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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苏卓很少听公孙逸谈起以前。

      在她看来,公孙逸的人生是从认识苏卓开始的。

      当然,在苏卓眼里,任何人的人生都是从认识苏卓开始的。

      这未免有些自大,但苏卓说,这就是她可爱的地方。

      想起苏卓的自大,公孙逸牵了牵嘴角,继续道:

      “大约两年前,我刚来扬州时,这发生过一起命案。花楼女子被害,并且死前经受了侮辱和折磨。”

      苏卓拧起眉头。看来这登花楼真是一座是非之地。

      她本身对青楼就无甚好感,青楼就是一座监狱,囚禁了肉身,也囚禁了灵魂。

      “那案子很好查,是一个宾客巧取豪夺不成,一怒之下杀了那名女子。”

      公孙逸指了指那个亮着灯的屋子。

      “就在那个屋子杀的。”

      说罢,苏卓半眯眼睛,嘴唇翕动,手指在空气中画符。

      “此地没有妖怪,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似乎有妖怪的气息。”

      苏卓睁开眼睛,腾空而起,再一次把公孙逸抛在身后。

      公孙逸已经习惯苏卓的行事风格,无奈叹气,提步跟上苏卓。

      一等护卫的指责是保护百姓安全。

      只是不知道苏卓算不算“百姓”…

      不过两秒,公孙逸已经追至苏卓身边,与她一同落地,正要敲门,被苏卓挡了回来。

      “你守在外面,给我打掩护。” 苏卓用气音道。

      “我陪你一起。” 公孙逸道。

      “我不想保护你。” 苏卓抢白道,“你没有修道,不懂此中深浅。降妖除魔应用道法,不是凡人的蛮力——”

      只听咔哒一声,剑已出鞘,公孙逸把剑放到苏卓怀里,道:“若有危险,以剑敲房梁三下。”

      苏卓微怔,点头,反应过来后,又嬉笑道:“若没有危险,我便大吼,喊你进门,你可别走远了。”

      公孙逸轻轻“嗯”了一声,手按腰间的揽月刀,隐入黑暗中。

      还别说,他这副样子真是有一等护卫的气势。

      苏卓暗自笑了笑,抬手敲门。

      “阿兰姑娘,阿仙姑娘托我来给您把把脉。劳烦您为我开下门。”

      **

      屋中烛火明灭。

      亦或是鬼火。

      狐仙像庄肃、威严,悬挂于墙壁中央,桌前摆着瓜果零嘴,三根香,两短一长,燃烧了有一段时间了,

      苏卓立于屋内,仔细闻了闻,而后借着星点烛光,端详起阿兰姑娘的脸。

      除却花朵状的脓包水泡和大面积的青紫色淤痕,能够看出她曾经是一个美人。

      阿兰姑娘苦涩地笑笑,轻扯耳边的丝带,重新系好罗纱。

      “让姑娘见笑了。”

      阿兰微微福了福身子,叫苏卓很不自在,连忙低头还礼,有样学样地福了福。

      “我这病,算是治不好了…”

      苏卓不搭话,屏息凝神,在空中虚点几下。

      此处还残留着一丝妖怪的气息,但那妖怪已经离开。

      苏卓放下心来,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花间女子花柳病,姑娘,您是清白人家,可能有所不知…”

      “不,我是说你的淤青。” 苏卓指了指阿兰姑娘颧骨上的痕迹,“你被人打了?”

      阿兰轻皱眉头,刚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无妨,恩客一时高兴…”

      苏卓听得厌烦,伸出手,微微覆在阿兰的脸上。

      “姑娘,脏——”

      阿兰吓得跳起,想躲避苏卓的触碰,苏卓却似乎有神力一般,牢牢固定着阿兰,动弹不得。

      只听闻细碎的沙沙之声,好像花朵枯萎的声音,阿兰脸部的淤青渐消,花朵般的脓疮也凋谢了。

      黄绿色的脓汁混合着阿兰的泪水流下来。

      “快擦擦。” 苏卓道。

      阿兰眨眨眼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拿过铜镜和手绢,甫一往里看,便“呀!”的一声,泪水又汨汨流下来。

      脸上除了一些浅疤之外,已基本恢复至从前模样。

      “姑娘,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三生三世…”

      “行了。” 苏卓摆摆手,她最不爱听别人感激她,“跟我说说,这病是如何染上的,这淤青又是谁造成的。”

      公孙逸刚进门,就看到苏卓满脸涨红,双拳紧握,下一秒就要吃人的骇人模样。

      她一旁的阿兰则神色如常,两道泪痕映着烛光,倒有些大义凛然的从容气质。

      “所以他们三个不仅认识,还是同伙?”

      阿兰点头:“张大户哄骗我们几个姐妹,说扬州城有赚钱的好门路,跟着他们便能吃香喝辣,不用嫁人也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然后就把你们拐来扬州城、卖给花楼?”

      阿兰点头,又摇头。

      “不止。张大户先是玷污我们的身子,然后把我们卖给了徐家公子府,登花楼是最后的事情了。”

      公孙逸骇然,手下意识地摸住了腰间的揽月刀。

      “为何不报官?” 公孙逸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曾经去过衙门,可是…… 没人相信花楼女子。他们都说我们是自愿的,还说、还说如果我们再捣乱,就、就打我们!”

      苏卓银牙咬碎,暴喝道:“只阉了他们?为何不杀了他们?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苏姑娘,我们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阿兰连忙解释道,“文哥儿表面上弱不经风,实则有一身防身的功力,我恨毒了他,曾在半夜的时候掐他脖子,结果他一拳把我打昏,等我醒来时,我的脸就长满了——”

      说着,阿兰姑娘失声痛哭,撸起衣袖,遍体都是脓包、水泡。

      公孙逸闭上眼睛,侧过身,不忍直视。苏卓却目光灼灼,盯着那数不清的脓包、伤疤,嘴唇微动,手指点划。

      “有了!”

      苏卓拿起纸笔,草草在纸上写下一个方子、递给阿兰。

      “法力只能解表面之病,治不了根基之疾。这个方子你且拿好,每日煎服,直到你身上最后一个脓包消退。”

      “谢姑娘!您的大恩大德——”

      “好了,这些话就不用与我说了,写下被拐卖的你们所有姐妹的名字,这位公子——” 苏卓扯了扯公孙逸的衣袖,不甚自在地说,“这位公子是朝廷一等护卫,皇帝下派的,跟知府说得上话,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

      “为何不报官?”苏卓学着公孙逸的语气,怪腔怪调道,“你这下总明白为何不报官了吧?有谁会听花楼女子的哭诉、更何况还是有关男人的冤屈?”

      公孙逸双颊微红,仰赖黑夜,看不分明他脸上的羞赧、愧疚。

      “是我们办事不力,才酿成如此大祸。”

      说罢,公孙逸叹了一口气。他手上拿着那张薄纸,记录所有被张大户欺骗、拐卖的少女。

      “照我说,衙门里应该多几个女官。” 苏卓道,“若是有女官在,必不会拖至今天这步。”

      苏卓想到什么,轻拍公孙逸的肩头,继续道:

      “不如你跟皇上说下?让他广招女贤士、开辟女子科考通道,为国效力?”

      公孙逸苦笑道,“就朝廷上那班老顽固,要等到猴年马月才好。依我看,不如我们先偷偷地在扬州府选拔一些女贤,若有心人问起来,便说是人手不够,暂时为之。”

      苏卓重重点头,“你还蛮聪明的嘛公孙逸,先前真是看错你了,以为你又顽固、又迂腐,没想到——” 苏卓眼波流转,转刀公孙逸的袖口,偷出一锭元宝,在手上把玩。

      “没想到你还怪机灵的!哈哈!”

      说罢,苏卓提起内气,拿着元宝便逃。

      “诶,你等等——”

      公孙逸苦笑不得,心想又让苏卓敲去了一晚的酒钱。

      待到了知府,已是夜半。苏卓有些乏了,席地而坐,双手捏成莲花状,搁在膝上。

      公孙逸见惯不怪,知道她是在打坐,不惊扰她,翻墙去知府的小厨房打些酒来喝。细品三刻,把今夜的烦闷和悔恨都消解掉了,又返回去寻苏卓。

      苏卓还在打坐。

      她微阖双眼,屏息静气,月光装点她的头发,形成一席上好的丝绸缎子,如果苏卓背后有眼,看到自己的头发这么美丽,恐怕是要割下来卖几两银子的。

      念及此,公孙逸轻笑出声。见苏卓不为所动,公孙逸笑得更加放肆。

      “好吵。”

      苏卓身形未动,声音却清晰。公孙逸知道她是用元神与他对话。

      “累了就回清朗山休息,我送你。” 公孙逸轻声道。

      “不,我身上还有病气,我不能连累清朗山的花草。”

      公孙逸微微叹气,“你只须开方子交予她们,何苦渡她们的病气在自己身上?”

      每次苏卓用法力救人,都是以自己的体魄作交换。病气留存体内,积久成疾,需要静坐,修复元气。

      “你只须作你的一等护卫、在知府吃香喝辣、收受贿赂即可,何苦亲自探案、拔刀相助?” 苏卓反诘道。

      公孙逸语塞,答不出话。

      “你要是困了,自行回府即可。”

      “我等你。”

      **

      苏卓是被鼓声吵醒的。

      击鼓鸣冤,看来登花楼那几个姑娘都来报案了。

      苏卓起身,伸了个懒腰。昨晚夜深露重,公孙逸把她安排在了知府的一个空房里,又不知从哪报来一副软塌,说怕苏姑娘睡一夜腰疼,借此机会敲知府的银两。

      苏卓笑笑,起身洗漱,待走到府堂正中时,听到公孙逸疏朗的声音:

      “请知府大人明察。”

      看来冤情已经陈述完毕。

      “苏姑娘来了。” 公孙逸微微颔首,众人朝苏卓看去,其中有三名男子被五花大绑,压在堂前。

      “莫要冤枉小人!”

      一名模样俊朗的男子高声道,音调婉转,音色动人,苏卓猜测那便是文哥儿。

      果然,那人慷慨激昂道:“小人只是看姑娘们可怜,代表登花楼略作收留,不知她们的来历,并且她们也是自愿卖身的。大人您想,种田、织布才能挣几个钱,卖身又能挣多少钱,想必大家心中有数——”

      “那你怎么不卖!” 苏卓扬声道,声音威严,吓得文哥儿后跪几步。

      “谁说他不卖。” 另一个被绑的年轻男子嘟囔道,见众人都来看他,咬咬牙,下决心道:

      “谁说文哥儿不卖了?最先卖的就是他!他给……”

      “你胡说!” 文哥儿叫道,“你胡说!莫要污人清白!”

      公孙逸嫌他们聒噪,抽出剑:

      “公堂之上,不得胡闹!”

      众人噤声,连围观的群众都闭上了嘴。

      知府清了清嗓子。

      “阿兰姑娘,你可确信将你卖入徐府的人就是张三豹?”

      阿兰忙不迭点头。不光阿兰,阿丹、阿仙、阿梅也纷纷站出来指认。

      “张三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大户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张三豹强抢民女,供认不讳,杖责一百,投入监牢!文哥儿,你伙同张三豹,哄骗民女,逼良为娼,罪大恶极,杖责一百,流放苦地,即日启程。至于你,徐芳树,哎——”

      知府重重叹气,“枉你父亲一片苦心,你欺侮无辜少女,本府就算惜才,也爱莫能助,来人,杖责五十,押入别院,来日细审!”

      苏卓皱眉。果然是关系户,刑罚轻了不少,看来徐兰岫面子大到扬州知府都要礼让三分。

      徐芳树并不领情,当堂抗议:

      “知府大人秉公办案,真是英明,可是对我们用私刑的人可曾抓到?大人不能只顾着袒护这些女人,而忘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呀……”

      “是呀、是呀。” 先前一言不发的张大户张三豹也附和道,“我们也是受害者!”

      知府的目光看向苏卓,眼神略带求助。

      苏卓强忍着恶心,高声道:“放心,本姑娘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

      “真不想查了!” 苏卓负气道,“他们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就说那晚的妖风已经离开扬州,你就算神通广大也无法追踪,那名女妖古道热肠,云游四海,专门为女子报仇…”

      公孙逸绘声绘色地教苏卓撒谎。苏卓大笑,“你是话本小说看多了吧”,随即住口——

      “你还别说,公孙逸,还真有这种可能。”

      “什么?” 公孙逸不解。

      “专门为女子报仇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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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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