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之山海》程光和

3、第 3 章

　　省上重视这次拍摄，来的专家年龄和专业跨度很大，甚至有几位已经退休了。介绍了一圈，有省博物馆的老馆长，有考古领队，有典藏部研究的学者……各自坐定，会议开始。首先是文旅的工作人员简单发表了一些讲话，大致意思就是欢迎各位到来，有问题找他云云，接着是向导汇报一下和导演刚刚重新确定的行程。
　　最后是雁南发言，台本因为牧遥的加入重新确定了主题，原本的拍摄主题主要突出这些文物工作者在高原的艰苦工作环境，眼下改成了“传承”这一主题。
　　海州从上世纪七十年代第一次开展文物发掘，中间又有文物普查、专题研究等……一直到现在，一代又一代的工作者为这儿的文物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
　　沈却把台本拿起来一些，挡住小半边脸，偷偷看坐在对面的女孩。对方一边听导演讲话一边低头过台本，她专注时候的效率很高，右手拿着的笔转的飞快，看到在意的地方，就划几下，很快把有关她的部分看完了，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随意翻看别的台词。
　　节目通过对话的方式介绍文物，一般是沈却对专家提出问题，专家解答。他轮流和几位专家对完台词，协商修改了一些句子。
　　最后是和牧遥对台词。
　　沈却抬头，正好和牧遥的视线对上，后者依旧转着笔，朝他笑了笑。
　　“牧老师可以介绍一下这本经书的修复流程吗？”沈却飞快地说完台词，牧遥很快接上了。她全程参与了修复的过程，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难，不过沈却问完，就觉得头脑嗡嗡的，脸颊也发烫，耳边朦朦胧胧的，听不清对面的回答。
　　暖气开太热了吧……他想。
　　“有什么问题吗？”雁南问沈却，刚刚几段对话，他都提出了一点自己的建议。
　　“没……没有。”沈却脑袋晕晕乎乎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雁南转头问牧遥，牧遥改了两句读不顺口的句子，就算是定下来了。
　　一场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明日一早还要赶路，雁南叮嘱大家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就散会了。
　　开完会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明天还要一早赶路，大家就各自散了。
　　沈却最后一个出去，顺带带上了门，一转头就看见隔得不远，牧遥在和几位老专家边走边聊。
　　“小牧房间在几楼啊。”
　　“7楼。”牧遥说。
　　沈却悄悄竖起耳朵。
　　“你现在在唐城吗？”
　　“没有，在曲格，那边有个工地12月结项。”
　　“诶哟，那快着呢。”
　　“嗯嗯。”
　　……
　　“欸，我们的在6楼，先下去了哈。”
　　酒店为了分流，单双楼层用了不同的电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双数电梯一来，人一呼啦全上去了，牧遥笑着和专家老师们告别，一转头电梯间只剩沈却和她两个人了。
　　沈却晕乎乎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额……遥遥。”
　　他脑袋里一瞬间炸开，整个人都清醒了，感觉血液都涌到头顶，脸颊烧起来。
　　天哪啊啊！怎么会是这么糟糕的打招呼方式。
　　酒店走廊光线暗，牧遥似乎没有觉察到沈却的异常，自然而然打招呼：“好久不见嘿嘿，主任给我看了原来的台本，我就看到你名字了。”
　　“唔唔。”电梯到了，沈却前后脚跟着牧遥进了电梯。
　　“刚刚听你们说，你之前在曲格？”
　　“对的，曲格有个考古工地，缺修复人员，我暂时被调过去了哈哈哈。”
　　“那你是飞机过来的？”
　　“没，我坐车过来的。“牧遥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早上八点钟走的，晚上八点才到酒店。”
　　沈却呆呆地“哇”了一声，牧遥笑了起来：“这边是这样的，两个地方之间都隔得很远，路也不太好走。”
　　说话间电梯到了7楼，牧遥的房间离电梯口不远，沈却的还在更里面一些，她挥了挥手，开门准备进去，沈却突然叫住她：“遥遥，那个……”
　　“嗯？”牧遥停下来看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你……有没有那个……彩色的笔，我的笔……好像高反了……”沈却艰难道。
　　“笑死了。”牧遥把背上的双肩包拿下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笔袋打开：“你挑吧。”
　　牧遥对文具讲究到一种苛刻的地步，外面随手抄的文具很难有她用顺手的，因此她习惯走到哪都自带，黑色的笔袋打开，里面各种颜色的笔应有尽有。沈却从中间挑了两只惯用的，然后回了房间。
　　直到躺到酒店的床上，沈却才从那种飘飘然的状态里面缓过来。他盯着刚刚从牧遥那儿拿的两支笔看了一会儿，把头埋在枕头里，发出一些因为想起尴尬的事情而崩溃的奇怪声音。
　　第二天一早醒来，嗓子跟砂纸磨过一样，喉咙里干的一滴水都没有，沈却咳了两声，拧开床头的矿泉水，一气喝了一整瓶，这才感觉稍稍缓过来一些。
　　西北本来就干燥些，又开了暖气。
　　沈却鼻子有些痒，他打了个喷嚏，用纸巾搓了搓鼻子，竟然零星搓出些红血丝。
　　工作群里面醒得早的同事已经抱怨过一轮了，让狠狠抹保湿霜和防晒。沈却看了眼带过来简单的护肤品，默默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量。
　　早上七点，按照规定的时间在酒店门口集合。昨天去医院吸氧的几位大部分回来了，有一位高反太严重，还在住院观察，无法出席后面的拍摄，这样的突发情况也在意料之中，导演把她的工作重新分配了一下，并没有对拍摄造成很大的影响。
　　拍摄地点是一座位于州县上的寺庙，听说路很不好开。因此没有用大巴，一行人坐了三辆商务车。拍摄地点的海拔更高一些，又要爬山，每辆车都装了一些氧气瓶。
　　沈却出来的时候，前两辆车都坐满了，工作人员在搬各种器材，沈却两手空空，被赶去了最后一辆车，一上车看见牧遥坐在后座，正带着耳机听音乐。
　　早上天冷，她在卫衣外面又加了一件冲锋衣，深绿色的，上面还印着“江源考古”四个小字，看来是统一发的工作服。
　　“早上好。”沈却打招呼，牧遥把耳机摘下来，也朝他打了个招呼。沈却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我看导演他们穿着棉袄呢，你穿这个不冷？”
　　“不冷，这里就早晚冷一些，太阳一出来还好，主要是风大。”
　　沈却也穿着一件冲锋衣，不过他背包里多带了一件羽绒内胆。
　　“待会儿路非常颠，你要不要吃晕车药。”牧遥把耳机盒收进包里，又拿出个小瓶子，倒了两粒自己吃了。
　　沈却决定听劝，要了两粒，混着杯子里的温水咽下去。
　　从他们下榻的宾馆开到拍摄目的地要三个多小时，早晨起得早，昨天奔波又很疲惫，大家一上车就开始睡觉，晕车药有一些助眠的成分，车一发动，药劲很快上来了，沈却歪头贴着车窗睡过去。
　　伴随车身的猛烈晃动，沈却磕在车窗上，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