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暗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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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可以开始说话了。”
“你好，我是开元号领航员程巷。2121年1月1日新年伊始，象征着自由与希望的开元号（Heyday）启航，与它同时出发的是凝聚了人类智慧的‘暗界’计划。现在我们已经运行一个星期，并没有出现故障。因此发射任务圆满成功，但这是一个小的分支。我们还有更远大的目标，因为我们的任务是抵达宇宙边界……十亿年后，我们将会把那里的情况报告给地球，如果地球还在的话。”
“好的，可以结束了。”
——
程巷苏醒在一片渺无边际的黑暗中。
他知道这不是梦境，也不同于自己人生经历中的任何一次苏醒。眼前的黑能吞没一切，一切的一切，没有一丝光亮，仿佛盲人眼中的世界。
恐惧感从脚底涌遍全身，程巷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前胸，起伏不定。随机他意识到他身上没有航天服，赤身裸体般暴露在无尽的深邃太空中。
于是他开始大喊：“有人吗——听到请回答?”
直到良久没有回音之后，程巷大概猜测出这是一个很空旷的立方体。这时候他才开始四处走动，出奇的是地面的材质发出的声音有如金属的沉闷，却不缺玻璃的清脆。
程巷伏在地上，随即感觉到冰冷到极点的平面。就在此时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是一间漂浮在宇宙中的骰子状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体力耗尽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靠的地方。他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但他知道他正在死去，昏迷前他眼前浮现出奇怪的景象。
“计划……失败……不存在……阴谋……”
平稳的提示音片刻后响起并盖过了先前的杂音，程巷的大脑开始恢复意志。
“Good morning，程。今天是2221年1月1日，地球时间早上八点。欢迎来到一百年后。”
——
新的一轮值班已经开始一个星期，程巷凭借自身出色的能力很快适应下来，舰体也平稳地运行着。
几天内他尝试着查阅资料，调查自己冬眠期间的大脑中的景象出现的原因。很快，他找到了答案。
人在睡眠后期将醒时容易产生梦境。同理，冬眠苏醒前期也会产生类似的情况。感官系统开始恢复，生理机能感知到周围的环境极寒，所以幻境中立方体的地面冰冷。
分析完，程巷感觉有了头绪，但随即又抛开了这件事着手于系统派发的检查工作。
舰上有个女人行迹古怪。每天她都在其他人轮值期间站在透明舷窗前环望宙海，同时用测量工具对准玻璃记录着什么，无从可知。这个女人叫霍盈，军衔挺高，很多人都不敢惹她。
程巷也没有理会，既然她没有做违规违纪的事，他没有理由怀疑她。
一轮值班很快。半年后，程巷再一次长期冬眠，前往一百年后。
——
无垠黑暗。
“又是这地方……”程巷皱眉低声道，自言自语。
倏地，远处，或者说立方体内部传来对话声。
尽管分不清是谁，但能确认的是一男一女。“整个计划都是一个阴谋啊，你不懂吗?你还不懂吗！”女声很激动，分贝逐渐提高。
“我不懂，政府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我可以说你是在诽谤，你会被抓起来。”男声平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好——”程巷朝声源跑去，“请问，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们所说的是什意思?”
静默。
他停下了脚步。
仿佛就在一瞬间，这地方被一束光照亮了，在自己背后。他转身，原来是这立方体开了一扇门。
门外是灿烂的星空。
程巷低头看，仍然是只穿了单薄一件冬眠衣的自己。意识模糊起来，大脑不受控制地沉睡。昏暗前他看见一男一女走到了星光下，露出他们的脸。
是霍盈，和他自己。
“Good morning，程。今天是2321年1月1日，地球时间？点。欢迎来到一百年后。”
——
“你好。”黑暗中有人说话。
“谁?”程巷警觉，“你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我不在开元号上！”
“世界变了。”
“什么意思?”
“我们就在开元号里面，这里没有光罢了。我是霍盈，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听我说完。”
“说什么?”
“你知道开元号为什么要起航吗？”
“因为‘暗界’计划……”
“那是目的，不是动机。而且，也不完全是。”
“2121年开元号起航的时候，那个第一台谋反的人工智能的事情早就已经出来了。不知道出现的时候你多大，小学生？不管这个。虽然这样的事相继出现好几例，但你那时候还不至于称得上危机。”
“开元号起航是被策划的阴谋。明面上是为了寻找人类文明起源的真相，以及探究幼年宇宙中远古文明存活至今的方法，实际上是为了防止在人工智能的威胁下地球枯竭，支走了小部分人。一言以蔽之，他们的思路相当于：如果人工智能被镇压下去，那么这艘船算白送的，说不定真的像说的那样找到什么真相——个人认为这个幌子实在太蠢了，那种玩意应该不存在；但要是人工智能越来越强大，起码还能让人类同胞对我们这些人寄一点希望。战争的苗头一起，为了安抚民众情绪，开元号起航。”
“不过他们似乎也并没有真的想让我们拿过延续文明的接力棒：如你所见，舰上一切资源都停止供应了。我们这一批苏醒的人，也就是1月1日苏醒的人，侥幸逃过一劫。喏，那些，没苏醒的，都要死在冬眠舱了。‘暗界’计划，算失败了。”
“2261年，厄尔诺斯，也就是后来人类逃向宇宙时最先被造访的星球，周围十光年的领域开拓成功。大家叫这一年新历元年，这10光年圆内的区域形成一个联邦。开元号的控制权与通讯权都交给了联邦政府。当然，他们早就不想管我们这批人了，于是把飞船所有资源断供的日子定在了起航后三百年。真巧，活着真好。就是这样，很简单的结束了。”
“这不可能。”程巷顺势靠在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的舱盖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看到了啊！整个计划都是一个阴谋啊，你不懂吗?你还不懂吗！”霍盈很激动，分贝逐渐提高。
程巷脑海中突然闪过上次他在那个立方体时看到的景象。
“我不懂，政府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我可以说你是在诽谤，你会被抓起来——”程巷学着他听到的那样，声调平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沉默。
良久，一束冷光照进来。程巷意识到是霍盈打开了冬眠区舷窗的遮光板，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星星点点银白色的光芒映入眼帘。视线里没有人们常说的蔚蓝色家园，这是程巷觉得可惜的地方。
“那些人呢?1月1日的其他苏醒者。”
“他们快醒了。”
“你说的看到，是那个立方体吗？”
“场景模拟未来意识传输技术，只有厄尔诺斯才有的技术，就是字面意思，你自己理解吧。是谁操作的，我不知道。哦，定义上说，我们在离联邦……28光年以外——这是，我上次苏醒前看到的数据，那时候显示舰上的资源还够我们十个人活三十年。”
“这不可能，三十年在这种地方呆着。”黑底白点的景象天旋地转，程巷看得疲惫。意识又开始游离，他告诉自己不能睡，但眼皮止不住合上了。
霍盈的眼睛是绿色的，他的眼睛是蓝色，饱和度很高的蓝色，甚至蓝得发紫。这恰恰与温度最高、视星等数值最低的恒星颜色最接近，要是视野里也能出现一颗恒星就好了，程巷想道。
虚无取代了一切，陷入无垠暗黑前，他最后一次看见霍盈的脸映在玻璃窗上。
倒影中她的眼睛不是绿色，至此，他看懂了所有结局。
——
不知过了多久，程巷再次睁开眼。
周围依旧是黑的，良久才缓过神来。地板上有一丝亮光，像从门缝里照进来一样，棕黄色的。
他撑起身，发现自己躺在被褥之中。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昏迷前在冬眠区，按目前能摸到的东西推测，这是在发射中心。
程巷爬下床，顺着光推开那扇门——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门，本能促使他这样做。
门那边是一个类似歌剧厅的地方。舞台上暗黄色的聚光灯投向幕布，他觉得不可思议，走了几步，坐在了观众席最中间的位置。
红色的幕布揭开，舞台中央有一架留声机，播放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你来了。”
霍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巷甚至不觉得意外。歌声被掐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字句。
“今天…2120年12月31日……倒数十个数……三……二……一……新年……”
END
2021.1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暗界
