮辱的词汇，即便早已心如死灰，但那些话毕竟出自她的亲妈嘴里，沈风眠还是免无可免的攥紧了手指。
　　凌晨两点，趁宋娟睡着之后，她开门离开了这个总是被乌云笼罩的家。
　　一时间竟发现自己没有去处，站在楼道里停顿了许久，沈风眠终于想起来楼顶有个天台。
　　风很大，也很冷，晚春时节的风里依然充斥着寒意。
　　隔壁的几栋楼依然有很多灯在亮，这是学区房，住的都是枫华一中的学生。
　　久违的喘息，不用担心宋娟忽然暴起的情绪，真好。
　　她人靠在围挡的墙上，盯着夜色。
　　身后传来动静。
　　她的神经再次紧绷。
　　凌晨空无一人的天台忽然有人的声响，她空着手上来，如果真有危险，恐怕直接跳下去来的比较快。
　　“沈风眠?”
　　熟悉的声音，慵懒的腔调，几乎不用回头，沈风眠就知道是季淮澈。
　　怎么哪儿都有他?
　　两个人住同一栋楼的事情她在刚认识他的那天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他。
　　季淮澈走到她旁边，顺着她刚刚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景色。
　　“晚上不睡觉，怎么来这儿?”
　　“你也没睡。”
　　在季淮澈眼里，沈风眠就像一只随时随地都会扎人的刺猬，不知道是对所有人这样，还是只对他这样。
　　他抬手指向方才被他丢在墙角的画板，上面还有半副看不出是什么的画“来找艺术灵感。”
　　不是文化生吗，沈风眠纳闷，但也没说“你怎么永远都是神出鬼没的？”
　　那天人工湖旁边是，现在也是。
　　“啧，”季淮澈咂舌，似乎对这个形容词非常不满意“为什么我不能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呢？”
　　相顾无言，沈风眠转过头不再理他。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风眠以为季淮澈已经走了，转身一看发现他还坐在那发呆，手里的笔一直没动，目光静静地盯着那张画纸。
　　她手被冻得冰凉，吐了口气之后准备下楼，却被季淮澈叫住“沈风眠，你想看日出吗？”
　　在此之前，枫华市已经连着下了好多天的雨了，连天气预报也不能准确播报第二天的天气。

　　画板被放下，她坐到了季淮澈的旁边。
　　身上多了件外套，估计是察觉到她手都冻得发红了。
　　“你不开心。”
　　沉默许久，季淮澈下了个结论。
　　两个人就这么肩挨着肩的坐着，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那你呢，你也会不开心吗？”
　　“你好像很喜欢把问题又丢给问问题的人?”
　　“因为你总是问一些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所以说，是只对我这样喽?”季淮澈的话里突然多了丝愉悦，沈风眠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有什么值得高兴，又不是只对他一个人好。
　　天光微亮，却仍旧死气沉沉。
　　“你有想好以后去哪里读大学吗？”
　　没头没尾的问句，季淮澈的手撑着台面，身体微微后仰。
　　两个人坐在整个天台唯一的避风处，身后就是墙面，如果下一场没有风的雨，那么此刻就是最佳的赏雨地点。
　　沈风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也淡淡的“总之不在这里就好，总之越远越好。”
　　不在这里，那些困住她童年乃至整个青春期的沼泽就会消失不见，越远，这些像藤蔓一样纠缠不休的疼痛也会随之被斩断。
　　“今天也会下雨，别等了，早点回去吧，还得上学。”
　　她盯着没有半分要出太阳的意思的天空，作势要走。
　　季淮澈拉住她的手腕“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沈风眠的目光从季淮澈握在她手腕上的手移到他的脸上，正巧碰上他专注望向她的视线。
　　这一刻，她好像真的觉得眼前的人有救世主的能力。
　　于是被这样的一双眼睛蛊惑，她又一次坐回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不画了？”沈风眠看着被他扔在一边的画板，碳笔的轨迹在发白的画纸上纵横，却又留在某处戛然而止。
　　“没灵感。”
　　“在这里会有吗？”
　　“不知道，所以来找找。”
　　“如果今天没有太阳呢？”
　　“我都说了，为什么我不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呢？”
　　季淮澈答的随意但肯定，好像四季轮回晴天下雨都在他掌控之中。
　　他俩关系没那么熟悉，能够聊这么几句已经是沈风眠的极限了，她再次闭上嘴，扭头盯着已经泛起白光的天边。
　　凌晨时分的大风到此时已经变成微风，对面那栋居民楼里关上没多久的灯又被打开，已经有人开始起床念书了。
　　沈风眠往后靠在墙上“早知道和你打赌了，我觉得我能赢。”
　　“现在也不迟。”季淮澈丝毫没受影响。
　　沈风眠觉得他自信得有些莫名其妙，从第一次见他开始，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一直挂在沈风眠看他的视角里。
　　“那打赌吧，赌注呢？”
　　“如果我赢了，我们报同一所学校吧。”
　　莫名其妙，这四个字再次概括了沈风眠此刻的感受。
　　但看了眼已然褪去的夜幕，她点头“好啊。”
　　简短的两个字让季淮澈弯了唇角。

　　就在沈风眠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的时候，斜侧一道金光打在她身上。
　　刚升起的愉悦心情尚未捂热，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侧首向那光的方向望去。
　　鲜艳欲滴的朝阳喷薄而出，光透过空气中无数微尘粒子映在两人身上。
　　季淮澈微微倾身靠近她的耳边，语调轻快“我赢了，沈风眠。”

　　“其实是骗你的，我不是救世主，我是来和你一起沉溺在这俗套世界里的。”

　　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