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狗》沸冷萃

10、迷思

　　周六晚上，林初晢跟朋友约完饭回来，收到脆啵啵小姐发来的消息，三条。
　　【西西，我分手了】
　　【今天搬到新家刚整理完，虽然身体很累，但心里松快不少了】
　　【真的很谢谢你】

　　林初晢真心为她感到高兴，这样快刀斩乱麻的行动力才配得上她，感情里拖泥带水只会拖她走上大女主之路的后腿。
　　林初晢：【不用谢你本身就足够优秀 会越过越好的】
　　脆啵啵：【嗯我相信我会的】

　　听到笑声，正埋头大吃着香煎鸡胸肉的小狗从打包盒里抬头：“你笑什么呢林林？”
　　林初晢双手拇指仍在手机上点点点：“上周那位脆啵啵小姐分手了。”
　　“真哒？”呼呼高兴地往前跳了一小步。

　　林初晢“昂”一声：“今天搬的家。还说要把我推荐给朋友们呢。”
　　“太好了！”呼呼眼珠子黑亮黑亮的，此刻要是人形，定会拍手叫好，“那么好的女孩子，就应该独美。”
　　不愧是自己养的小狗，连想法都跟自己一致，林初晢甚感欣慰。

　　趁着状态好，林初晢把每周要更新的视频录了。录完时间已经很晚了，匆匆洗漱上床睡觉，明天还得给人线上算命呢。

　　迷迷糊糊酝酿着睡意，耳边突然传来女人的骂声，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但久了能听出来是楠城话。
　　听声音应该是中年妇女。
　　大概又是哪家因为晚归而发生口角吧，这个小区常有的事。

　　林初晢住的楼下有一家麻将室，天天晚上十二点还能听到搓麻将的声响，隔三岔五就会有女人过来骂迟迟不回家的男人。

　　本以为这次也很快就会消停，然而过了好久，骂声不但没停，反而渐变成了哭声。
　　哭声越来越凄厉，划破了宁静的夜。

　　持续哭了一阵，女人又开始哭诉，从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依稀能捕捉到一些反复提及的词句：不要脸……没皮没脸……心里没这个家……那大晚上家都不回……哪有你这样的人……
　　奇怪的是，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在外面，偶尔不耐烦反击一两句的沉闷男声却是从高层里面传来的。

　　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被晚归的人赶出门了吧？

　　“……你就是看我打不过你……”
　　！！！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林初晢惊了一下。
　　打不过……难道……家暴？！

　　心里烦躁起来。
　　林初晢摸来手机，按亮，屏幕上显示01：37。
　　深呼吸，翻了个身，女人的痛哭声还是拼命往她耳朵里钻。
　　……这觉是彻底没法睡了。

　　伴着哭声，林初晢不禁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女人深夜在小区楼下崩溃大哭啊？
　　尤其受家丑不可外扬束缚的老一辈，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宁愿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丝毫的不堪。

　　……所以婚姻对女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上周给脆啵啵小姐占卜时她说害怕分手这辈子就再也结不了婚，林初晢又想，女孩们到底对结婚有什么迷思啊？为什么要执着于结婚，非要把结婚列入人生必须要完成的大事清单？

　　爱情的浪漫似乎总会冲昏头脑，催生出对婚姻的向往。
　　能携手相伴到老固然可贵，可那似乎只是理想粉饰过的表象。没有亲身经历过漫长岁月中的点滴，也就不知道激情和浪漫终究会在柴米油盐中消磨殆尽。

　　多少人怀着这样那样的热切向往，满腔热血地扎进婚姻的洋流，可却往往被洋流中隐藏的尖石沙砾弄得遍体鳞伤。
　　时间久了，年岁大了，昔日浪漫到心脏充胀的感情自然也就磨成了汪洋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

　　像嚼烂的甘蔗渣子，没了味道还舍不得吐出来，嚼到口水都分泌不出来口腔软肉被扎伤了不得不吐出来，也还要攥在手里舍不得丢弃。
　　于是就这样吵吵闹闹忍气吞声浑浑噩噩稀里糊涂地过了一生，到老了，还要觉得相扶到老不容易，冠以恩爱之名。

　　说白了，不过是为自己逝去的岁月寻个安慰罢了。
　　自我感动是人类惯常用来为自己找借口的机制。

　　讲真，这难道不是互相折磨到白头吗？

　　回头想想，假如二十多岁的时候知道结婚以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彼时那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女孩还会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婚姻的洋流吗？
　　无解。

　　也许人永远战胜不了对美好的想象，或者总是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可是凭什么受伤的永远是女人？凭什么不着家的男人还能硬气地指责女人是怨妇？
　　男人都天生钝感力超强吗？

　　凭什么？凭什么男的生来就享有这样的特权，而女人却要靠后天的修炼才能缝缝补补锻造出一颗破碎强大的心？
　　而更不幸的，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修复千疮百孔的心。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呢……
　　晚上思维容易发散，林初晢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耳边的哭声像是逐渐远去，变得若有似无……

　　一觉醒来已是九点半，林初晢头脑昏沉地打了个哈欠，乖巧地守在床边等她起床的呼呼立刻窜起来欢快地摇尾巴。
　　“……晚上再带你出去。”

　　满含期待的狗狗眼顿时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为什么？”
　　林初晢穿上拖鞋，脚踝擦过呼呼的绒毛，绕过去拉窗帘。
　　——阴天。

　　“没睡好。”
　　林初晢垮着肩一脸死相地去卫生间洗漱。
　　呼呼叹气。
　　好吧，晚上就晚上吧，要求不高，能出门就行。

　　这一整天林初晢就做了两个线上占卜，好巧不巧，都是看感情的。一个问能不能跟前任复合，一个问跟暧昧对象的发展。
　　都是问卜者常来占卜的问题。

　　尽管林初晢自己对婚姻持隔岸观火的态度，但她还是很乐意帮人看感情问题，帮人分析，尽她所能提供有利的建议。
　　也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见过听过太多为情所困的案列，她本人才会对感情作壁上观。
　　生活的苦已经够吃了，感情的苦就实在没必要。

　　-

　　新工作跟林初晢预想的很不一样，除了最开始的两周做很多文字工作，后面几乎天天做表，只偶尔写写策划，一天要跑好几趟大仙儿办公室。
　　大仙儿一如既往地会过来巡视，仙女的每日问候从不缺席。

　　这天下午，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李乐嘉拿出小镜子涂口红。
　　贾文汀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哟”一声，翘着嘴角戏谑：“又约弟弟了？”

　　李乐嘉没明确回应，只是举着唇刷摇头晃脑愉快地哼了两声，好心情显而易见。
　　于是话题就顺势扯到了各种类型的弟弟，是他们常聊常新的话题。

　　“林初晢呢，你喜欢什么样的？”贾文汀突然问。
　　……只想看戏，却没想到引火上身。

　　“我啊——”几双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投过来，林初晢假装思索了一下，“温柔体贴，贤惠大方的。”
　　她语气算不上正经，但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众人语塞。
　　程铭一脸费解，斟酌着开口：“你说的，是弟弟吗？”
　　林初晢也表现出疑惑的样子：“有问题吗？”
　　“……”
　　“……挺特别的。”程铭挤出一句。

　　林初晢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谁规定这些词不能用在男的身上？这难道不是作为人的基本品格吗？
　　她只不过是把男人对女人的要求用到了男人身上而已，没任何不妥。

　　“谁不喜欢温柔体贴的弟弟呢？会疼人的小奶狗最招人稀罕。”李乐嘉隔着中间的挡板和绿植冲林初晢挤挤眼，接着转向两位男士，“姐姐的快乐土狗是不会懂的。”
　　程铭在一边拱火：“贾总，说你呢。”
　　贾文汀：“？”

　　程铭：“说你是土狗。”
　　贾文汀：“谁土？说清楚点啊。”
　　李乐嘉：“谁急谁是土狗。”

　　“看吧贾总，就是说你呢。”程铭继续煽风点火，“贾总，这都能忍？”
　　贾文汀配合演出，立刻暴起：“big胆！反了天了！”
　　李乐嘉何等机灵，立即甩锅：“我没说啊，程铭说的。”

　　对当皇帝有着谜之向往的贾文汀指指李乐嘉，又指指程铭：“一个二个的，都是逆子。”
　　接着说出他作为领导的名言：“绩效扣二百！”

　　这句口头禅他们早听惯了，非但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让李乐嘉制造出了更多乐子。
　　办公室有个开心果无论如何也沉闷不起来。当然，也需要有配合演出的群演。

　　林初晢看热闹不嫌事大：“话说你们都是坚定的异性恋吗？”
　　对面三个不约而同给了肯定回答。

　　听到感兴趣的话题，坐在李乐嘉背后一直保持安静的许晞终于回过头来：“我对这个持开放态度，没卡那么死。保留一切可能性。”
　　终于遇到一个同道中人，林初晢激动起来：“我也是。”

　　贾文汀很敏感：“你喜欢女生？”
　　林初晢没正面回应，而是反问：“你们难道不会对同性产生好感吗？尤其是互动频繁的，不会有心动的瞬间吗？”

　　她眼神在贾文汀和程铭之间流连，嘴角噙着暧昧吃瓜的笑意。
　　虽说程铭作为年下攻还差点意思，但贾文汀却是完全符合女王受的标准。

　　平时程铭一口一个“总”和“哥”的叫，但也常常以下犯上开贾文汀玩笑，即使被贾文汀骂“big胆”或“逆子”也只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而贾文汀与程铭勾肩搭背、玩笑之余，也会认真教他业务，耐心提点。
　　稍加脑补一下，女王受调教小狼狗反被小狼狗啃那味儿不就有了吗？嘿嘿。

　　程铭对上林初晢的眼神，知道她意有所指，马上解释：“你别这么看啊。我铁直，只喜欢妹子的。”
　　贾文汀坐林初晢对面，虽然坐着的时候看不见，但也迅速连上线，偏过头警告她：“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林初晢耸耸肩，不怀好意地笑：“就喜欢磕你们这种邪教CP。”

　　李乐嘉把话题拉回去：“我是心理上能接受女生，但生理上不行，这个实在没办法。”
　　完全能理解。就像网上很多人说的，要是生理上能接受，谁不想跟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过呢？
　　不过这都是女孩们的想法，林初晢挺好奇男的都是怎么想的。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同性恋，而且不都说男的其实更喜欢跟男的待一起吗。”
　　后半句林初晢是故意对贾文汀和程铭说的。

　　贾文汀表情平静，略想了想才回答：“我跟同性走得近一般是因为欣赏他们的能力。”他话也讲得坦诚，“但我是弯不了一点。不过我女朋友以前喜欢过女生，交过女朋友。”

　　Oh?主动爆料啊。
　　办公室内果然骚动起来，都在好奇是怎么会喜欢上他跟他在一起。

　　面对下属的质疑，贾文汀大方自曝。大致就是他女朋友主动追的他，比他大两岁，一开始要他做男朋友他不愿意，后来追了好久提了好几次他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他向来对自己的情史毫不避讳，事实上他以前就跟下属们讲过一些。
　　这次自曝也跟以前一样，反复强调：“是她追的我。我从没追过人。”

　　……这也要拿来显摆？
　　你们男人的自尊还要建立在女人的追求上？
　　林初晢白眼都要翻到头顶了。

　　因为林初晢没听过贾文汀的情史，吃过不少瓜的李乐嘉开始给她讲贾文汀与前女友相约考研却被当成考研搭子考完研就分手的故事。
　　李乐嘉讲得绘声绘色，贾文汀偶尔补充一两句。

　　讲完过了会儿，贾文汀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林初晢，我觉得你找不到对象。”
　　林初晢：“……”
　　那咋的？跟谁稀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