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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开学后的第一节体育课,天公作美,天气好得出奇。
      祁眠抱着几个体育器材往器材室走,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却不算是太热。

      “可惜了苏小鸟,无福消受这么好的天气。”
      祁眠一边走一边嘀咕着,本来是想叫苏袅帮忙的,结果她又被学生会喊走,剩下祁眠自己整理器材。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灰尘混杂着汗味蜂拥而出。
      迎面的生化攻击猝不及防地袭击了祁眠的嗅觉。
      “呕——”她差点没忍住把午饭吐出来。

      捏着鼻子进了器材室后,祁眠没关门,她实在不想和这气味“独处”。
      她将几个器材分好类放到篮子里,最后几个同类的放到架子上。

      “啧。”
      临近墙角的位置,她的另一侧堆了一坨废弃器材,抬臂时不小心蹭过上边的灰,烦得祁眠不自觉皱眉。

      身后相邻的架子传来一阵窸窣声,祁眠将最后一个器材放到架子上时,她感受到身后贴上来一个人。
      祁眠吓了一跳,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回头,却只能看到一件校服,上面还绣着身后人的名牌——沈弈。

      “别动。”沈弈语气平淡。

      波澜不惊得像大海的声音,祁眠脑中散乱的线串连起来。
      转学生等于邹忌,邹忌等于沈弈。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手肘刚好蹭过沈弈的小腹。感受到少年劲瘦的腰线,祁眠不自觉红了脸。
      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她更是没法出声。

      沈弈单手撑住头顶的一摞书,从祁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分明的下颚,长长的睫毛。
      以及,
      因为感受到小腹被什么东西划过,他的喉结无意间上下滚了滚。

      注意到她的动静,沈弈微微低了点头,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映着祁眠的脸。
      很乖很小一个,亮晶晶的杏眼灵动有神,湿漉漉得像只小猫。
      两人此时的姿势从其他角度看,像是祁眠蜷在他怀里。

      “我把它弄上去。”
      沈弈抬头打理将要落下的书。

      “嗯。”
      祁眠低下头,鼻息间干净的气息驱散了满间杂物的怪味。
      她静静的等着沈弈的动作,紧张地轻抿着唇。

      阳光穿过两人间的空隙落在洁白的校服上,烘焙出更浓烈的,独属于沈弈的气息。
      耳边传来海浪汹涌澎湃地拍打礁石的声音,阳光下的海面虹光四射。
      心跳随着浪花涌起涌落,一直到大海宁静。

      “你叫什么名字?”
      浓烈的气息淡了下去,沈弈离她稍远了些,询问的同时目光落到祁眠胸口的名牌。

      祁眠和苏袅有件互相换了名牌的校服,正巧她今天穿的就是那件。
      在一小瞬的呆愣后,她杏眼弯弯,笑的又甜又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我叫苏小鸟。”

      ***
      直到下午放学,沈弈在口袋里翻找家门钥匙时,他才发现口袋里的发卡。
      “你知道苏小鸟是几班的吗?”

      宁沅正在收拾书包,听到沈弈问话,抬头看过去。

      面前的少年站着,风恰好扬起他的衣摆,撩过宁沅脸旁的发丝。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同桌这一周以来,倒是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
      可是他面色平常,不像是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宁沅不解,苏小鸟?有这么个人吗?

      沈弈见她半天没回话,以为她没听清,正欲开口再问一遍。
      忽然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说苏袅啊,她在高二八班,”宁沅脑中闪过那个灵动鲜活,笑容狡黠,打闹着喊“苏小鸟”的女孩。
      沈弈道了声谢,转身要出教室。

      身后宁沅少见地没回应,偏回脑袋继续收拾,嘀咕声刚好进沈弈耳里:“也就祁眠喜欢这么喊了。”

      高二八班门口。
      苏袅背了书包,迈步到门口时,刚好被一阵风吹乱了头发。她抬手理了理,手一放下,入目就是“邹忌”。
      她下意识开口:“邹忌?你来我们班有事吗?”

      沈弈原本打算还了发卡就走,所以有些急,听到有人询问,他才注意到苏袅。
      他低了点头看向苏袅。
      “什么?”
      “哦,不好意思同学,请问你有事吗?”苏袅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目光从那张冷淡帅脸转移到他的校标上。
      “你们班苏袅在哪?”沈弈没理会她的解释。
      “你,”苏袅的目光再次上移回到那张平静的帅脸上,抬手指着沈弈,而后又指指自己,不确定地发问,“找我?”

      “你是苏袅?”沈弈皱了皱眉。
      苏袅是她,那她是谁?

      苏袅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昂,是我。”

      “这是谁的?”
      沈弈张开手掌,掌心的蝴蝶发卡显得小极了。

      苏袅看了眼发卡,指着自己的手指打了个旋,对着发卡。
      而后抬头茫然地与沈弈对视。
      “这不是祁眠的吗?”

      “祁眠?”

      祁眠和“邹忌”报了她的名?
      苏袅视线旁移,眸子里的光涣散开,脑内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头脑风暴。
      她懂了!

      苏袅举着的手重重地拍向大腿,眼神诚恳地看着沈弈。
      “同学,这个发卡是祁眠非常重要的东西。她现在在一家便利店打工,我把地址写给你,你帮忙送过去给她可以吗?”
      “你可以明天给她。”沈弈不为所动。
      “不行,这发卡对她来说就是......”苏袅一时词穷,晃着脑袋四处找东西比喻,忽然灵光一现,“就是她的命啊!”

      沈弈神色复杂地打量手中这个平平无奇的“命”。
      真有这么夸张?

      “哎呀,总之就是非常重要,比泰山还重的重,”苏袅神情严肃,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南兴路唯一便利店,我还有事,赶时间先走了!”
      沈弈叹了口气,认“命”了。

      江城湿黏的九月,雨丝斜着打在车窗上,不知不觉间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李叔,去南兴路一趟。”沈弈盯着车窗上挂着的雨珠,朝司机报了地名。
      “这......”李叔从前排后视镜看了眼沈弈,表情有些为难。

      又是安排。
      车窗上的水珠缓缓滑落,随后被渐大的雨幕吞没。
      “回家,我自己去。”
      沈弈收回目光,抱臂靠后倒下去,长长的眼睫再次遮去那片汪洋的大海。

      车子还未停稳,沈弈就拉开车门,撑开伞,下了车。
      南兴路与西苑正巧在江城一中的两端,所以沈弈得先从西苑步行,再次回到学校。

      小蝴蝶发卡被他攥在手心,揣在口袋里,带了些绒毛的蝶翼轻轻扑棱着蹭过他的掌。
      沈弈脚穿着新款白鞋踩过水坑,溅起的泥水粘连到他的裤脚上,雨丝在风中斜行,打湿他的发尾,甚至连朴素的蓝白色校服也难逃魔爪。
      蝶翼颤动,似乎从他的掌心挣出,飞入雨幕中。

      沈弈的模样很狼狈,但他却莫名畅快。他紧了紧手掌,拢住了那只蝴蝶发卡,叫它没法飞出去。
      毕竟,这可是某人的“命”。
      因为某人的“命”,所以他就这么在雨中走了半个小时,到了南兴路来找这么一家便利店。

      “唯一便利店。”
      雨渐渐小了,绿白色的LED灯标识上残留着几颗水珠,灯此时已经灭了,上面的字从沈弈的呢喃间跳出,指向巷子深处一家破旧的便利店。
      他有点无语,南兴路唯一便利店,不是南兴路唯一的一家便利店,而是南兴路的“唯一便利店”。
      沈弈偏头轻笑了一下,老板还真是......很会取名啊。

      他抬脚往巷子深处走去。
      便利店的方向传来几扇门关闭的声音,接着一个女孩从里面走出,靠在屋檐下的电瓶车旁,一边脱下身上的员工服,一边将散乱的头发扎好。
      她身后跟出来一个穿着打扮带着地痞气的男人,男人眉骨上带了个银钉,看起来不太好惹。

      沈弈的步子顿了一下,手里的蝴蝶发卡被他捏的有些变形。
      因为此时那个男人拉着女孩的臂弯,拦住了她的去路。
      “就走了?”他挑了挑眉,那个银色的眉钉往上飞了飞。
      “放手。”女孩不悦蹙眉,使劲去推拦着她的那只手。
      “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雨下这么大,看你也没带伞,要不......”

      “嗷,痛!靠!”
      痞子的手被突然出现的伞柄敲了一下,指节与伞柄相触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痛得直甩手,恼怒地抬头顺着伞柄看向来人。
      沈弈冷着脸,没正眼瞧他,只是淡淡地朝女孩说。
      “祁眠,回家。”

      祁眠愣了一下,直起身,马尾轻轻地晃了一下,随后发尾就沾上了湿重的水珠。
      她被沈弈牵着手腕往外拉,痞子侧身拦住二人的去路。
      “让一下。”
      “哦,好。”
      痞子呆呆地点点头,眼睁睁看着沈弈浅浅抬手拂开自己,拉着祁眠离开。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你的发卡。”
      沈弈拉着祁眠走出巷子,从口袋里掏出蝴蝶发卡递给她。
      “原来在这啊,谢谢你,我还以为找不到了,这是我......”祁眠手里捧着发卡,杏眼闪着光,惊喜地看向沈弈。
      “我知道,你的命。”
      “刚刚......”
      “不用谢。”
      “我请......”
      “不用了。”
      “不是,你是当代活雷锋吗?”祁眠在第三次被打断话头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怼他。
      “我看起来很闲吗?”沈弈淡淡地扫过祁眠胸前的名牌,盯着她,喊了她的名字,“祁眠,为什么骗我?”

      蝴蝶翅膀沾染水意变得湿重,雨后的风清爽,将它吹得晃动。
      几句话,祁眠就知道了。
      沈弈没那么好糊弄,不好追,不好招惹,也不好玩。
      软硬不吃的一个人。

      如果她现在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他们可能会耗在这里一晚上。
      将晚了,夕阳将落。
      金光照得让沈弈的发变成栗色,湿漉发尾透不过金光,仍旧是浓重的黑色。
      手心的蝴蝶安静下来了。

      不好糊弄?
      正好,她最会糊弄人。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杏眼弯弯,冲沈弈眨巴两下眼睛后,探身去看他的名牌。

      蝴蝶发卡是她故意放进沈弈口袋的。
      她也知道苏袅今天值日走得晚。
      所以,沈弈是要来找她的,也只能来找她,找她问一个答案。
      而她在确定,确定早上那一眼,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印象深刻。

      现在,沈弈站在她面前,她的手心攥着蝴蝶发卡,她“随口”扯的第一个谎,成了他们相识的契机。
      “沈......弈。”
      女孩的唇瓣上下开合,熟悉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变得有些陌生干涩。
      祁眠从校牌前探起脑袋,直勾勾地和沈弈对上眼,

      “你看起来不是很闲,而我懒得解释为什么校服名牌和本人不是一个名字,没有在故意骗你,”祁眠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她歪头轻笑,语气平平淡淡的,“我叫祁眠。”

      祁眠的手机弹窗亮了起来,素色屏保最上方是刚刚接收到的一条信息——来自“张哥”。
      【你朋友气场挺强的,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把你带走了】
      她没有打开手机看消息,一面“糊弄”面前冷着脸的沈弈,一面背过手去,朝着巷子暗处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一路无言地从南兴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到了西苑前。
      祁眠悄悄打量了一下沈弈的表情,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她与沈弈站在西苑与平房之间。
      矮旧的平房尽头与围墙高筑的别墅间隔着一条小路,小小的路轻而易举划清了两侧的阶级。平房之中不断飘出白色烟气,而西苑中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

      “再见啦。”
      祁眠背对着沈弈,朝西倒退两步,随后转身没入炊烟之中。
      沈弈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对生活有了概念。
      她很有生活气。

      沈弈走入别墅区,用指纹打开门锁。
      沈嘉欣不在家,沈销晚修还没下课,偌大的房子里,冷清的不像样子。
      于是他的脑海里又止不住地浮现出那个女孩的笑容。

      几声上楼的响动与门随手关上的声音后,整栋别墅又恢复了原来的死寂。

      安静的城,再下起的雨成了催促的铃声。
      交错的小巷间,不时窜出一条猫狗,溅起的泥水沾到了祁眠的裤脚。不过好在,小猫在雨下起前找到了新的屋檐,她也刚好到家。
      绿漆门下透着光,祁眠看了眼门口挂着的小铃铛,开门的同时抬手摸了一下,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将书包放到客厅狭小的几乎不能称之为沙发的“坐垫”上,倒了杯水,等着母亲发现自己。
      林怡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放下菜盘后,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她左手伸出拇指与食指,缓缓向内移动。随后,拇指指尖抵住伸出的食指根部,向下沉了沉。最后并拢四指,与拇指成90度直角,缓慢作弧形下移,捏合五指。
      “回来的好晚。”林怡打出手语。
      祁眠左手端着水喝,右手熟练地伸直拇指和食指,食指轻轻弯动两下,然后食指与中指相搭。
      “有点事。”祁眠回应她。
      “没有菜了,晚上。现在,去西苑,工作。你收拾,我们搬过去。”林怡的手语打得很快,虽然祁眠已经适应了很久,但还是很难理解她杂乱的语序和简短直接的表达。
      “工作,换?一起住,允许?”祁眠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是,老板,很好。”林怡朝她笑了笑,右手掌贴在左胸前。
      那是“感恩”的意思,是林怡常用的手势。无论遇到好事还是坏事,她总会在事情结束比出这个手势。
      “感恩”似乎成了她独特的祈福方式,以至于影响到祁眠在考前也总用这个手势祈求一个好成绩。

      祁眠象征性地吃完了晚饭后,将几件林怡遗漏的物品放进她收拾好的行李里。
      她推着行李走出绿漆门,轻轻抚了一下那只小铃铛,然后在铃铛声响中关上门。

      “铃铛,不带走?”林怡看着她关门的动作,疑问地问。
      祁眠摇摇头,林怡没再管她,先拿着行李走下楼。
      再三思考后,她最终还是走回去,认命地拽下挂在门上的铃铛。

      林怡换工作一直念叨了两周,原本以为她会一直在东园干到天荒地老,没想到宁家把她介绍到了隔壁。
      据说是宁迁考虑到祁眠即将高考,刚好隔壁西苑有户人家需要保姆,开出的薪资也高很多,于是介绍林怡去了。
      祁眠并不觉得宁迁会这么好心,一个今年高三生来担心她这个明年考生,未免有点太诡异了。
      她更倾向于相信是宁迁不希望她和宁沅再有任何的联系,所以哪怕这一点相关,也要阻断。
      有钱人都是一群神经病,祁眠的仇富心理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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