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之山海》程光和

1、第 1 章

　　落地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
　　其实一下飞机就能隐约感觉室外的寒冷。提完行李走到门口，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下来，能清晰听到叮呤哐啷的声音，地面上很快积了一层水。寒风卷过地上的水，刮的满世界乱跑。
　　天色肉眼可见的快速变暗，提行李的时候，还能透过机场的玻璃看到远处雾蒙蒙的群山，等走到门口，整个就看不见了。
　　天气恶劣，节目组一行不得不在机场候着。
　　四点起床，六点到机场，赶最早班的飞机，中午落地江源省的省会唐城，接着转一次机，而后才到现在的海州，光是在天上飞行的时间就接近六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三点，天气阴沉，雨点劈里啪啦往下砸，内地正是深秋，这儿的气温却接近零下，帝都的来客们第一次踏上这座平均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高原小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好在来之前做足了功课，纷纷从行李里面翻出厚衣服穿上。
　　节目组找的向导和当地文旅的工作人员早早在机场等候，说是最近一段时间天气多变，雨虽大，但下不了多久，让他们在机场休息片刻。
　　接连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沈却觉得闷，想去机场外透口气，向导反复叮嘱他活动慢些，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及时告知。
　　过了两道门，高原凌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的人睁不开眼睛，能清晰感受到头发都往一个方向倒去。
　　如果地中海戴假发的话……
　　沈却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缺德想法，很快被压下去了。
　　吹了一会儿冷风，昏昏沉沉的感觉减少了许多，整个人都清醒了，沈却没急着回去，退到两道门中间的区域，低头拿出背包里的剧本背台词。
　　“这么勤奋啊。”导演雁南也从机场里走出来，她一落地就开始不停的打电话接电话沟通工作，大约也是来透气的。
　　很快一个电话又进来了，雁南接起来。
　　“晚上八点是吧……好的……好的……好的老师。”
　　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挂了电话，雁南对上沈却的目光，摆了摆手：“是省上的专家，要晚上才到呢。”
　　这是央视综艺频道拍摄的一档文博探索类节目，以文物、遗址为切入点，介绍各地的历史文化。
　　不过这档节目没什么热度，前两季还能凭借央视的名头请到一些知名演员作为嘉宾，提高一下收视率，如今这档节目拍到第五季，播放量大不如前，电视台给的播出时间也非常苛刻，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档不怎么受重视的节目。
　　大约这也是沈却能够拿到通告的原因吧……
　　不过这个节目组的成员都非常友好，本期的导演雁南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导演，做事很直爽。
　　这期节目请到了江源省的一些文物专家，约好了今天直接到海州集合。
　　沈却眨了眨眼睛，礼貌点点头。
　　“技术部的老师来不了。”雁南皱了皱眉头，“不过派了另一位老师过来，刚刚把资料传给我。”
　　雁南低头看手机上的资料，想到什么，突然问沈却：“哎，你今年多大来着，二十几？”
　　“二十四。”沈却回答。
　　“唔，那这位老师比你还小一岁，才二十三，后生可畏啊。”
　　沈却微微睁大眼睛，来这之前，他补了很多文博相关的知识，电视上出镜的做修复的老师要不就是老专家，他们带的年轻弟子也要三十岁出头，二十三岁着实是个出乎意料的年纪。
　　沈却想问导演要资料看一看，不过很快又一个电话进来，里面有人出去，感应门一开，冷风灌进来，雁南打了个哆嗦，又钻回室内接电话去了。
　　整个天地都是一片苍凉的景象。
　　正如当地人所说，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窗外放晴了，被雾遮挡的远山又渐渐露出来。
　　一行坐上大巴接着赶路。
　　高原地势复杂，要找到一块能建机场的空地并不容易，这边离市区很远，好在路并不颠簸。
　　大巴走了接近两个小时，途中出了太阳，照的雪山一片金黄，一路上还能看见许多牦牛，一群一群的围在路边，车放缓了等牦牛过马路，再往继续前进。
　　摄制组的人已经拿起相机开始工作了。
　　在车上开了个小会，向导和当地工作人员叮嘱了一些高原活动的注意事项，再三强调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知。
　　节目组有工作人员一下车就开始头疼，时间越长愈发明显，向导带了氧气瓶，给他们几位吸氧，但效果并不明显，大巴开进市区，直奔医院，当地工作人员陪着几位高反的成员去医院，剩下的人打道去酒店。
　　赶了一天的路，又是高海拔地区，导演让各自回房休息，但要保证联络通畅。专家们从省内不同的地方赶过来，等到期了会组织开会以及对台本。
　　时间还早，沈却在酒店的自助餐厅简单吃了晚饭，回到自己房间。
　　海州地处偏僻，所以尽管有着灿烂的文化，但并不在很多人的旅游计划内，只有一些行走藏区的背包客和自驾的车友会路过这儿。国庆一过，意味着海州今年的旅游季已经结束了，偌大的酒店并不见多少游客，房费便宜，况且当地文旅非常重视这次节目的拍摄，给拨了经费，预算一下充足起来，住的当地最好的酒店。
　　沈却拿出电脑，开始一封一封浏览邮箱里的邮件。
　　自从和公司解约后，沈却再没签约别的经纪公司，也没有成立工作室，只有一个经纪人负责对接，但他独立活动过一段时间，有些工作邮件还是会直接发到他的邮箱，沈却也会自己处理。
　　沈却花了半个小时清空今日的邮箱，放下电脑，从行李箱里拿出走之前打印的剧本，又去翻找笔袋，他习惯一边看一边画，结果手伸进笔袋里就感觉到一手滑腻，低头看去，只见从内地带来的圆珠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漏了，漏了还不止一支，整个笔袋里都是各种颜色的墨水。
　　沈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